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大年初三的下午四點鐘,在遊戲地圖裡的一塊綠草如茵的空地上,一個高大獸人和纖美的精靈並肩而坐,王思宇一直在勸方晶,讓她趕緊去練級,方晶便說什麼都不肯再玩下去了,一個勁地嚷嚷:“討厭死了,這垃圾遊戲,小宇哥哥,我們還是刪號吧,玩別的去。”
王思宇睜着帶着血絲的雙眼,趕忙搖頭,他操縱着鍵盤,高大的獸人托起美麗精靈的下巴,深情地吻了下去,半晌,又轉到精靈的後面,擡手將她推倒,捧起她的翹.臀,用力向前聳.動幾下,精靈的身體跪在草地上,隨之前後擺動,竟如真人般生動,王思宇不禁低聲慨嘆道:“挺人性化的遊戲啊,哪裡垃圾了。”
方晶氣鼓鼓地喊道:“升級太慢,討厭死了。”
王思宇‘噢’了一聲,繼續興致勃勃地敲打着鍵盤,在獸人劇烈的動作中,畫面忽地停滯下來,他立時醒悟過來,暗叫不好,知道是被方晶踢下線了,等他再次輸入賬號時,已經無法登入了,看樣子,方晶是不會容忍他單獨玩這款遊戲的。
僅僅三天的時間,王思宇的網遊生涯便以悲劇收場,這讓他不禁扼腕唏噓,關上電腦後,就覺得精疲力竭,但剛纔的興奮勁還在,一時還睡不着,他便撲倒在牀上,從枕邊摸過手機,發現已經關機了,王思宇從抽屜裡取出另一塊電池,換上後,剛剛打開手機,嘀嘀地短消息提示音便響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就已收到十幾條短信。
他把短消息打開,逐一看去,裡面都是提示有未接來電,而電話號碼都是廖景卿的手機和家裡的座機,王思宇以爲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敢怠慢,趕忙把電話撥過去,一分鐘後,電話接通,聽筒裡面傳來廖景卿那柔美動人的聲音,“喂,你好……”
王思宇的心頭頓時爲之一顫,深吸一口氣,穩定住情緒後,他便微笑着和廖景卿交談起來,兩人聊了幾分鐘,廖景卿便笑着邀他來家裡吃晚飯,王思宇當然不會拒絕,笑眯眯地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後,他伸了個懶腰,從牀上坐起,簡單收拾下儀容,便推門而出,騰騰地跑下樓,再次去了廖景卿家。
敲開了廖景卿家的房門,王思宇極不好意思地編了個理由,解釋自己沒有開機的原因,廖景卿卻不以爲意,微笑着爲他泡了杯熱茶,便繫上圍裙,回到廚房忙碌,王思宇坐在沙發上,品着香茶,眼神卻不時瞟向廚房的方向,有些魂不守舍。
廖景卿在開門時,望向他眼裡的那絲溫柔,讓王思宇不禁怦然心動,只覺得廖姐姐今天的神態舉止與往常大不相同,雖然說不太清楚,但王思宇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那種脈脈的溫情。
喝完一杯茶後,王思宇先是輕輕推開瑤瑤的房間,探頭望去,見小傢伙抱着毛毛熊睡得正香,王思宇笑了笑,便小心地關上房門,轉身離開,穿過月亮門,走進書房裡,來看看廖景卿是否寫了新字,他現在很喜歡以這種方式和廖景卿交流。
拉開雕花的椅子坐下,望着書案上那幅字,“浣溪石上窺明月。”王思宇不禁有些狐疑,倒不爲別的,只是那個‘窺’字明顯比其他的字要大上許多,顯得異常突兀,盯着那個窺字,王思宇心中悚然一驚,莫非是自己偷偷窺視這位仙子般的廖姐姐,大流口水,令她有所察覺,所以故意用這幅字來提醒自己……
仔細想想,極有可能,畢竟女人的直覺一般都是極準的,她們在某些方面的第六感遠超男人,像廖景卿這樣的女子,哪裡會看不出自己對她的好感,只是她這麼寫,又是什麼用意呢?是喜歡還是反感呢?或者她是在借這幅字來問自己,是不是在暗自窺視她?
王思宇皺着眉頭想了半晌,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轉念一想,這也可能是偶然的巧合,並不是廖景卿刻意爲之,自己有可能想多了,但想起剛纔廖景卿眼中的溫柔,王思宇的心就開始躁動起來,一時興起,便想借機測試一下廖景卿的底線,反正話不挑明,自己也假裝糊塗,應該沒什麼風險。
想到這,他便從筆筒中抽出一管粗壯些的毛筆,蘸了濃墨,寫下“向日樓中吹落梅。”
盯着這兩幅字嘿嘿地壞笑了半晌,王思宇才輕輕嘆了口氣,把毛筆輕輕插.進筆筒裡,轉身走了出去。
吃晚飯的時候,王思宇開始覺得一陣陣地犯困,但他強打精神堅持下來,等到晚飯完畢,廖景卿開始收拾桌子,而瑤瑤則牽着王思宇的衣角,非要和他玩捉迷藏的遊戲,王思宇被小傢伙纏得沒辦法,只好按她的要求,把臉貼在牆面上,雙手抱着頭,閉上眼睛等待,過了一會,瑤瑤便喊了聲,“開始。”
王思宇笑了笑,直接走進月亮門,從書房的門後把小傢伙揪出來,這時就覺得有些堅持不住,打了個哈欠道:“小乖乖,舅舅找到你啦,咱們不玩這個遊戲了,去看電視吧。”
瑤瑤卻把頭搖成波浪鼓,極不滿意地撅着嘴巴,奶聲奶氣地哀求道:“再來一次嘛,舅舅,舅舅,你可不可以晚點找到我嘛。”
王思宇見她撒嬌的樣子,極討人喜歡,心下頓時一軟,便微笑着點點頭,打着哈欠坐回沙發,過了一會,瑤瑤便又喊了開始,這次找起來倒頗爲費勁,除了廖景卿的房間他不便進入外,其他幾個能藏人的地方,王思宇幾乎找遍了,卻都沒有發現這小傢伙的身影。
他正站在月亮門邊撓頭時,忽地聽到身後傳來微不可聞的一聲輕笑,王思宇忙轉過身來,卻見身前的青藤屏風有些歪斜,似乎被挪了位置,離牆面遠了幾分,以瑤瑤的身材,恰巧可以蹲着從底下鑽過去。
王思宇笑了笑,便把屏風移開,信手推開屏風後面那扇房門,果然,瑤瑤在門後發出‘啊’的一聲尖叫,便飛快地跑到屋子裡的一張單人牀上,王思宇從後面追了過去,一把抱住她,拿手在她腋下咯吱起來,瑤瑤則一邊躲閃,一邊用手捏住王思宇的鼻子,扭來扭去。
兩人在牀.上戲耍了一會,瑤瑤被他咯吱得小臉漲紅,笑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便飛快地跳到地上,衝着王思宇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古靈精怪的鬼臉,便轉身逃了出去。
王思宇翻了個身,平躺在牀上,扭頭向四周望去,只見這間屋子不大,是個小插間,從格局上看,其實是一間大房間在中間打了隔斷,裡面那間是瑤瑤的臥室,外邊這間應該是廖長青以前的臥室,因爲牆上掛滿了他的照片,有單人照,還有和廖景卿一家人的合影,當然,也有和周媛的合影。
後壁的正中央還掛着一幅用紅布罩住的大相框,想來是廖長青的遺像,王思宇倒沒有感到犯忌諱,畢竟他們兩人長得太相似了,以至於他都有種照鏡子的感覺,再膽小的人,也不會怕自己。
他伸手在牆上摘下一幅白色相框,相框裡裝着一張廖長青和周媛、廖景卿的合影,三人都赤着腳站在霧隱湖邊的沙灘上,笑得極爲開心,尤其是周媛,挽着廖長青的胳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站在另一側的廖景卿,則顯得恬靜而優雅。
王思宇的目光從兩位美女的身上移開,最後望着站在兩人中間的廖長青身上,如同看着另外一個自己,盯着那充滿笑意的眼睛,如同被催眠了一般,不知不覺中,無邊的睏意如潮水般襲來,在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後,王思宇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廖景卿躡手躡腳地走過來,見王思宇睡得正香,不想驚動他,便關門走了出去,見瑤瑤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廖景卿便轉身進了書房,打開壁燈,拉開雕花椅子坐下,看着書案上的那兩幅字,蹙起眉頭,臉上悄悄浮起一抹紅暈,微微帶出些許羞赧、惱怒的神情。
她早已發現王思宇在暗中觀察自己的,那種灼熱的目光,想不察覺都難,但廖景卿並不以爲意,畢竟在她看來,絕大多數男人在注視自己的時候,都是那種目光,但她不希望王思宇有進一步的舉動,所以才借這個‘窺’字來敲打王思宇,提醒他,自己已經有所察覺,一定要注意把握尺度,假如做出太出格的舉動,反而不美。
但王思宇的回答實在是讓她看不太懂,如果那是個日字,就是王思宇在表明,他對自己的確有非分之想,而滴在穴字頭上的那滴墨,更是直接點明瞭意圖,日字若與穴字關聯起來,實在是下流無比,但如果那寫的是個‘曰’字,則又是一種解答,那意思是在說,他會‘墨’守陳‘規’,不越雷池半步。
擡起一根蔥鬱食指,放在脣邊,盯着上面的字冥思半晌,廖景卿還是猜不出答案,王思宇到底是想‘日’還是想‘曰’,這個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纔會知道,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輕輕地吐了口氣,搖搖頭,將書案上的兩幅字捲起來,踮起腳尖,將它們放到書架的最上面,擡手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羞慚慚地關燈走了出去。
回到客廳時,發現瑤瑤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廖景卿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直覺心亂如麻,便關掉電視,再次走到王思宇的房間門口,推開門向裡望去,見王思宇睡得很死,她站在門邊向屋裡張望,遲疑了一會,便悄悄地走過去。
廖景卿來到牀邊,從王思宇的手中拿起那幅相框,靜靜地看了幾分鐘,那張絕美的俏臉上拂過一絲傷感之意,她輕輕嘆了口氣,便將相框重新掛在牆上,隨後低下頭來,凝視着王思宇有些疲憊的臉孔,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複雜的目光。
她幫王思宇脫了鞋子,把王思宇的雙腿小心地放到牀尾,蓋好被子,便靜靜地蹲在地上,握着王思宇的手,默默地凝視着他那張平靜安詳的面孔,嘴脣微動,悄聲道:“長青,都是我的錯,是姐姐對不起你……”
過了許久,她才擡手抹了抹眼角泛起淚花,站起身子,走到牆邊,輕輕關上壁燈,緩緩地退了出去,隨手把房門帶上。
洗過澡後,吹乾溼漉漉的秀髮,廖景卿便穿着粉紅色的睡衣,抱起躺在沙發上熟睡的瑤瑤,返回自己的臥室,將瑤瑤放在牀上,再次走到門邊,遲疑了下,還是伸手將臥室的房門反鎖上,轉身上了牀,拉上被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便側過身子,在黑暗中,望着瑤瑤那張恬靜的睡臉,手指在牀單上輕輕划動,臉上露出一絲煩惱之色,不知過了多久,才顫動着睫毛,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