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對飛刀門的滅門行動開始前，唐龍凱小隊和宋子豪小隊已在包圍圈外圍回合。馬三在飛刀門“清理門戶”，誰也想不到日本人這時候居然翻臉不認人。都說“狡兔死走狗烹”，現在狡兔還沒死呢就先殺狗吃肉了。
九七式坦克加大馬力來了那麼一下，飛刀門的高牆轟然倒塌，日軍步兵挺着刺刀怪叫着往裡猛撲。緊接着，各種槍聲一齊狂響，根本聽不出點來。飛刀門也不是好惹的，尤其被逼急的時候。往飛刀門裡猛撲的日軍被掃倒了一片，日本坦克手駕駛坦克旁若無人地一路碾壓，不分飛刀門弟子還是己方躺倒在地的傷員，躲不開的全被捲進了履帶變成碎肉。
宋子豪說：“真他媽寸的可以！正好趕上老馬和他那一隊人全在裡面時飛刀門和小鬼子狗咬狗！咱去接應一下吧！”
唐龍凱說：“可咱們沒有打坦克的本錢啊！”
宋子豪眼睛一瞪：“你怕啦？”
唐龍凱毫不示弱：“怕？我學會炸坦克的時候，你連軍糧是啥味道都還不知道呢！”
崔俊熙：“都什麼時候了還吵嘴？這裡頭沒人不會炸坦克，可咱們人數太少，根本拼不過一箇中隊的日本兵！”
鬥嘴的工夫，飛刀門場院裡的槍聲就不那麼密了。飛刀門弟子再怎麼發狠，終歸不是日本正規軍的對手。況且，如今的飛刀門不是十四年前的飛刀門。葉祥林擔任掌門人以來，飛刀門原有的精氣神兒就丟了。
外面的人眼睜睜看着飛刀門建築羣慢慢被烈火吞噬。日軍從裡面不斷拖出他們戰死戰傷的同僚，偶爾有槍聲從飛刀門場院中傳出，那是日軍制式三八步槍所特有的。馬三之前說過飛刀門有直通城外的密道，誰知道馬三等人有沒有順着密道逃生呢？
宋子豪說：“狗咬狗一嘴毛的爛仗！還瞅個啥？走吧！”
唐龍凱忽然拉住他，說：“小舅舅，你看！”
日軍從飛刀門院中拖出幾具不成形的屍體，看樣子像是飛刀門長老級的。唐龍凱眯起眼睛仔細看，認出其中兩個正是馬三的同門師弟，這倆貨平時跟着葉祥林，與小日本鬼子沆瀣一氣，幹了不少生小孩沒屁眼的壞事。都說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狡兔還沒死呢，倆走狗就被主人殺了。叛徒的下場，往往就是這樣可恥又可悲。不過轉念再想，這倆漢奸頭子好歹最後跟鬼子拼過，倒也不算太窩囊。
唐龍凱還想看看馬三是不是也在其中。但他看不太清了，日軍拖出來的屍體中，大部分被打得面目全非。不過，看樣子那些屍體中沒有哪個像馬三及屬下隊員的，也沒哪個像葉祥林。
“小鬼子失心瘋了，對飛刀門如此不留情面！”有隊員小聲嘀咕着。
唐龍凱說：“瘋狗臨死之前全這樣，先貓起來吧，晚上貼標語的貼標語，找人的找人。”
兩隊人馬悄無聲息地撤退了。飛刀門中燃起的沖天大火好像要把整片天空染黑。
唐龍凱、宋子豪等人重新回到金鳳仙的住處。安頓下來後，除執勤哨兵外，其餘人抓緊時間休息。當日晚上不光貼大字報、惹亂子，還得去飛刀門那邊瞧瞧情況。他們都很震驚，這種震驚久久無法平復。在飛刀門外看到的那一幕，他們實在難以理解。誠然，站在他們和所有中國老百姓的角度上看，飛刀門以此等慘烈的方式被滅一百次也不值得可憐！他們就是不理解，日本人對一個漢奸組織趕盡殺絕，到底因爲什麼？印象當中，飛刀門跟日本佔領軍的關係一直不錯，把狗當得如此忠心耿耿，這一點從鳳縣老百姓在飛刀門背後的竊竊私語和惡毒詛咒上就能瞧得出。難道，飛刀門一直在深藏不露、忍辱負重？其實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民間抗日組織？別開玩笑了！那怎麼可能？
所以，各種的想不通。
再就是擔心。畢竟，他們的一隊戰友當時就在飛刀門。馬三說是去清理門戶了，結果半天也不見出來，然後日軍就把飛刀門給圍了。
又是一個雨夜，雨不大但始終沒停。之前崴傷了右腿但如今基本無大礙的崔俊熙帶着幾個戰士在出發前最後整理了一番日文大字報。這些將在
今晚貼滿鳳縣大街小巷的日文大字報，是大家湊在一起七扭八歪寫出來的，全部照抄崔俊熙的。崔俊熙在日語方面純粹是個二把刀，他曾經自稱在日語聽說讀寫四大硬件中只有寫還湊合。其實根本連“湊合”的水平都沒達到。只要看那歪歪扭扭連中國人看着都彆扭的日文，還有裡面好多狗屁不通的語法錯誤，就知道這貨真不是撒謊，當年他確實只上過速成班。
本來宋子豪精通日語，他之前沒想到崔俊熙的日文寫作能差勁到這個地步，於是除了最初表示可以代勞，沒硬往自己身上攬這個耍筆桿子的活計。可是當他看到崔俊熙寫的這些東西，委實讓他覺得不堪入目，他就又想代勞。他怕寫得太假了，同樣騙不到日本人。要知道，不管中國人還是老毛子，懂日語的委實不多，假亦真來真亦假，可物極必反，別到時候讓日本人猜出來這其實就是中國人在耍虛張聲勢的小把戲。日本人也不傻啊。
結果唐龍凱表示，要想讓日本鬼子相信蘇聯空降兵已在鳳縣地區空降，最好還是別用宋子豪寫，一則有一些常識性語法錯誤正好說明寫大字報的是一羣來自歐洲地區的純種白人，二則崔俊熙本來就是俄羅斯出生長大的，按照法理來說，他就是俄國人。總而言之，這大字報就得崔俊熙主筆，哪怕語法錯誤再多，錯別字、病句佔了大多數，讓日本人看着也是稀裡糊塗，也沒啥問題，咱追求的還就是這麼個效果。
反正東亞地區的多種語言在白人們聽來都跟天書差不多，七扭八歪的二把鏟子日文更容易讓日本人相信，這些全是蘇聯空降兵們寫好的，連夜貼在大街小巷上的。
過於追求完美主義的宋子豪，只好抱着槍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打盹了。崔俊熙寫的日文大字報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索性不看了，眼不見爲淨。
崔俊熙和幾個戰士滿頭大汗地整理着即將貼出去的大字報，唐龍凱蹲在旁邊插不上手，就那麼看着。直到大家整理得差不多了，唐龍凱對崔俊熙說：“老崔，我還是不太有把握，你真的沒把場面弄太小吧？”
宋子豪在一旁插嘴：“放心吧，我都看過了，二毛哥在上頭寫得明明白白，蘇聯紅軍近衛第一空降師宣傳科，蘇聯紅軍近衛第一空降師主力已於昨夜空降成功，敦促鳳縣日軍立即投降。一個師一起空降，根本不是大幾千人，少說也得有一萬人吧。”
唐龍凱說：“場面讓老崔給整大了，咱白天那會兒給鬼子的印象，充其量也就是一隊蘇軍的襲擾。不過沒關係，大一點也好，其實這不就是老崔此行的任務嘛，擾亂日軍視線，分散日軍注意力，牽制日軍，配合主力部隊。”
崔俊熙說：“主要還是爲了鳳縣的鄉親。”
唐龍凱握了握崔俊熙的手，又看了看幾個跟崔俊熙一起行動的戰士，他對這些戰士說：“你們今晚的任務，不是戰鬥。遇見鬼子，能躲就躲，有條件要躲，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躲。就一條，絕對不要逞能！只要把這些大字報都貼出去，你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明確嗎？都給老子重複一遍！”
幾個戰士挨個重複了唐龍凱剛纔說過的話。唐龍凱放下心來，又對崔俊熙說：“你們出去後，先別忙着幹活，我舅舅還會在城裡鬧些動靜出來，勾着鬼子，讓鬼子跟他們跑，你們就趁着你們周遭鬼子少的時候趕緊貼大字報。”
崔俊熙說：“老唐，你一百個放心。我想，今晚過後，日本鬼子就算睡覺也只敢閉一隻眼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出發吧。”
唐龍凱拉起宋子豪，“紅鬍子”兵分三路開始行動。
飛刀門被屠，僞軍警變身工地上的苦大力，鳳縣內城的防務力量主要由開拓團民構成。這些穿上軍裝沒幾天的鬼子受過一定軍事訓練，但從根本上說算不得兵，在飛刀門被屠滅之前，他們甚至做不到人手一杆槍。飛刀門被徹底屠滅，其庫存的大量槍支彈藥被日本人充分利用，守衛內城的開拓團這才裝備上了萬國牌的武器。
黑暗的雨夜，泥濘的街道上不時有巡邏的開拓團民列隊走過。日軍在城裡幾處制高點上架設了大功率探照燈，光柱掃來掃去一刻不停。日
本人確實草木皆兵，抗聯可還沒把大字報貼出去呢。
看來崔俊熙不是在吹牛，瞅日本人擺出來的架勢，今晚過後日本人一出門，真看見滿大街都貼着“蘇軍”的大字報，日本人得是什麼表情？
想想也不奇怪，當天警察公署和軍醫院都遭到了襲擊，日軍的大隊人馬如今全都部署在鳳縣郊區和柳縣山地，飛刀門又已被屠滅。日本人失去往日的安全感是正常的。就算沒白天那檔子事兒，日本人做了那麼多孽，這麼多年也是照吃照睡不誤，到今天也該刮刮肚子裡的油水了。
宋子豪帶黃皮子、狐狸等人摸到探照燈附近，黃皮子本來想一槍斃了燈後面的日軍。宋子豪攔住這個愣頭青，低聲說：“你想把事情鬧大，就得捨得下本錢，你瞧我的。”
幾個隊員瞪大了眼睛。這宋子豪用來收拾日軍探照燈的，竟是一顆從警察公署武器庫裡順出來的迫擊炮彈！僞滿的警察力量運用的是軍事化管理方法，別看是警察公署，武器庫裡真存着迫擊炮。這種情況越到後來越明顯。
宋子豪把這顆炮彈抄在手裡，示意隊員們離遠些。深知這種炮彈威力的隊員們趕緊躲得遠遠的。宋子豪拔掉炮彈引信，讓底火狠狠地跟斷壁親密接觸了一下。炮彈進入即將爆炸的階段，正常的話已被拋出炮膛在空中畫弧線。怎奈這一次是純人力拋投，迫擊炮彈好歹是炮彈，跟手榴彈是由區別的。這也是宋子豪的隊員們提前遠遠跑開的原因。
炮彈尾巴冒出一縷縷青煙，宋子豪掄圓了膀子將其狠狠拋向探照燈。
宋子豪的膂力不是最強的，拋投的又是迫擊炮彈，當時那架探照燈距離宋子豪足有三十米，宋子豪咬牙切齒髮狠勁了，仍然只能讓迫擊炮彈落到他前方大約十五米的地方。就是說，探照燈和他自己，都在炮彈爆炸的有效殺傷半徑之內。
一聲巨響，一陣風暴，泥土、髒水、碎石屑、殺傷破片等等物件裹在一起向四周擴散。探照燈和宋子豪都在這場風暴中消失了。黃皮子和狐狸趕緊跑出去找宋子豪，絲毫不顧四周響起的日軍哨聲和呼號聲。
黃皮子和狐狸還在黑暗中尋找宋子豪，有不少日軍打來的曳光彈擦着他們的頭頂飛過。找不見宋子豪，黃皮子和狐狸很着急，黃皮子忍不住吼道：“這哪是打仗啊？這是犯渾！”
“你他媽說誰呢？”冷不防這一聲叫罵，彈雨中的黃皮子和狐狸被嚇了一跳。只見宋子豪屁事沒有，躲在一處背風的角落正往日軍那邊摟火呢。
“宋隊，你把俺們嚇死了！”
宋子豪瞧了眼躲在他身旁的黃皮子和狐狸，說：“老子不幹沒把握的事兒！老子早號準了鬼子的脈門！白天剛掀了他們警察公署的武器庫，這工夫你要只開一槍或仍一顆手榴彈，哪怕真整死三五個鬼子，未必引得來大隊鬼子，現在咋樣？多的甭說，我敢打賭半個城的鬼子正往這邊趕呢，你們信不？”
黃皮子往東邊連着放槍，邊打邊喊：“啥信不信的？隊長你往東瞅瞅！整一卡車的鬼子！”
宋子豪放下三八槍，順出背在身後的百式衝鋒槍照着卡車的方向摟了一梭子，換彈匣的工夫，宋子豪扯開嗓子吼開了崔俊熙臨時教給他的俄語詞彙。黃皮子和狐狸等人覺得，宋子豪扯開嗓門吼出來的絕不是什麼俄語，根本就是臆想中的爪哇語，只不過捲舌音比較多。再一想，他們不會俄語，日本鬼子就他媽會了？反正是鬧着玩兒，較真就沒意思了。於是，他們也開始卷着舌頭隨意地喊，邊喊邊朝日軍開火，且戰且退，勾着日軍在城裡武裝遊行。
城裡又一次亂了套，開拓團這類準軍事組織確實比不上正兒八經的軍隊。雖然他們受過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整體上說，他們比中國很多民兵組織的戰鬥力都要強。可惜這次跟他們對壘的是“紅鬍子”，這幫傢伙全是戰火裡淬出來的老油條，差不多都是拿自己的半條命學會了如何打仗，學費昂貴，效果也更明顯。城裡的開拓團民幾乎都被動員起來，探照燈掃來掃去，可就是抓不住敵人。好多遇襲的日軍，往往是在沒看見敵人的情況下中了致命的一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