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說:“還有一個方案,那就是請農戶自己出面牽頭,成立供銷合作社,直接與國手養生堂合作,所有的環節都讓他們自己來掌控,風險共擔,利益共享,也許可以作爲一條權宜之計。?”
伊海濤不無擔憂地問:“能不能找得到合適的牽頭人呢?”
“如果把市裡的幫扶資金作爲合作社的啓動資金,專項用於核桃的收購,解決了這個難題,我想應該會有人站出來的。”楚天舒想了一下,又說:“我和鄭志國等人交談過,他們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着辛辛苦苦種出的核桃壞在自己手上。”
伊海濤想,有些事情必須硬着頭皮去處理,走一步看一步吧。核桃事件只是南嶺縣諸多問題中的一個,短時間內不能都指望解決一個問題就能徹底改變南嶺縣貧苦落後的面貌。
楚天舒見伊海濤沒說話,知道他基本默認了最後這個方案,他建議道:“老師,我有一個建議。這次調研是不是可以請莊敏以種植專家的身份隨行,我感覺,他對農村經濟作物的種植和生態養殖等等都很有研究,實地考察之後,也許他能提出一些好的發展思路來。”
“可以。”伊海濤當即同意。
楚天舒笑道:“呵呵,那還得麻煩老師您親自給他打個電話,以示誠意。”
伊海濤擡手點了點楚天舒,笑着抄起了電話。
屋漏偏遭連夜雨,船破又遇迎頭風。
進入七月,就是南方的汛期,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防汛都是頭等大事。
雨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時斷時續,時大時小。
青原警備區的官兵一直在青蓮江沿線的堤壩上嚴防死守。
各方面密切關注的青蓮江流域沒有發生大面積的洪澇災害,而地處山區的南嶺縣卻遭受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爆發,引發了泥石流帶來的山體滑坡,十幾間房屋被毀,進山公路被沖垮,一輛農用車被水衝翻。
所幸災害發生在白天,又搶救及時,沒有發生重大人員傷亡,只有幾名村民在災害中受了輕傷。
山洪爆發過後的第二天,就傳來了南嶺縣大面積農作物被泥石流掩埋的報告,受災最嚴重的還是杏林鄉。核桃銷售的難題還沒有來得及解決,這個本來就最貧窮的鄉,災害帶來的經濟損失又是最大。
伊海濤接到付大木打來的電話報告,非常生氣地說:“其他區縣都遭受了山洪,爲什麼就沒有發生泥石流和山體滑坡,獨獨就你們南嶺縣受災嚴重?”
付大木說:“伊市長,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縣裡的風水不好吧。”
“笑話!”伊海濤真是拿這個付大木沒辦法,這種理由他也說得出口。“立即組織開展防災減災工作,重點注意學校、醫院和人員密集地區,提前做好防範工作,杜絕次生災害的發生,將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
伊海濤本來就對付大木有看法,平時工作大大咧咧,簡單粗暴,印象一直不太好,現在見他對自然災害又是這種態度,伊海濤更是不滿,但是,因爲有朱敏文護着,他也不好對付大木怎麼着。
掛了電話,當他再一次想起付大木,便下了決心,如果自己當了市長,必須要想個法子調整南嶺縣的班子,有可能的話先把付大木拿掉,不想幹了就別幹,別佔着茅坑不屙屎。
一個地方的工作好壞,幹部隊伍是關鍵。
一個有作爲的領導,可以振興一個落後地區;一個不思進取的領導,可以把一個好的地區引向歧途。
伊海濤雖說無法真正做到讓能者上庸者下,但至少他會朝着這個方向去努力。
他不僅覺得南嶺縣的班子要調整,還有幾個部門也需要調整,例如沿江商貿圈建設指揮部,要大膽起用自己信得過的又有能耐的人,否則,只能是你吹你的號,他唱他的調,形不成氣候,也幹不成大事。
伊海濤正想着,感到身上有了絲絲的涼意,便起身來到窗前,就看到外面烏雲滾滾,一場大雨又將來臨。
楚天舒過來,趕緊關好了所有的窗戶,再看外面時,半邊天彷彿塌了,瓢潑大雨鋪天蓋地地下了,彷彿要把這座城市給淹沒了。
伊海濤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這場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現在正是農作物成熟的時候,這樣一場暴雨不知要給工農業生產造成多大的經濟損失啊。
往年,遇到類似的雨季,他從來沒有這麼焦慮過,沒想到還沒當上市長,想問題的思路和角度顯然就與過去不同了。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將來成了市長,不光權力更大了,身上責任更重大了。
伊海濤讓楚天舒出面向各單位籌集了一批救災物資,取得了朱敏文的同意後,正式啓動了去南嶺縣調研慰問的行程。
臨行之前,伊海濤與楚天舒商議進行了分工。
伊海濤代表市委市政府主要側重於慰問,走訪受災地區和受災農戶,組織指導縣裡的防災加災工作;楚天舒則陪着莊敏側重於調研,重點解決供銷合作社的組建和核桃銷售難題,探索山區經濟發展的新思路,爲寫好調研文章做好鋪墊。
這一次慰問調研由楚天舒一手安排和策劃,一切從簡,沒有帶小轎車,只去了兩輛麪包車,伊海濤也與大家一起坐麪包車。
過去下鄉慰問調研,領導要帶一輛專車,隨行工作人員又是一輛車,陪同參加慰問或調研的單位和部門都要去一輛車,集中起來往往就是十幾輛。
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光車隊就長達幾百米,浩浩蕩蕩的不像是去慰問調研,倒像是一個出來旅遊觀光的車隊。
這還不說,慰問調研期間,縣裡還得給領導們接風洗塵,預備好酒好菜,大吃大喝酒足飯飽後還要休閒娛樂,怎麼能討領導們歡心就怎麼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伊海濤每次下鄉回來,心裡就感慨,我們這是觀光旅遊還是去慰問受災的羣衆?動輒幾十輛車,動輒酒肉並行,連最起碼的同情心和悲憫情懷都沒有,難怪羣衆看到城裡領導一下鄉,就要在背後喊,鬼子又進村了。
不是羣衆對我們的幹部不尊重,而是我們的幹部把自己和政府的形象搞壞了。
他覺得這種下鄉的風氣早應該改一改了,不改幹羣關係得不到改善,只會越來越緊張。
他由此便想,有朝一日,要是自己成了市政府一把手,有了決定權之後,一定要把這一壞習慣改掉。
這一次,是他召集政府工作後的第一次下鄉,他便給楚天舒特意做了交代,一是輕車從簡,根據人數多少,集中在一至兩輛麪包車上,謝絕單位小車參與。二是由政府辦統一帶午餐,不給災區人民增添負擔。
出發的時候,伊海濤最後一個上的車。
衆人都有些納悶,楚天舒怎麼沒有跟着。他們哪裡知道,楚天舒把這邊安排妥當之後,開車去接了莊敏先行出發了。
大家都以爲伊海濤會單獨坐小車,所以誰也沒有給他留位子。
伊海濤一上車,前排的人都紛紛爭着給他讓位子,他指指最後排說:“那裡有空位,你們誰也別讓了。”
到了後排,才突然看到向晚晴和馮紫辰正一臉陽光地朝他笑着,並且迅速朝裡挪了挪,用手拍了拍給他騰出來的位子說:“伊市長,你就坐這裡吧。”
伊海濤看了一眼,挨着向晚晴坐了下來,說:“呵呵,向記者,你們也來了。”
向晚晴微微一笑說:“伊市長,臺裡安排我隨行採訪。”
馮紫辰說:“市長,真沒有想到您能與我們一起乘坐麪包車。”
前排的黃如山回過頭說:“記者同志,這不算什麼,到吃午飯時,你就會知道,市長還要與我們一起吃自帶的午餐呢。”
馮紫辰天真地看着伊海濤說:“真的?”
伊海濤說:“當然是真的。我們過去下鄉慰問受災羣衆,動不動出動十幾輛小車,下去了還要大吃大喝,反而給受災地區帶去了負擔,在老百姓中造成很不好的影響,我們就是要從這些小事中轉變工作作風,改變政府的形象。”
馮紫辰聽完拍着手說:“太好了,我們又釣到一條大魚了。”
伊海濤不解地看着她問:“什麼大魚?”
馮紫辰咯咯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這是我們新聞界的一句行話,意思就是說又抓到了一條能上省臺的大新聞。”
伊海濤聽了不由得心裡一動,眼睛就亮了。他當然知道,這其中一定有楚天舒的刻意安排和精心策劃,上一次接待南延平考察的報道,影響力相當大,如果這次下鄉再能上一次省臺省報,無疑又是錦上添花,說不定還可以消除喬明鬆省長批評他不重視農村工作的壞印象。
想到這,伊海濤高興地說:“同志們,我們要向記者同志學習啊。在她們的眼裡處處有新聞,而在我們的眼中就應該處處是工作,如果我們每一位同志都能用這種態度來對待工作,何愁工作不上新臺階,何愁青原不發展。”
黃如山帶頭鼓起掌來,車內頓時洋溢着一股熱烈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