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有些尷尬的不敢吭聲了。
“爲民,你來找我,我很高興,因爲你這是爲了工作,雖然可能在工作中也夾雜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或者說得難聽一點自己的私心,但是我能理解,人求上進很正常,而且你是光明正大的幹好自己本職工作,爲全縣經濟發展和老百姓生活改善努力,這是好事,沒有什麼必要忸忸怩怩,我當然支持。”
夏力行坐回沙發中,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人這一輩子總要有個夢想,我覺得站在你和我這個角度上,恐怕衣食溫飽已經不是問題,那麼我們現在要追求什麼?說得空泛一點,就是追求一個更美好的理想,我們的理想是什麼,是希望能夠通過我們自己的努力讓這個國家變得更美好富強,讓治下老百姓生活更幸福富足,我就是這樣看待的。”
“可能我們會爲了我們更好更快的實現這個願望而在平常工作中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不得不用一些手腕或者說手段,我覺得一隻要不違背良心道德,二不違背法律法規,這都沒有問題。”夏力行語氣陡然一轉,“古人云,戰法正合奇勝,奇正相生,那麼我們紮紮實實的工作就是本,而其他輔助手段不過是奇,我以爲在我們當以正爲本,以奇爲輔,固本強基,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宣傳也好,展示也好,有沒有必要,當然有必要,而且要做好,但是做好這些的前提是要紮紮實實把你本職工作做好。千萬不要小看上級的政治智慧,更不要以爲他們都是官僚睜眼瞎,你做了的會有人看得到,你沒做的,人家一樣瞭然於心,這一點你務必要銘記在心。”夏力行仰起身體將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爲民。我希望你能成長成爲一個靠腳踏實地工作而贏得上級、同事和老百姓,尤其是老百姓認同的領導幹部,而不是爲了迎合某些領導口味而譁衆取寵的一時曇花。”
夏力行這番話不可謂不重,讓陸爲民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端坐好身體,儘量用最嚴肅鄭重的語氣幾乎是承諾般的道:“秘書長,請您放心,我雖然工作時間不長,在工作中也還有很多欠缺不足的地方,但是也知道爲人爲官的真諦,做人一生。爲官一時,我沒有太多的想法,就是覺得在每一個位置,我都要最大限度的去做得更好,讓領導、同事和老百姓滿意,尤其是您說的,讓人民羣衆滿意。”
“你明白就好。”夏力行雖然也知道陸爲民不是那種虛浮之人,但是陸爲民這才二十五歲已經是副處級幹部了。而且還在向一縣之長的位置奮進,如此年齡驟登高位對於一個幹部的政治素質和修養都是一個極大考驗,雖然陸爲民在大學時就入了黨。通過自己的接觸,對方應該說在政治上也比較成熟,但他還是要提醒一下對方,他不希望這樣一顆好苗子因爲一些問題上就此夭折。
“另外,你和魏行俠關係好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交往方式和程度,不要讓對方覺得你是有求於對方纔這般,注意一個度,我知道你在這方面很有慧根靈性,但有些事**速則不達。你自己好好把握吧。”夏力行本還想再點醒對方一點,但是轉念一想,有些事情還是等陸爲民自己慢慢去琢磨,反正他現在的位置也還不至於摻和到更高層面上來……陸爲民和魏行俠的交往源於時任省委副書記的邵涇川陪同省委書記田海華一道到豐州調研時。
魏行俠作爲省委副書記邵涇川的秘書,在省委辦裡也很吃得開,尤其是魏行俠很有些儒雅大氣。和省委辦幾位主任副主任關係都處得相當好,在消息方面也就比許多人要更爲靈通,之前一直有傳言說是夏力行可能要擔任副省長,但是邵老闆和魏行俠都從田海華對夏力行的看重中窺測到一些異樣,魏行俠當時甚至就有些懷疑恐怕夏力行弄不好還有可能走得更好,也許就要變成自己的頂頭上司。
在邵涇川陪同田海華考察豐州時,魏行俠和陸爲民也在一起陪同着領導調研考察,兩人倒也很談得來,尤其是陸爲民那份不卑不亢的自信和淵博風趣的談吐和都博得了魏行俠的不少好感。
而正是有一些其他想法和懷疑也讓魏行俠對夏力行的秘書陸爲民也是刻意結交,而在幾番接觸之後魏行俠也對陸爲民印象也逐漸深刻起來,覺得夏力行這個秘書的確也有些門道。
而後陸爲民每一次到昌州只要有機會都要和魏行俠聯絡一下,只要有時間,魏行俠也願意和陸爲民在一起吃頓飯或者喝喝茶,雖然這種機會實在不多,兩人作爲省委副書記和地委書記的秘書,要想同時都有閒暇,的確不容易。
幾個月之後魏行俠的這個懷疑就變成了現實,夏力行沒有擔任副省長,卻出人意料的擔任了省委常委,而且很快就接替了陶漢擔任省委秘書長,而陸爲民卻出人意料的沒有跟隨夏力行回省裡,而是徑直下了縣,而且是一個窮縣擔任縣委常委。
雖然陸爲民在級別上又獲得了提升,但是在魏行俠看來,這有些得不償失,照魏行俠看來,只要陸爲民到省裡,就算是不能馬上獲得提升爲副處,那也是一兩年內的事情,而且要晉升正處也要順利許多,而在縣裡邊,先不說需要面臨許多複雜的難題,要從副處到正處這一步就相當艱難,而且面臨不可預測的風險因素也要多得多。
不過魏行俠也有佩服陸爲民的膽魄和勇氣,敢直接下到區鄉一級去擔任黨政主官,這份自信和魄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而陸爲民在下縣之後來拜訪他時,也談到了下邊工作中面臨的具體困難,尤其是像雙峰縣這樣的農業窮縣,也讓魏行俠唏噓感慨不已。
“所以你覺得陸爲民很有前途?”妻子挽着魏行俠的手,一邊走,一邊歪着頭問道。
“嗯,這是一方面吧,陸爲民這個人很有吸引力,每一次和他在一起,喝咖啡也好,閒談也好,吃飯也好,都能感覺心情很愉快,這個人很善於調節氣氛,嗯,用什麼話來評價呢,就是無論對同性或者異性來說,都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魏行俠見妻子意似不信的表情,又笑了起來,“尤其是他才二十來歲,原來都說要像高倉健那樣深沉勇敢的男人才算是有魅力,後來又說要像《紅高粱》裡邊的男人那樣充滿原始粗獷野性的男人才叫魅力男人,但是我覺得只要具有吸引力的男人,就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
“我總覺得他這麼刻意結交你,大概也是看中了你給邵省長當秘書這個身份吧?”妻子話語總是這麼犀利而又一針見血。
“現在這個社會本身就是這樣現實,換一個角度,如果他現在只是一介普通平民,就算是他再怎麼刻意結交我,恐怕我也很難和他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他刻意結交我,也是因爲他認爲他有這份資格可以和我平等交往對話,甚至建立起一些較爲密切的關係,或則可以用友誼這個聽起來有些虛僞的詞語來形容,我願意和他交往,也是因爲我覺得他有這個資格實力和我一起溝通和交流。”
見妻子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似乎對自己把官場上過於真實的關係說得這樣直白裸露,魏行俠又笑了起來。
“你別把我所說的想得那樣不堪,我所說的我和陸爲民相互認可的那種資格實力,既包括我們各自在這個社會中的地位、權力,但我認爲更主要是因爲我們有較爲相似的思想高度和對這個世界社會的認知,或者換一個說法,有較爲一致的世界觀人生觀吧。”
“但是你不能否認,他或者你對相互都有一定的需求和利用關係在裡邊吧?”妻子嘆了一口氣,淡淡的道。
“有句哲言說得好,建立在利益基礎之上的友誼往往是最牢固的,比單純的感情更爲牢固,當然前提也是利益基礎要一直維持,一旦利益基礎鬆動,這種友誼蛻變得比什麼都快。”魏行俠有些感慨,“在官場上,除了人身依附關係,這種建立在對等關係上的感情,已經很難得了,我們不能奢望那種純粹的意氣相投,志同道合,雖然我也很渴望,甚至陸爲民也許是,但是至少目前我還無法確定。”
“人真是一個矛盾統一體,行俠,你這樣是不是活得太累了?”妻子有些體貼的挽緊丈夫的手,溫柔的道。
“誰活在世界上不累?”魏行俠蕭索的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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