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工人回去之後好一陣了卻一直都沒有迴音,陸明強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才見其中一個工人急急忙忙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林,林書記,我們去把您說的話都說給其他工友聽了,可他們就是不相信,還說我們變節了。爲此,楊哥差點和他們打起來。”
他口中的楊哥,就是那個年齡偏大一些,看起來有些滄桑的男子,他爲人爽直,因此深得工友的愛戴,可就連他都差點和其他人動手了,事態看起來可想而知。
林辰暮眉頭不由就皺了皺,原本以爲事情已經解決好了,不曾想,又出了這樣的變故。
陸明強將手中的菸蒂往地上一扔,憤然道:“林書記,既然他們都不識好歹,我直接派人把他們都抓回去得了。”
林辰暮擺擺手,事態好不容易纔得到控制,這一抓人,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林辰暮想了想,又道:“既然他們不相信,那我去和他們說好了。”
陸明強嚇了一跳,連忙阻止道“不行。林書記,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有什麼好危險的?”林辰暮就指着對面的工廠的工人說道:“他們又不是什麼恐怖分子,不過是受了煽動和挑撥。我相信,只要給他們說清楚,他們都是講道理的。”
“是啊,他們都說,除非是林書記親自給他們說,他們纔會相信。”這個工人也說道。
“那行,就這麼定了。”林辰暮伸手從一旁的警察手裡拿過一個擴音喇叭,就徑直朝工廠大門走去。陸明強阻止不及,只得向祁宏遞了個眼色,祁宏就心領神會地跟了上去。
“林書記,我現在終於相信,你是真心爲我們着想的。”那個工人跟在林辰暮身後一路小跑,就很是真摯地說道。
“爲什麼?”林辰暮就笑着問道。
這個工人就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領導,能夠如此不惜自身安危的。換着是其他人的話,恐怕不是推給手下人來處理背黑鍋,就是讓警察抓人了。”
林辰暮微微一笑,說道:“看你年齡不大,來廠裡打工多久啦?”
“一年多了。”工人撓撓頭,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學習成績不好,初中沒畢業就出來了,以前在老家那邊打零工,後來聽老鄉說武溪這裡好掙錢,所以就跟着他們一起過來了。”
“那覺得在武溪這裡還好嗎?”
“當然好。武溪這裡是大都市,和我們農村那裡當然不能比。”工人露出憨厚的笑容:“出來打幾年工,掙點錢就可以回家修房子娶媳婦了。”
“呵呵,有相好的了嗎?”
工人臉就有些紅了,扭扭捏捏半晌,才說道:“有了,就是咱們廠的,我們都說好了,今年過年就和我回老家去見父母,明年就結婚。”
“好啊,到時候結婚了一定給我帶個信兒,如果有時間,我會盡量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真的?”這個工人就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驚喜。區上最大的領導來參加自己的婚禮,那是多麼無上的榮光?就連自己家裡都倍兒有面子。不過他又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道:“不,不,林書記,你那麼忙,就不用了。”
“呵呵,我盡力吧,現在也說不準。”林辰暮就說道。
說着話,兩個人眼看就要到工廠大門了,工人就很是興奮地跑上前去,大聲吼道:“林書記來了,林書記來了。”
林辰暮走上前去,環視全場,就手持擴音喇叭大聲說道:“工友們,大家好,我是高新區黨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剛纔幾位工友給大家帶回來的信息,就是我的意思。大家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給我提。”
工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剛纔是鬧得兇,可真正面對政府官員時,或許是官爲本思想深入人心的緣故,心裡莫名就升起了一些敬畏,都不敢搭腔。
這時,就聽有人喊道:“別聽他的,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那麼年輕的當官的?這都是哄騙你們的。”
衆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眼前這個小年輕,哪裡像是什麼書記兼主任?下面跑腿的還差不多,於是頓時就譁然起來,都覺得受到了欺騙一般,甚至情緒更加激憤起來,不時還有人叫嚷着:“打他狗日的。”
對面的陸明強一看這架勢,不由就急了起來,招呼防暴大隊和所有警察全部就緒,隨時準備着上前去抓人。
而就在此時,就見有人拼命擠開人羣,護在林辰暮身前,扯着嗓子向其他人喊着什麼,不過由於現在嘈雜的緣故,除了前面的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聽不清楚他在喊什麼。
這個人見勢就一把從林辰暮手上奪過擴音喇叭,然後向大家喊道:“工友們,他是林書記,我認得他,他就是高新區的林書記。”
嘈雜聲就漸漸小了下去,衆人都愕然地看着這個工人,不知道他爲什麼就那麼肯定眼前這個小年輕真就是什麼區上的書記。
“工友們,我想你們認識我王老實的都知道,我從來就不說謊。這個真是林書記,我見過的。其實見過林書記的,應該不止我一個。上次我兒子他們學校接送學生的車子出了車禍,多虧林書記出面,又聯繫車子又聯繫醫院的,不辭辛勞的四處奔波,我兒子才保住了一條命。工友們,林書記是個好官吶!”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看林辰暮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了。王老實兒子出車禍的事,廠裡不少人都知道,卻不知道,原來這個林辰暮還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這個社會真正能爲老百姓辦實事,想老百姓
所想,急老百姓所急的好官實在是太少了。
這時,那個楊哥也一頭汗水地從人羣中擠出來,站在王老實身旁,大聲說道:“工友們,我剛纔都給你們說了,林書記是個好官。我們做了這麼大的錯事,林書記不僅不責怪追究我們,反倒是一心爲我們考慮,還答應要幫我們追討工資。反觀廠裡呢?拖欠我們工資不說,還一點也不重視環境保護,肆意排放污水廢氣,污染環境不說,也極大損傷了我們的身體健康。你們說,這樣的工廠,值得我們拿命去維護嗎?”
沒有人說話,不過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現在這樣做究竟有必要嗎?
“你們別聽他的,當官的話要是能信,那母豬都可以上樹了。”人羣裡就有人喊道:“這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誰在那裡胡說八道?有本事站出來!”林辰暮就怒喝道。
那人頓時就沒聲了。
“有什麼問題可以擺到桌面上來說,別在下面煽陰風點鬼火的。”林辰暮就說道:“電池廠的污染狀況大家也清楚,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既是對周邊環境的羣衆的不負責,也是對你們身體健康的不負責。這樣給你們說吧,今天這個廠,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封的,你們理解也罷,不理解也罷,是必須強制執行的。不過我不希望你們成爲被人利用的工具。想想看,廠子封不封,對你們有什麼損害?難道就只是一份工作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在這裡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是吃苦耐勞,遵紀守法的,我都會爲你們聯繫和安排工作。而抗拒執法的後果,你們也是清楚的。如何抉擇,你們自己考慮吧。”
工人們都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情緒再不像方纔那麼激動。
“你嚇唬誰啊?”人羣裡就有人胡攪蠻纏道:“我們大家可不是嚇大的……”
“就你,那個穿格子襯衫的。”林辰暮猛地指着人羣裡一個人喝道:“你是廠裡的工人嗎?”
衆人就不由轉過頭看了過去,那個格子襯衫身旁的人也猶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去,一下子就把那個眼鏡晾在了中間,他有些慌亂地朝四周看了看,低着頭就想要往人羣裡鑽,卻被一個工人猛地一拳打翻在地。
“麻痹的,就是這種人在搗亂。”這個工人就罵罵咧咧道。
“是啊,他是哪個車間的?我們怎麼都沒見過?”
“鬼的車間,他是廠裡的保安,平時凶神惡煞的,還動手打過我,今天把那身皮一脫,就混到咱們中間了,我是說,怎麼關鍵的時候老是有人在煽風點火的,原來是他在搗鬼啊。”
“媽的,打死他。”
“這還有一個。”
“這也有……”
羣情激憤起來,還不時有混到工人中的保安和廠裡的其他管理人員被憤怒的工人揪出來,就是一陣羣毆。憤怒的工人都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紛紛把這種憤怒發泄到了這些人的身上。
場面眼看就要失控,林辰暮當機立斷,按住擴音喇叭上的鍵,頓時刺耳的聲音衝擊所有人的耳膜,差點讓憤怒衝昏頭腦的工人們這才恢復了些理智。
“工友們,別打了,他們自有法律來嚴懲。如果打死了人,你們也要坐牢,那就得不償失了。”林辰暮舉着擴音喇叭,就大聲向工人們說道。
“對,咱們聽林書記的。”人羣裡就有人出聲響應道。
“林書記,咱們是不是都有可能中毒啊?”有人就不無擔心地問道。
“中沒中毒,這個誰都說了不算。”林辰暮就說道:“下來之後,我會聯繫醫院來對大家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如果真查出什麼問題,我會安排大家進行治療,所有的費用均有政府先行承擔,再向電池廠追責。請大家放心,真有什麼問題,政府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林辰暮話音剛落,現場就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有了林辰暮的承諾,大家總算是放下了心頭的石頭。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別妨礙政府執法了。”就有人招呼道。
衆人這才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漸漸散去,不過許多也沒有走遠,都在附近看着這些政府要如何執法。
林辰暮向陸明強揮了揮手,陸明強這才放下心來,大手一揮,全副武裝的警察就排成幾列,跑步進入了工廠裡,接管了各個部門和地方。而不久之前還水火不容的工人,這時卻是熱情洋溢地替警察指路,甚至還有幾個親自帶着警察去各個地方。
陸明強走過來,踢了遍體凌傷,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幾個人一腳,就沒好氣地說道:“麻痹的,算你們狗屎運好。”說罷又招招手,對手下吩咐道:“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