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技師的身材和相貌都很不錯,手上的功夫也很了得,聊天也是一把好手,口音中帶着明顯的川味,聽上去很有意思。
給楚天舒服務的是18號技師。
不知道她怎麼看出來楚天舒是頭一次來,所以開口先說起了洗腳的益處:“老闆,腳掌是人的第二心臟,有33個穴位,66個反射區,血管呀神經呀就更多了,經常足浴,有益身心健康。”
楚天舒問道:“怎麼的呢?”
18號技師沒說話,用力按了按楚天舒腳底的某個位置,楚天舒疼得叫了起來,嘴裡卻說舒服。
18號技師說:“老闆,你的腸胃不太好。”
楚天舒說:“是呀,吃了好幾年的方便麪,腸胃好不了。”
18好技師笑笑,繼續按了幾下,又說:“不過,老闆,你的腎功能很好。”
楚天舒卻說:“奇怪了,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衛世傑搶着說:“老楚,你問她,我還想問你呢?”
18號技師知道衛世傑在開玩笑,不僅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問道:“老闆,你是不是嫉妒啊?”
這時,36號技師不知道按了衛世傑的哪個部位,疼得衛世傑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36號技師笑着對18號技師說:“你猜對了,這位老闆腎功能不是太好。”
楚天舒反擊道:“他原本比我好的,只是後來太不檢點,身子骨就被淘虛了。”
衛世傑卻說:“你拉倒吧,你們說他的腎功能好,我纔不相信呢。你們不知道吧,他有三個老婆,腎功能能好到哪裡去呀。”
兩位技師笑笑,並不接茬。
聊了幾句,楚天舒覺得沒太大意思,就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隨技師怎麼掐怎麼捏了。
兩位技師做完之後,走了。
衛世傑問:“還要不要安排別的服務項目?”
楚天舒拒絕了,說:“算了,我們哥倆現在湊一起不容易,好好說說話吧。”
衛世傑說:“這樣最好,正好可以聽聽領導的指示。”
楚天舒說:“你是民營企業家,我領導不了你。”
衛世傑說:“嘿嘿,你在政府當官,有時候,你不想領導都不成啊。”
“草,我正想跟你扯扯這事兒。”楚天舒起身去了一趟衛生間,順手把公文包拿了過來,問:“老衛,你是怎麼知道申國章住院了的?”
衛世傑看了楚天舒一眼,反問道:“怎麼了?”
楚天舒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推到衛世傑一邊,說:“他讓我把這個還給你,還說,以後別跟他搞這一套。”
衛世傑說:“哦。老申廉潔自律做得好啊。”
楚天舒聽得出來,衛世傑的口氣中帶着嘲諷,便說:“老衛,你想賺錢這沒有錯,可是,搞這些歪門邪道就不合適了。”
衛世傑笑笑,憤憤不平地說:“老楚,你是不是有點太正統了。不要以爲官場上所有的官員名字都叫楚天舒啊。我放肆地說一句,那些滿嘴巴仁義道德的官員,往往一肚子男盜女娼。”
楚天舒無力去反駁衛世傑,只說:“老衛,做生意,小財靠勤,中財靠德,大財靠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把基礎打牢了。什麼是打基礎?就是誠實做人,踏實做事,人做好了,事做成了,生意自然也就來了,錢也就賺到了。這就是商道即人道的道理。”
衛世傑大笑了起來,說:“老楚,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現在做生意,要麼有關係,要麼就得用錢去打通關係,否則,累死也賺不到大錢。”
雖然楚天舒覺得衛世傑說得有些絕對,但這也確實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無法否認,也爭論不出一個結果來。於是,他轉而問道:“老衛,你這回去臨江接了兩單大生意,又憑的是什麼關係呢?”
衛世傑問:“老楚,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糊塗啊?”
“我是真糊塗。”楚天舒說:“你自己就跟我常說,魚有魚路,蝦有蝦路,我哪裡知道你找到了什麼野路子。”
衛世傑笑道:“我有個屁的路子,我的路子就是你!”
“我?”楚天舒擡起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臉上寫滿了疑惑。
衛世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對!就是你!”
楚天舒威脅道:“老衛,你到底搞的什麼鬼,神神秘秘的,趕緊老實交代,否則的話,我成事可能不足,敗事一定有餘的。”
嚇得衛世傑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叫道:“別,別,別,我這人膽小,經不住嚇唬。”
原來,衛世傑這回去臨江,是應凌雲集團執行總裁吳夢蝶之約,承接了儀表廠整體拆除的協議,這種工程沒有多少技術含量,非常適合想世紀陽光這種剛成立的公司來做,既有業績,又有效益,還沒多大風險,是一個求之不得的好項目。
而且,還有一個非常誘人的附加條件,如果能在限期內拆除完畢,江北新建廠房及配套工程也交由世紀陽光來施工。當然,與之對等的也附有一個罰則,就是每拖延一天,罰款十萬元。
喜出望外的衛世傑靈機一動,又去拜見鯤鵬實業的王致遠。
剛開始,總裁辦告訴衛世傑預約的時間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衛世傑一着急便報上了楚天舒同學的名號,才得以踏進了王致遠那寬敞豪華的辦公室,並且很快按照凌雲集團的協議條款,簽訂了造紙廠整體拆除工程項目的協議。
楚天舒聽了,大驚失色,冷汗直冒,叫苦不迭:“老衛,這下你要傾家蕩產了。”
“老楚,你什麼意思?”衛世傑見了,嚇得是臉色蒼白。
楚天舒問道:“我問你,你憑什麼保證能在限期內拆除完畢?”
衛世傑盯住了楚天舒,說:“老楚,你不是在指揮部負責拆遷工作嗎?只要住戶一搬走,拆除房屋清理場地那還不快呀,無非是春節期間民工不好找,多花點錢就是了。”
楚天舒苦笑着搖頭:“老衛啊,你說的輕巧。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怎麼能保證你能夠如期開工呢。”
這下衛世傑是真急了,他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光着腳扯着楚天舒的胳膊,神色慌張地問道:“怎麼回事?老楚,你快跟我說說。”
楚天舒讓衛世傑回到他的沙發上躺下,才把拆遷戶上訪,申國章住院,錢坤組織強拆,紀委要求調查,自己被逼上梁山等過程詳細地向衛世傑敘說了一遍。
衛世傑越聽越害怕,哪裡還躺得住,他盤着腿坐在了沙發上,自言自語道:“完蛋了,完蛋了,都怪我急功近利不聽勸告,釀成大錯了。”
楚天舒有些奇怪,便問:“老衛,你聽到了些什麼勸告?”
衛世傑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聽說,凌雲集團和鯤鵬實業等在運作加快拆遷進度,而擎天置業、龍虎武校等在設置障礙阻撓拆遷,兩邊各有利益,勢均力敵,高層也難以平衡,矛盾便集中到指揮部了,申國章生病住院也是急火攻心,出於無奈。”
對於吳夢蝶與王致遠迫切希望拆遷工作儘快完成,楚天舒是一清二楚的,龍虎武校的張大帥利用王平川加蓋“高”樓,確實有設置障礙的意圖,但是,擎天置業的秦達明也參乎其中,楚天舒倒是頭一次聽說,他忙問:“老衛,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裡得來的?靠不靠譜?”
衛世傑愁眉苦臉地沉吟了片刻,低聲說:“我是聽丟丟說的,當時我以爲,拆遷工作由你分管,無論於公於私你都會竭盡全力如期完成,別人信不過,你我還信不過嗎?”
“丟丟?就是那個名腿丟丟?”在得到了衛世傑的肯定之後,楚天舒又問:“這些都是在暗中操作,她哪裡的消息來源?”
情急之下的衛世傑脫口而出:“她是從申國章那裡得到的消息。”
楚天舒若有所思地說:“怪不得,那申國章生病住院,你也是從她嘴裡得知的了。”
衛世傑垂頭喪氣地說:“是。”
楚天舒沒有說話,一時陷入了沉思。他迅速將衛世傑的話細細琢磨了一番,開始重新整理思路。
現在看來,原先對於有人不希望拆遷儘快完成的猜測已經可以確定屬實,而在這場拆遷與反拆遷的鬥爭中,交織了太多的商業與政治利益,申國章扮演了一個左右局勢舉足輕重的角色。
從職責上來說,他沒有任何拖延的理由,所以,他一開始就將拆遷工作交給楚天舒分管,做出一副要大力推進的態勢,而後又通過生病住院把錢坤推到了前臺,處心積慮地利用王平川的“高”樓將楚天舒逼進了死衚衕。
如此一來,申國章對各方都有了一個合適的交代:我帶病還堅持工作,是要極力加快推進拆遷工作的,只是楚天舒不爭氣,錢坤不賣力,拆遷戶們不理解不支持,才導致預期目標沒有順利實現,不是我申國章不肯盡職盡責,實在是孤掌難鳴,力不從心!
不動聲色地剝奪楚天舒對拆遷工作的主導權,是申國章下出的一招妙棋,而現在能不能順利拿下王平川,從而扭轉乾坤,重新掌握拆遷工作的主動權,便成了這場鬥爭的重大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