與此同時「?」,大約是再晚上七時左右,大不列顛第二帝都倫敦,東天騎士團基地艾爾森堡的某個醫療室的病房中。
"嗯......!"在一場噩夢之中,黑鐵騎士少年總算醒來了。他剛睜開眼就往窗外瞥去,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相當之暗了。他開始回溯自己的記憶,試圖弄明白自己爲何身在此處,他很快就記起在自己當時正處於參加鐵騎駕照考試的途中,他應該是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暈過去了。
所以,看樣子應該是他的駕照考試已經完結了?以他的不及格告終?
既然他在考試中途就暈倒了,這個結論應該是最合理的結論了吧。儘管如此,大不列顛的人還是循着丹尼爾的鐵騎發出的求救信號找到了他,並且把他帶了回來醫治,估計就是這麼一回事。
丹尼爾嘆了一口氣。駕照考試可沒有想象中的順利,看來他成爲白銀騎士的計劃又得押後了。鐵騎的駕照考試是每年一度的,如果今年沒法順利通過考試,就得等到明年。而鐵騎的駕駛資格是成爲白銀騎士的其中一個必要條件。真是麻煩。
他明明是十分迫切地需要往上爬。爲了再一次找到機會接近亞瑟王等人,爲了見到薇薇安女士,爲了從薇薇安女士那裡打聽到妖女摩苟絲的情報。
爲了讓摩苟絲把他的弟弟恢復原狀。
丹尼爾捂住自己的臉,此時悔恨莫名。看他都幹了些什麼蠢事。明明有那麼重要的目標需要去達成,明明最優先要做的就是拿到鐵騎的駕照,成爲白銀騎士,以便找到救他弟弟巴特。他卻拋開了這些必須去完成的目標不做,跑去救那些在駕照考試中試圖阻止他甚至殺了他的騎士們。以德報怨的行爲本來就已經夠蠢了,他這個蠢貨竟然還犧牲自己的利益來以德報怨。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天大的蠢事?!最可怕的是他的身體當時竟然不聽他的大腦指揮,不由自主地跑去救人了。明明不應該救人的卻被他救了,明明應該去救的人,卻因爲他做的這些蠢事而大大推遲了被救的時機。
真是蠢到家了。
"喔,你總算醒過來了。"似乎是一直在外面等候,收到了消息才趕來的,丹尼爾的同僚,黑鐵騎士傑弗遜走進病房裡:"天啊,你真能睡,這就睡了一整天?我還以爲你不會再醒來呢。------來,吃吧,我想你也餓了。"
"謝謝。"黑鐵騎士少年從他的同僚手中接過那個外賣紙袋,裡面裝着的漢堡包和薯條還帶着微溫,應該是不足半個小時前傑弗遜從快餐店打包帶過來的食物。丹尼爾聞到漢堡包的香氣時才發現自己竟然那麼餓,他拆開漢堡包的包裝紙就大快朵頤起來。
"所以,恭喜了?"傑弗遜搔了搔頭,露出稍微有點嫉妒的神色:"距離你飛黃騰達又前進了一步呢。"
"不要嘲笑我了。"丹尼爾以爲對方是在嘲諷他的失敗,便有點不高興地嘆道。然而他根本不知道傑弗遜說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傑弗遜剛好又以爲丹尼爾已經知道了他考試合格的事情,便沒有繼續解釋下去,反而問道:"既然你已經變成這樣子了,我們恐怕已經沒法在同一個部門裡工作了吧?他們是打算把你調到別的地方去嗎?"
"這麼嚴重嗎?"丹尼爾心情沉重地吃完了漢堡包,還以爲自己因爲今天的失敗而要被調職。正常來說他不應該在一次普通的駕照考試之中簡單地被追究責任,但天知道今天的考試在他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他駕駛的鐵騎也因爲墜毀而嚴重損壞了?如果再加上黃金騎士文森特男爵那個小人在添油加醋,丹尼爾會因爲今天的失敗而被降格,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真是糟糕。距離成爲白銀騎士的路越來越遠了嗎。
"我暫時還不清楚東天騎士團那邊有什麼安排,但我希望他們不會把我調到太遠的地方去吧。"心情更爲沉重的丹尼爾低嘆道:"可以的話我還是想留在倫敦,或者愛丁伯爾格。我蒙受這裡的人們太多的照顧了,好歹讓我找個機會報答你們。"
"哇哦......好陰鬱的傢伙。"黑鐵騎士傑弗遜拉長了臉說:"我似乎能夠開始理解爲什麼文森特那傢伙會討厭你了。也罷。現在擔心這些事情也沒有用,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看你也累了,要我送你回去嗎?聽說你受的傷還蠻重的,能自己走動嗎?"
"這個..."丹尼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應該沒有問題。"
他好歹是深綠騎士,這身強大的自愈能力可不是擺設。早上受到那種嚴重的創傷,到了晚上就全部治癒了。雖然身上還殘留着幻覺般的痛楚,但至少不影響行動。
"我自己一個人能回去的,"黑鐵騎士少年於是說:"你去忙自己的事務吧,傑弗遜先生。不用擔心我。"
"既然你這樣說。"傑弗遜從一旁的果籃裡拿起一隻蘋果,就像是惡作劇般咬了一口。看樣子這本來應該是某人送過來慰問丹尼爾的,傑弗遜卻覺得丹尼爾這個不識風趣的傢伙不值得可憐,所以就偷吃了一個蘋果。
"這是?"丹尼爾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意外。果籃不像是傑弗遜或者其他同僚送過來的,但除了他們之外也沒有幾個人會給丹尼爾送來慰問的水果。
"哦,這個嗎,這是一位小姐姐送過來的哦。大概是在中午的時候吧。"黑鐵騎士傑弗遜咧嘴一笑:"你這個處處惹人怨恨的混賬傢伙,到底是在什麼時候泡到了那種漂亮的小姐姐?真是讓人火大。幸好那小姐姐過來的時候你一直在昏迷呢,不然我狗糧都吃飽了,連這蘋果都吃不下去。"
"呃。"丹尼爾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話的好。他根本不知道傑弗遜說的那位小姐姐到底是誰。狗糧又是什麼鬼。竟然會有一名漂亮的女孩子過來慰問這個一無所有的事業失敗的他,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哦,等等。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認識的那名歌女。該不會是她吧?怎麼會呢。她又不知道丹尼爾會在這種地方住院。而且他和她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她應該不至於會過來給他探病吧?
"那麼我走咯。"傑弗遜快速吃完了他手中的蘋果,把剩餘的部分扔進一旁的垃圾箱中:"出院手續也都給你辦妥了,你收拾一下行李就能走人。自己看着辦咯。再見。"
"好的,明天見。"丹尼爾從病牀上爬下來,目送傑弗遜離開。
吵鬧的傢伙離去之後,房間之內又恢復了原本的沉寂。丹尼爾又嘆了一口氣,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思索着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看樣子短期內成爲白銀騎士的事應該是沒戲了,但他並沒有放棄讓巴特變回人形的計劃。現在還是先回家一趟,好好地重新計劃一下吧。
雖然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讓人絕望。
胸口好疼。好像好好地睡一覺。好像找個方法麻醉自己,把一切的煩惱暫時拋諸腦後。但是該怎樣------
"嗯?"在少年意識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不在醫院裡了。他站在一條陰暗的小巷的角落裡,這周圍的風景熟悉而陌生,他應該並不常來,但這地方他至少來過一次。
當巷角的另一頭飄蕩出一股酒精的臭味時,丹尼爾記起來了,這不就是多雷先生的家樓下那間破舊的小酒館嗎。
"
晚夜長,寂影空嘆。
晚夜長,醉影擾夢。
如瑟縮,晚風清冷。
願今宵予慰藉,展臂彎。
"
果不其然,又是那個歌聲。那位少女的歌聲。聽起來既寂寞又淒滄,卻沁人心脾,撼動着丹尼爾的靈魂的歌聲。
他從巷角走出去,就像是被歌聲迷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進了小酒館。
一如既往,這個昏暗的小酒館裡還是有着寥寥無幾的數名酒客在賣醉,而酒館盡頭那個小小的舞臺上,歌女在深情地,傾盡全力地歌唱,卻幾乎沒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歌。
除了丹尼爾。他一步一步走進舞臺的同時,也認真地聽着她唱歌時發出的每一個音節。
"
晚夜長,寂影空嘆。
晚夜長,醉影擾夢。
如瑟縮,晚風清冷。
願今宵予慰藉,展臂彎。
心空冷,夢影醉尋。
緒極愁,借酒消悶。
如瑟縮,晚風清冷。
願今宵予慰藉,展臂彎。
何須嘆息,此身冰冷。
願今宵予慰藉,展臂彎。
"
在歌聲落下的同時,丹尼爾已經坐在了吧檯旁邊,如癡如醉地看着那名少女。
"你想點些什麼東西喝嗎,騎士大人?"就連酒保都認得丹尼爾這個癡漢,他一臉嫌棄地看着丹尼爾,催促他快下單。
"給......給我一杯果汁。"丹尼爾隨口說道。
"哦,今天不喝酒了?"因爲昨天和黑鐵騎士少年有過爭吵,這位酒保兼酒吧老闆還記得丹尼爾。少年昨天裝作成年人要酒保給他酒精飲品,還靠自己騎士的頭銜強行說服酒保給他酒喝呢。
"今天不喝,還有職務在身。"丹尼爾只好裝作嚴肅地辯解道,同時放下十個銅幣。那錢足夠他喝幾公升的果汁了。當然這並不是因爲他有多闊卓,他只是想花錢儘早支開這名酒保而已。
"那好,等一下。"酒保過去給丹尼爾弄飲品了,而且他清楚知道丹尼爾到底在想什麼,便順勢叫道:"莉亞娜,既然你在休息,就過來陪一下這位騎士大人吧,你看他多寂寞吶。"
"呼。"那邊剛唱完一曲本來打算下去休息的歌女聽見酒保的呼喚,含笑走下了舞臺。那些買醉的酒鬼們在臺下裝模作樣地給少女鼓了幾下掌,但誰都知道他們根本沒在聽歌。少女不禁有點尷尬,走到了丹尼爾所在的桌子前坐下:"又見面了,騎士大人。"
"晚上好。"丹尼爾也尷尬地答道:"今天我住院的時候......是你過來探望我了嗎?我聽同事說有一位漂亮的女士過來了,我想那位女士應該是你,畢竟我在倫敦這邊認識的人很少。"
"嗯,是我。"少女並沒有否認。
"但你到底是怎麼------"
"噓。"酒保把一杯果汁準備好的時候,少女也幫忙把果汁端過來,放在丹尼爾的面前,同時也打斷了少年的話:"不要深究太多了。你來這個酒吧是爲了找點樂子,爲了放鬆的對吧?那就放空你的心思,想辦法放鬆下來吧。"
"好,好吧。"少年靦腆地答道,喝了一口果汁。西番蓮的果汁並不是他的喜好,但這時候的他卻覺得不管是喝什麼都沒關係了。
"說實在的,我很高興你能來。"少女接着說:"你是這裡唯一真正在欣賞我唱歌的人。其他酒鬼們根本就沒在聽,這讓人沒啥唱下去的動力。"
"是嗎......"丹尼爾繼續喝着,有口無心地道。
"你不怎麼善談嘛,騎士大人,"少女於是苦笑道:"是有什麼心事嗎?工作不順心?"
"你可以這樣說......"
"那麼你可以向我傾訴啊,"少女甜甜地笑道:"陪酒女不就是這樣用的嗎。如果你只是需要傾訴對象的話,我隨時都在這裡。"
"是嗎。那麼......"丹尼爾心不在焉地繼續說着,然而他根本不想和這名少女談他工作上那些苦悶的事情,他下意識地開口問了別的事情:
"可以和我交往嗎,莉亞娜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