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追獵之於魔影(十五)

"那是……?"看着遠處天際那奇妙的溫暖白光,穆特不禁好奇地問。

"那個?那正是喵森石的[守護者之塔]。"艾爾伯特答道,"能從這裡看到守護者之塔的光芒,也就意味着我們離喵森石不遠了。"

"守護者……之塔?"

"嗯,你懂得,"老虎於是進一步解釋道:"貓人族並不是一個大宗族,最多隻能算是獸人裡一個少數民族。貓人們本身的戰鬥能力也不出衆,不依附些什麼的話,一般很難在曙光地域嚴酷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如果在別的地方,貓人們還有虎人或者豹人可以依附,但是喵……梅爾森石可是貓人們的故里,這裡有點特殊。------梅爾森石本來就是圍繞着一個古代人的遺蹟塔來建立的。"

"遺蹟?"穆特一皺眉。

"沒錯,那個守護者之塔就是古代人的遺蹟。雖然塔的來源與用途完全不明,塔頂上的潔白水晶發出的光芒卻有着驅散魔獸的功效。這讓貓人族不用擔心魔獸們的襲擊,能在守護者之塔的影響範圍內安居樂業。"

"聽起來很不錯。"貓人少年嘆道:"身爲貓人,我竟然對這種事情一無所知。"

"如果你從懂事起就被買到埃及去當奴隸,不知道這些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老虎哼道:"而且,守護者之塔的效果無法被複制。以前已經有無數聰明絕頂的學者過來研究過,試圖揭開潔白水晶驅散魔獸的原理,卻全都徒勞無功,悻悻而回。如果守護者之塔能夠被簡單地複製,那麼曙光地域每一個村子、每一座城市,都會得到強有力的保護,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魔獸們的襲擊,可以過上更安穩的生活了。"

穆特沒有回話,此刻的他正看着遠處守護者之塔那道白光而入迷。那溫暖的白光彷彿會把貓人少年的靈魂吸走,它充滿讓人懷念的氣息,卻帶着深沉似海的悲傷。如此神秘而又悲切的光芒,穆特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

十分鐘後,黑色鐵騎停泊在梅爾森石郊外一個大湖前。艾爾伯特沒有理會穆特的反對,走到湖邊脫光了就跳進水裡。

"嗚~"老虎打了個冷顫,"好~冷~!你也快點下來洗乾淨,然後穿上儀式服。"

"又要洗一次冷水澡。"貓人少年長嘆一口氣,顯得有點不願意。然而實際上他巴不得馬上把身上的髒污洗掉,在被老虎察覺到之前。幸好夜色已深,穆特把衣服脫光跳入水中的整個過程,艾爾伯特根本沒法看清。

"你小子是感冒發燒了喵?"艾爾伯特只透過夜色看到貓人少年臉上的紅暈:"拜託你先別生病倒下啊,明天還有暗黑美式足球的比賽啊!"

"我會堅持下來的。"穆特別過臉去,雙手攪動冰冷的湖水,用以清洗身上的髒污。寒冷讓他體內的那股熱力消退,他反而覺得輕鬆多了。從現在的月相推測,時間大約才晚上八點鐘左右。他們洗完以後給魯夫行葬禮,把棺材埋好,還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趕回去開羅。因爲艾爾伯特迫不及待就提前行動了,沒有等深夜才動手偷遺體,所以事情進展得反而比穆特想象中更快、更順利。

"好了,"艾爾伯特於是從湖裡爬出,他已經受夠了冰冷的湖水,洗身體也只是走走形式,"快穿上衣服,該開始給魯夫下葬了。"

"呃,就在這裡?"穆特一陣愕然。

"就在前面那個小山丘上。"艾爾伯特似乎早已選好了給友人下葬的地址,"魯夫以前說過的,他希望在那個長着天空之息,又能同時看到這個湖和守護者之塔光芒的小山丘里長眠。"

這原來是按照貓人少年魯夫的遺囑忠實地執行的葬禮。如果葬禮由魔獸獵人組織來舉辦的話,估計根本不會考慮到這些細節,僅會把魯夫的骨灰埋在梅爾森石城的某處公墓內吧。

穆特從湖裡爬出,抖落身上冰冷的湖水,心裡卻突然有這種古怪的想法,魯夫的葬禮能由他和艾爾伯特執行,真是太好了。

緊接着的事情沉默而單調,僅僅是挖坑,然後穆特和艾爾伯特二人合力,把沉重的棺材擡到坑中,再埋起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葬禮應該就這樣完結了吧。

"就這樣?不立個墓碑什麼的嗎?"穆特於是好奇地問。

"不。"老虎從一旁取來一顆小樹苗:"立墓碑的話,獵人組織那邊一定會再次找到魯夫的墳墓。那羣不死心的傢伙肯定會把魯夫的遺體挖出來,焚化,再搞一次葬禮,然後把骨灰缸送到城裡的公墓裡埋起來。我們還是別讓他們幹那種蠢事的好。雖然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這個墓地,但是,嘿,讓魯夫在他最喜歡的這片土地裡靜靜地長眠吧。"

"如果你堅持這樣做的話……"穆特低哼道,並沒有反對。

他也覺得,與其讓貓人魯夫被當成是英勇戰死的魔獸獵人,葬在他不喜歡的地方而受人敬仰,還不如讓魯夫僅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葬在他最喜歡的這片地方,靜靜地沉眠。這對於死者而言應該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當然,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也不會有喜怒哀樂。早已長眠的魯夫,或許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被葬在湖畔與被葬在公墓裡的差別。

這一切都只是對生者而言有意義的行爲,說白了就是艾爾伯特在尋求自我安慰。

"呼。"當老虎把小樹苗一直到貓人少年魯夫的墓前,收拾好一切以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裡的事情總算全部完結了。我們也可以回去埃及咯。"

"那就走------"穆特剛剛轉身想走,卻突然發現身後似乎有誰的人影在晃動:"誰?!"

那個人影默默地靠近了,走得頗爲緩慢。她走進以後,艾爾伯特和穆特才從月色之下辨認出那是個貓人族的婦女。

"魯夫……?"那個女人這纔開口問道:"真的是魯夫嗎?"

艾爾伯特和穆特的心突然涼了半截,他們似乎猜到了什麼。

"你是……?"穆特低聲答應道。

"傻孩子,連媽媽都認不出來了嗎?"那名貓人族的女人走得更近,穆特他們這時候才發現這女人竟然是個瞎子,她的腿腳可能也不方便,只能靠着柺杖走路,走得極其緩慢。

"不要意思啊,媽媽的視力最近又衰退了很多,都有點看不到路了。"那名婦女苦笑着說:"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的臉------都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你了……"

此時貓人少年的表情格外難堪,他如同求助般望向虎人青年,希望艾爾伯特可以給他點子。老虎則不斷朝穆特使眼色,似乎是要穆特過去和他"媽媽"說上幾句。

"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貓人少年嘀咕了一句。他過來梅爾森石只是爲了"觀光",順道走走而已,可沒有義務去冒充一名死者。

但是貓人少年也從艾爾伯特的臉上看到了老虎難以掩飾的悲傷神色。是嗎。魯夫的媽媽似乎還不知道魯夫的死訊,她更不知道這附近就埋着她兒子的遺體。艾爾伯特他們原本只是過來給魯夫送葬的,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會碰上死者的家屬。如果這個時候對魯夫的媽媽坦白說出了實情,這對魯夫的媽媽也實在太殘酷了吧。

總而言之,艾爾伯特就是沒有勇氣把實情說出口。

穆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女人面前。

"噢,魯夫。"那名貓人族的婦女捧住貓人少年的臉,湊得非常之近,仔細地打量着少年:"你瘦了好多,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嗎?你這樣可不行啊,媽媽不是一直告訴你,別挑食嗎?想變得強壯,就要多吃肉哦。"

穆特的心裡一陣尷尬。

然後冷不防地,魯夫的媽媽就抱住了穆特。

"呃------"貓人少年臉都紅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的好,以求助的目光望向艾爾伯特。

"啊,壞孩子!真是嚇死媽媽了!"女人緊緊地抱着她以爲是自己兒子的那名少年,嘆道:"獵人組織那邊傳來口信說你可能失蹤了的時候,媽媽還以爲你會遇到什麼不測呢。你知道嗎?媽媽每晚都會來這個聖湖前祈禱,希望你能平安回來。果然啊,這湖裡棲宿着的神明大人幫媽媽達成了願望,把你平安送回來了。------總之你平安回來就好了,感謝神明!"

一旁的艾爾伯特捂住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幸好這名婦女的眼睛不好看不到艾爾伯特此時的模樣,不然她估計就會猜出一切了吧。

"話說回來,那位是你的朋友嗎?爲什麼他一直在那裡不說話?"魯夫的媽媽問。

"他……是艾爾伯特先生,是獵人組織裡的人……他這次是負責把我送回來的。"穆特低聲答道,儘自己的可能編造着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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