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拉扯着,楚天舒準備帶上門,看見他們還站在院子當中,忙問:“老衛,婕妤,幹嗎呢?怎麼不進來呀?”
衛世傑說:“哦,等着放鞭炮呢。”說着,順勢把顏婕妤拉了進去。
“舅舅,這是嶽伯伯。”向晚晴正在給嶽老爺子介紹林國棟。
嶽老爺子是離退休老幹部,平時非常關心時事政治,雖然他退休之後林國棟才調到東南省任職,但省裡幾位主要領導還是有印象,他一眼就認出了林國棟,不過又不太肯定,怕認錯了,他握着林國棟的手,問道:“晚晴舅舅,您姓林吧?”
“對啊。”林國棟笑問道:“嶽老,您叫嶽天壽,退下來之前是省人大的副主任。”
林國棟不僅脫口說出了嶽老爺子的名字,還說出了他退休之前的職務,這讓已退休多年的嶽老爺子非常的感動,他緊緊握住林國棟的手,問道:“您,真是省委林書記?”
“我是林國棟。”林國棟說:“都是家裡人,沒有林書記,只有晚晴的舅舅。”
“省委林書記?”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可不是嗎?
衆人仔細一看,這不就是經常在電視裡見到的省委副書記林國棟嗎?!
楚爸爸和楚媽媽不知所措,他們一個是縣中學的老師,一個是縣醫院的護士長,混了大半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出了自己的兒子楚天舒,就是校長和院長,級別不過科級,哪見過這麼省部級高官。
衛世傑興奮不已,得意地看了顏婕妤一眼,那意思就是在說,不走對了吧?又可以結識一位大領導。他上前兩步,撈住林國棟的手,問候道:“林書記,新年好。”
林國棟問道:“這位是?”
楚天舒答道:“這是我大學同學,衛世傑。”
林國棟“哦”了一聲,鬆開了衛世傑的手,說:“聽說過,世紀陽光的老闆,民營企業家。”
省委領導還記得一個非省會城市的私營企業主,這讓衛世傑感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之後楚天舒跟顏婕妤開玩笑說,我以爲老衛這傢伙眼裡只認得錢呢,沒想到居然還有淚水。
楚天舒給林國棟遞上一杯茶,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林國棟坐下來,拍拍沙發說:“坐吧。都是自家人,大家隨意啊。”
嶽老爺子是見過大世面的,他邁着四方步走過去,很自然地坐在了林國棟側面的單人沙發上。
楚爸爸楚媽媽都是老實本分的人,見到校長院長都有點拘謹,何況今天面對的是省部級的大幹部。
“爸,媽,坐呀,站着幹什麼?”向晚晴過來拉着楚爸爸和楚媽媽坐在了林國棟的身邊。
林國棟拉着嶽老爺子的手,仔細詢問了他的身體狀況,繼而語重心長地說:“嶽老,離退休老幹部是我國家的寶貴財富,您老要好好保重身體,爲東南省的發展繼續發揮餘熱啊。”
嶽老爺子笑呵呵地答應了。
林國棟又詳細詢問了楚爸爸和楚媽媽的工作情況,退休工資以及醫療保險等等,又說:“中學老師和護士都不容易,工作很辛苦啊。大哥,大嫂,你們家小楚很有出息,我家晚晴也不錯,兩個孩子都到一起,還麻煩你們多照顧啊。”
楚爸爸和楚媽媽一連聲說:“應該的,應該的。”
衛世傑帶頭鼓起掌來,大家也都跟着鼓掌。
向晚晴無奈的朝楚天舒聳聳肩,苦笑着搖搖頭,這又沒有電視臺攝像機跟着,弄得跟領導到困難戶家訪貧問苦似的,實在有點搞笑。
衆人拍巴掌的時候,顏婕妤懷裡的孩子似乎受到了驚嚇,呀呀地叫喚起來。
林國棟拍着手,把孩子要了過去,親了親臉蛋,誇獎了幾句,又還給了顏婕妤。
大領導如此平易近人,楚爸爸和楚媽媽也不再拘謹了,坐在沙發上陪他聊天。大家談笑風生,全然忘記了吃年夜飯這檔子事。
楚天舒這才注意到,冷雪和小聰聰不見了。他悄悄走到向晚晴的身邊,問道:“晚晴,你看見冷雪了嗎?”
“沒注意。”向晚晴四下看看,奇怪地說:“對呀,剛纔還在的呢,不在廚房嗎?”
楚天舒想了想,說:“不會吧,是不是上樓去了?”
“我去看看。”向晚晴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舅舅來了,冷雪可能帶着小聰聰故意避開了。
老人們拉家常,衛世傑插不上話,便來到楚天舒的身邊,說:“老楚,你行啊。”
楚天舒撇一眼,問:“老衛,你啥意思?”
衛世傑不滿地說:“老楚,找了這麼個好舅舅,楞是沒聲張,真沉得住氣啊。”
楚天舒逗道:“老衛,你後悔了吧?誰叫你讓我替你去相親的。”
“靠。”衛世傑失聲道:“那天你替我去相親的對象就是晚晴啊?”
楚天舒輕描淡寫地說:“是啊,你不知道嗎?”
衛世傑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我就知道她是電視臺的記者,哪知道她還有一個當官的舅舅哇。”
楚天舒笑道:“沒辦法,這就是命啊!”
向晚晴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果然看見冷雪抱着小聰聰在臥室裡發呆。她走進去,問道:“冷雪,幹嗎上樓了?”
冷雪掩飾道:“哦,我怕小聰聰鬧,就把他帶上來了。”
小聰聰看見向晚晴,張開手臂往她跟前撲,含含糊糊地叫道:“姨,抱,抱。”
向晚晴抓住了小聰聰的小手,對冷雪說:“冷雪,下去吧,準備吃年夜飯了。”
冷雪說:“沒事,晚晴,你去吧,我和小聰聰就在房間裡吃。”
小聰聰不幹,拽着向晚晴的手要往外走,一邊還說:“姨,吃,吃。”
冷雪一把抓住他,哄道:“小聰聰乖,聽媽媽話,我們就在房間裡吃。”
小聰聰掙扎着,說:“不,我要爺爺,奶奶。”
冷雪紅了眼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聰聰莫名其妙,但並沒有哭,只癟癟嘴,可憐兮兮地看着冷雪。
“冷雪,別嚇着孩子。”向晚晴把小聰聰抱起來,說:“我知道,你是怕我舅舅多想。沒事的,我不介意,我舅舅不會說什麼的。”
冷雪的眼淚涌了出來,說:“晚晴,我……我是怕你舅舅責怪天舒。”
“媽,乖,不哭。”小聰聰懂事地伸出小手,想幫冷雪擦眼淚。
冷雪把小聰聰抱過去,抓住他的小手,緊緊貼在了臉上,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向晚晴哽咽着說:“冷雪,你和小聰聰不下去,讓爸爸媽媽怎麼想?嶽伯伯他們又會怎麼看我呢?”
冷雪抹了一把眼淚,說:“晚晴,我和小聰聰受點委屈沒什麼,可別影響了你和天舒,你舅舅可是省裡的大領導呀。”
向晚晴勸解道:“冷雪,我和天舒已經拿了證,我舅舅就是再有想法,又能把天舒怎麼樣呢?”
冷雪不做聲,但坐着沒動。
向晚晴坐下來,堅決地說:“冷雪,你要不下去,那我也不下去,就在這陪着你和小聰聰。”
冷雪急了,說:“晚晴,一家人吃團圓飯,你怎麼能不下去呢?”
向晚晴說:“冷雪,在我們的心目中,你和小聰聰就是一家人。”
冷雪咬着嘴脣,無奈地說:“你這是何苦呢?”
小聰聰不知道媽媽和姨之間發生了什麼,兩隻滴溜溜圓的眼珠子,腦袋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這時,楚天舒在樓梯口招呼道:“晚晴,冷雪,還沒說完呢,帶小聰聰下來吃年夜飯了。”
已經被楚天舒喊破了,冷雪不好再堅持,只得擦了眼淚,抱起小聰聰,跟在向晚晴的身後下了樓。
見了林國棟,向晚晴介紹說:“舅舅,這是冷雪姐姐和她的孩子,我當戰地記者時候認識的朋友,特種部隊退役的戰士。”
冷雪把孩子換了隻手抱着,讓他的臉背對着林國棟,然後低着頭,上前喊了一聲“舅舅,您好。”
林國棟繼續扮着親民的角色,他點點頭,拍着手說:“來,舅姥爺抱抱。”
到了這個時候,衆人才感覺到了危機,因爲小聰聰與楚天舒長得太像了,林國棟看了,肯定會產生聯想。
楚媽媽臉色煞白,楚爸爸神色不寧,嶽老爺子也僵住了笑容,衛世傑與顏婕妤面面相覷,楚天舒手心裡捏了把汗,冷雪更是遲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小孩子好奇心重,他吵鬧着要扭轉頭,想看一看新來的陌生人。
向晚晴早有思想準備,她從冷雪手裡接過孩子,轉到林國棟面前,親切地對小聰聰說:“小聰聰,喊舅姥爺,讓舅姥爺給你壓歲錢。”
小聰聰張張嘴,看着向晚晴的嘴巴,想嘗試喊舅姥爺,可怎麼也喊不出來,憋了一會兒,才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爺……爺……”
看着孩子吭哧吭哧的勁頭,林國棟笑了起來,但是,笑容在綻開的過程中忽然停頓了那麼0.01秒,看似短暫卻仍然被近前的冷雪和向晚晴捕捉到了。
在這一瞬間,冷雪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向晚晴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國棟。
林國棟的笑聲還是隨即爆發了出來,不過,他沒有再提讓舅姥爺抱抱的要求,而是熱情地招呼大家入座。
一場尷尬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