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張興凡執意要替林辰暮去學生科查詢陳芳怡的情況,林辰暮也只有隨他去。兩人約定好查詢後電話聯繫,林辰暮就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四處閒逛了起來。
下午時分,陽光明媚。
爬滿綠色爬山虎的教學樓前,是花團錦簇的一塊塊草坪,一座手拿書本的雕像聳立在其中。這是華川大學創始人馮晨光的雕像,每年新生入學時,都會在這裡召開新生大會,介紹華川大學的創建歷史,並由新生代表向馮晨光老先生的雕像獻花。當初林辰暮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看着馮老先生目光炯炯直視前方的雕像,林辰暮神識一陣恍惚,只覺得時光倒流,又回到了那個大聲宣誓的日子。
穿過草坪拾階而上,直到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牌,林辰暮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不覺間,他又走到了以前經常上課的階梯教室前。這是一間大型階梯教室,可容納四百多名學生同時上課,林辰暮站在半敞着的教室門前眼中燃燒着熾熱的神采,只覺得一顆心跳動的厲害,心底的激動與興奮,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站了片刻,林辰暮鬼使神差地步入教室中,教室裡已經有不少學生,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還有不少在溫書,看來是爲上課作準備。看到他們,林辰暮就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的情形。
挑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林辰暮坐了下來,不知道是他看起來有些面生,還是空着兩隻手就來上課,附近幾個學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有一個輕聲問道:“兄弟,你哪個專業的?”
“成教院的。”林辰暮隨便編排了個身份。
“你們成教院的也來聽邢教授的課?”這個學生似乎有些訝然地問道。
“邢教授?”林辰暮神情一愕,泛起奇異的表情,隨即又笑着說道:“邢教授的課那麼有意思,我當然要來聽聽了。”
“那是當然。”聽到林辰暮的讚譽,這個學生似乎是大感得意,搖頭晃腦地說道:“邢教授博學多才,言語精妙,深入淺出,讓人是回味不已。只可惜他現很少上課了,不能不說是華川大學的一大憾事。”說罷又搖了搖頭,頗有些遺憾的樣子。
林辰暮便不由笑了,沒想到自己在誤打誤撞之下,居然碰上了刑教授的課。
邢教授原名叫邢霖沛,今年已經快七十了,退休了又被返聘回來繼續執教,可謂是華川大學的國寶級教授,他的課在華川大學裡是大受歡迎,時常都是座無虛席。只不過由於他年事已高,課時也越來越少,這讓不少慕名而來的學子們是深感惋惜。
不一會兒,上課鈴聲還沒有響起,一個相貌**,臉容清瞿的老者就夾着一本書走進了教室裡,他穿着很普通,不過卻顯得極有神采和氣魄,深邃的目光中閃動有智慧的光芒。林辰暮在心頭數着,從邁進教室門到走上講臺,他總共走了二十七步半,和以往一樣,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就好像是經過無數次嚴格演練過的一般。
一看到這名老者,林辰暮不禁又有些激動起來。
他當然就是邢霖沛教授。
邢教授剛在講臺上站住,看了下面一眼,喧囂的教室頓時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臺上的邢教授,目光裡似乎都充滿了敬仰和崇敬。
這時,上課鈴聲便如約而至地響了起來。
邢教授書往臺上一放,立刻就用那略帶南豐口音的普通話,抑揚頓挫地開始了今天的課程。他講課從來就不用書,而且也沒有任何大綱,完全是隨心所欲、信手拈來,可是通過他的詮釋,那些枯燥乏味的理論,卻一個個變得生動起來。加上他那些淡雅飄逸的肢體動作,讓所有學生都全都沉浸在了其中,即便是曾經無數次體驗過的林辰暮,也是聽得如癡如醉,不能自己。
“報……報告……”就在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之際,卻突然聽門外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大家的思緒。不少人都扭頭看了過去,目光之中或多或少都帶有些怒意,可是一見到是一個美女時,滿肚子的怒火頓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辰暮一望之下,也不由愣了一下,門口站着的那個女孩兒,可不就是中午在紅杏酒家裡引得兩個男生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那個陳芳怡嗎?只見她臉色有些白,眼睛還紅紅的,好似剛哭過,不過卻絲毫也無損她那絕美的容顏,反倒是看起來梨花帶雨般,令人心生憐惜。
邢教授根本就沒有停下自己的講課,只是朝着陳芳怡揮了揮手,陳芳怡就低着頭走進了教室,嬌靨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的紅暈,那腮暈潮紅、羞娥凝綠的絕世美態,真個是讓人心神搖曳、情難自禁。這也是邢教授的習慣,他上課是從來不管學生,更不會點名,拿他的話來說,如果你的課不受學生歡迎,那再怎麼嚴厲也於事無補。可他的課上,卻從來就沒有人會缺席,更幾乎不會有人開小差。這也是陳芳怡不知道他的習慣,要不然根本就連報告都不用喊,直接走進去坐上就行了。
教室裡黑壓壓的一片,陳芳怡有些茫然地四處看了看,好不容易纔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個位子,急急忙忙就走了過去。教室裡,除了刑教授之外,就她孤零零地站着,好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她身上,這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坐在外面的男生往一旁讓了讓,陳芳怡感謝地朝着對方點了點頭,剛要擠進去,卻一下子又愣了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並算不得帥氣的男生,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就彷彿是在什麼時候見到過。更令她驚疑的是,看到他的一瞬間,一種極爲玄妙的感覺竟然涌流全身每一條神經。
稍頃,陳芳怡這纔回過神來,看着男生微微含笑的臉,俏臉一紅,心裡暗罵自己糊塗,怎麼能在一個剛剛認識的大男孩面前這樣出窘呢?連忙坐了進去,心怦怦亂跳,幾乎都快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好半晌,纔敢偷偷瞥了對方一眼,卻見對方正認真地聽着刑教授很是生動的講解,不時蹙眉思考,不時又微微點頭,就好似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自己一般,和以前那些有事沒事就來搭訕的男生截然不同,這讓她心裡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林辰暮全神貫注的專心聽課,刑教授那詼諧幽默的聲音聽在耳中宛如仙樂一般,每一次聽刑教授的課,似乎總能有些新的收穫和體會,不知不覺間,他拿過一旁陳芳怡面前的紙筆,下意識地做起了筆錄,鋼筆筆尖接觸雪白而柔韌的紙面,發出沙沙的悅耳之聲。一旁的陳芳怡好奇的將螓首偷偷探過來,觸目所及,一片工整的字跡,穩重中透着一股子難掩的秀氣,令人賞心悅目。
“我叫陳芳怡,你叫什麼名字?”望着林辰暮專注的神情,陳芳怡忍不住低聲問道。輕柔的話語中,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絲明顯的氣喘之意。
林辰暮皺了皺眉頭,聯想起張興凡對她的評價和自己中午在紅杏酒家看到的一幕,心中對她的厭惡更加深了幾分,有些不悅地低聲說道:“別說話,正上課呢!”
陳芳怡的小嘴因爲極度地訝異而微微張開,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這個男生,要知道,從來都是別人想盡一切辦法來和自己說話,討自己歡心,可這個男生,卻對自己如此無視,這讓她是大受打擊。剛準備說什麼,卻見這個男生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一時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那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陳芳怡皺着纖眉兀自生着悶氣,心裡也是不滿地嘀咕道。
林辰暮剛回過頭來,本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安心聽講了,不曾料,卻聽邢教授突然說道:“那位同學,請你來說說,爲什麼我們說當前新經濟時代的速度經濟必將取代規模經濟?”
林辰暮四處看了看,卻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邢教授也直直地望着自己,頓時就愣住了,指着自己不敢相信地問道:“我?”
“對,就你,你來說說看。”邢教授面無表情地說道。其他人也頗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林辰暮,眼神中更多的是嫉妒的光芒。林辰暮渾然不知,就因爲陳芳怡無意之中坐在自己身旁,竟然引起了衆人對他的嫉恨。
林辰暮就摸了摸鼻子。刑教授上課時是很少提問的,有時候一個學期也碰不到一次,沒想到自己畢都畢業快兩年了,這才撞上這個大運。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從容地笑了笑,以沉雄的聲音說道:“‘速度經濟’一詞最早由美國經濟學家小艾爾弗雷德·錢德勒提出,它的意思是‘因迅速滿足客戶需求而帶來超額利潤的經濟’。全球最大的網絡數據傳輸公司——思科系統公司總裁約翰·坎博斯說,在新經濟中不是大魚吃小魚,而是快魚吃慢魚”。這就是說:企業的發展速度將代替企業的規模成爲企業競爭的焦點。因爲反映最快的企業總是能夠佔據最佳位置,從而能夠最先獲得市場。所以速度將代替規模而成爲新經濟自然淘汰的方式已成爲必然……”
陳芳怡瞠目結舌地看着正當着邢教授和所有學生面前侃侃而談的林辰暮,眼中爆閃着奇異的光芒。
對於林辰暮的回答,邢教授似乎也有些訝異,緊接着又問了幾個問題,林辰暮都答得是有板有眼,極有自己的見解,邢教授連連點頭之餘,也不禁有些訝異地問道:“這位同學,你是哪個班上的?”
林辰暮就笑了笑,說道:“刑教授,您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林辰暮啊。”
“你……林辰暮?”刑教授也是吃了一驚,隨即又有些激動起來,快步走上前來,仔細看了林辰暮一眼,驚喜道:“真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來,回學校辦點事,忍不住就進來坐坐,沒想到正好是刑教授您的課。”林辰暮笑着道。
“呵呵,你回來了都不第一時間來看我,還好意思說。”刑教授也是笑着說,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神情,而四周的學生卻是一臉愕然地看着他們兩人,都不知道這個學生究竟是何方神聖,看起來刑教授對他還蠻看重的,好些還不由得相互問了起來,不過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底細。
又聊了幾句,刑教授這纔對學生們大聲說道:“各位同學,請允許我向你們介紹一個你們的學長——林辰暮。他是九四級的風雲人物,不僅是學生會主席,還一手搞起了學校的文學社和廣播站。另外,他最大的一個成就,就是通過自身的努力,在學校裡成立了陽光助學基金,我相信,你們在座的不少人就是這個基金的受益者吧?”
聽到刑教授的誇讚,林辰暮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可所有學生將信將疑的看向他的眼色卻漸漸變了,似乎,多了幾分絲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