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細密的治療，馬三不那麼疼了。兩個人伺候他用溫水擦拭了髒兮兮的身體，而後又給他換上乾淨舒適的衣服。馬三欣然接受，他把這當成殉難前最後的梳理。
一切弄好後，還是那兩個金鐵的狗腿子跟班，先用黑布將他的雙眼蒙上，再一左一右押着他上車。這輛車不是顛簸的軍卡，是隻有高官才能乘坐的小汽車。馬三什麼也看不見，可他感覺得到，他滿臉譏諷的笑容，說：“給一個死刑犯準備小汽車，想在我臨死前改變一下對你們這幫窮兇極惡之徒的印象？”
坐在汽車副駕駛上的金鐵說：“馬先生，別誤會，只是帶你去吃一頓飯。”
馬三：“那爲何矇住我的眼睛？你們對付你們想殺死的人，不都是這一套嗎？”
金鐵不再說話，只是乾笑了一聲。馬三隻當他是理虧詞窮，便也不再說話。
矇住馬三的黑布被拿下後，映入馬三眼簾的，是一間裝修華麗考究的屋子。這間屋子很大，但他右邊的一道大大的門簾將屋子一分爲二，屋子另一邊有什麼，他看不見。他正面擺了一大張桌子，上面碟碟碗碗盆盆罐罐裝的全是香氣四溢的雞鴨魚肉。馬三對候在一旁的金鐵說：“要麼你們是硬的不行來軟的，要麼你們是給馬某人一頓斷頭飯。你不要再說別的，馬某隻能這樣認爲。我知道你們想從我這裡問出什麼，我告訴你們，你們從我這裡啥也得不到。這樣說也許不對，放在幾天前，馬某人有能力給你們一種物件，子彈！”
金鐵的面部抽動了一下，旋即又是一臉虛假的堆笑，他說：“馬先生，請坐吧，咱們邊吃邊聊。”
由不得馬三不坐，兩個壯漢不粗暴卻有力地將他按在椅子上。金鐵坐在他對面，往他的酒盅倒滿酒，又往他的碟子夾了些肉。金鐵說：“馬先生，千萬不要客氣，這是金某人的一片誠意。”
馬三說：“一片什麼誠意。”
金鐵說：“就是一片誠意。馬先生，請！”
馬三看着一桌子豐盛的酒肉佳餚，他離開飛刀門再也沒見過的珍饈美味、瓊漿玉液。長時間食不果腹又遭遇那麼多嚴刑拷打的折磨，他的肚子不爭氣地鳴叫起來，口中更是開始分泌大量的涎液。
金鐵把一切看在眼裡，自顧自喝乾自己酒盅裡的酒，還不忘吧唧吧唧嘴，這才說：“馬先生，我已先乾爲敬了。”
馬三索性豁出去了，左右高低最後一頓飯，自己不吃也是便宜一幫狗漢奸。他拿起酒盅仰脖子幹了，隨後他的筷子在一桌子的雞鴨魚肉中往復穿梭。金鐵讓他喝酒，他就喝酒，讓他吃肉，他就吃肉。他不再有譏諷的笑容，不再有犀利的話語。他吃得滿嘴流油，吃得雙眼通紅，這副吃相沒有任何教養可言。
金鐵的吃相斯文的多，他不像馬三那樣長時間缺乏食物。他看着狼吞虎嚥的馬三，靜靜地看着，不說一句話，偶爾幫馬三添酒。很快，三小瓶優質釀造的好酒喝光了。馬三終於來了一句：“給老子添酒！”
見馬三一副醉態，金鐵忍住不快，招手示意上酒，金鐵的跟班立刻用托盤送來更多的小瓶美酒。馬三繼續大吃大喝，直到他的肚子明顯膨脹起來，他還在不斷往嘴裡送美酒美食。
金鐵終於開口：“馬先生，這一桌子酒菜，是否可您的口味啊？”
馬三說：“香，真他媽香！”
金鐵說：“哈哈，那就好，馬先生可以天天享受這樣的美酒美食。”
馬三說：“只要我合作。”
金鐵點頭：“是這樣的。”
馬三終於放下了筷子，他抹了把油嘴，深呼一口氣，露出一臉可說友好的笑容，這讓金鐵大感意外之後欣喜若狂，看起來油鹽不進的馬三原來這麼容易就搞定了，只用了一頓飯就倒臺子了。
馬三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金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金鐵居然沒聽清：“馬先生，你說什麼？”
馬三的音量提高了些：“我說，金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饒是金鐵想保持涵養，他還是沒忍住，他猛拍了下桌子，一桌子的碗筷跟着跳了起來。然後，金鐵拍桌子的右手鑽心地疼了起來，疼得他漲紅了臉，他不想在馬三面前露怯，就只好生生忍着。他說：“馬三，你剛纔說什麼？”
馬三的音量更高了：“我說你聾是咋的？我剛纔說，金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金鐵：“我沒問你這個！我……”見馬三一臉勝利者的笑容，金鐵語塞了，跟馬三這樣的人打嘴仗，看來金鐵真不是對手。
於是，金鐵做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說：“馬先生，我素聞你自幼由你師父教導，多少讀過一些四書五經，跟這個時代大多數粗鄙的支那人相比，你是有文化有教養的。可是你剛纔的言辭，實在有悖於你的身份。”
馬三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是而已。再者，我是中國人，不是支那人。你在稱呼一箇中國人爲‘支那人’時，最好也想想你體內流着啥樣的血。”
金鐵一臉的優越感：“我當然不是支那人，我體內有日本人的血，有滿洲人的血，就是沒有支那人的血。談到體內血液的問題，我和你是不一樣的。”
馬三點點頭，說：“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一點不奇怪。我只是替愛新覺羅家臊得慌，好賴不計人家也曾打出一片天下，世世代代出了多少英雄豪傑。結果，你一個，溥儀一個，川島芳子一個，愣是不認自己真正的祖宗，倒去舔日本人的屁股蛋子！”
金鐵有些氣急敗壞：“我們的目標，豈是你們這些如草芥般的賤民所能理解的？”
馬三：“我是無法理解，日本人的屁股蛋子很香？”
金鐵：“馬三！我警告你，你別給臉不要！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還蹬鼻子上臉了？”
馬三一半譏諷一半不屑：“給臉不要，蹬鼻子上臉的是你。你們這些前朝餘孽，平日好吃懶做、作威作福，鐵桿莊稼一倒，不想着自力更生卻趕緊投靠了外國乾爹！你們想恢復什麼所謂的滿洲帝國，爲一家一族的私利，就置整個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丟盡了你們全族人的臉面！你還在這裡人模狗樣的？我是真的無法理解你們的所作所爲，不過我知道，哪怕是你家族中的很多長者，都已不認你們這些敗壞家門之風的混球了！”
金鐵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沒有一言半語，馬三重新拿起筷子吃還剩下不少的美食佳餚，這次他的吃相斯文多了。
金鐵終於再次開口：“你們在城外到底有多少人？”
馬三連吃帶喝，看都不看金鐵一眼。金鐵繼續問：“部隊番號是什麼？”
馬三我行我素中。
金鐵毫不氣餒：“指揮官叫什麼名字？”
馬三隻當一邊聽評書一邊吃飯。
金鐵因氣憤而語調
發顫：“密營在哪裡？同黨在哪裡？”
馬三聊下筷子，一口喝乾了一盅又吧唧吧唧嘴，美得不行。
金鐵忍無可忍、努力一忍再忍：“見過蘇俄空降兵嗎？這幾天城裡的亂子跟你們有關係嗎？”
馬三開口了：“我說你們還有完沒完？耳朵裡塞驢毛了？這些答案我早說完了你還問個驢逑？你們不煩我都煩！”
金鐵說：“你吃飽喝足後，我也得公事公辦。”
馬三以毫無教養的方式剔着牙，含糊不清地說：“城外多少人，沒普查過；部隊番號是什麼，抗聯；指揮官叫什麼，中國共產黨；密營在哪裡，同黨在哪裡，密營和同黨無處不在……”
金鐵一臉猙獰的笑容：“好啊，又扯皮是吧？行！我這次跟你扯皮到底！扯人皮！你往右邊看！！”
馬三扭頭看右邊，他右邊不遠處那道大大的門簾猛然被人掀開。馬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她暴露了？她一定是暴露了！馬三猛然站起來要往前撲，被一個壯漢當頭一拳打得趴在了地上。
馬三掙扎着想爬起來，卻被兩個大漢死死按住。馬三努力昂起頭衝着金鐵叫罵：“金鐵我操你媽！你有種別朝我女人下手！你衝老子來啊！”
被吊在門簾後面的金鳳仙，嘴裡塞着一團布，她發不出任何聲音，眼中全是淚水。
金鐵看着這一切，滿意地笑了，這次他露出的是真正的笑容。他說：“馬三，你不是英雄好漢嗎？日本人的各種手段都沒法讓你開口，好，你是鐵打的。可是，就不知你的女人是不是鐵打的，你不是願意跟我扯皮嗎？今天我陪你扯，如果你不好好回答我提的那些問題，你女人的皮，我就全給你扯下來！”他提高音量用日語叫道：“柴琦！”
一個歲數不大的日本兵應聲出現，金鐵對馬三說：“你跟我說過，日本人的酷刑算不得什麼，滿清十大酷刑技術含量又太高。你低估日本人了，要想讓人疼得死去活來又不會死，有柴琦二等兵就足夠了，他曾在醫科大學讀書，他能對活人連刺十幾刀而不要人性命。哈哈，如果馬先生今天實在不配合，那麼我想我將得到一張完美的人皮，並且，也許可以看見一個失去了所有表皮卻仍然存活的女人，只要柴琦君的手法得當。”
馬三拼命掙扎咆哮：“禽獸！你這禽獸！你他媽比鬼子還可惡！你這變態的禽獸！”
面對如此的咒罵，金鐵沒有表現出任何氣憤。當他真想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取人性命時，他是很有“涵養”的。他用日語對柴琦說：“柴琦君，如果這個支那人不配合，你就有機會用三千六百刀來獲取一張完美的女性表皮。”
柴琦應了一聲，開始準備他的工具。
金鐵對馬三說：“識相的話，回答我的問題。”
馬三紅着眼睛、喘着粗氣，說：“我操你媽呀！！！”
金鐵示意柴琦動手，柴琦伸手一扯，金鳳仙的皮膚露了出來。柴琦的手術刀貼近了金鳳仙雪白的肌膚，金鳳仙無法喊出聲來，嗓子眼裡發出沉悶的嘶吼。手術刀的刀刃劃破了金鳳仙的肌膚，一縷鮮血和白色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馬三不忍再看，他閉上眼繼續罵：“我操你媽金鐵！”
柴琦又是一刀，金鳳仙壓抑沉悶的嘶吼透出了絕望和瘋狂。
馬三不再咒罵金鐵，他流着淚說：“金鐵，你放過她，我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