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麼結果,常嵐覺得陸爲民的前景都是值得期待的。
而作爲還是一個駐京辦副主任的她,此時照理說根本輪不到她去摻和或者說關心這些事情,不過常嵐一直奉信一句話,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駐京辦本身就是一個平臺跳板,但是在常嵐看來卻不是一個合適的舞臺,她在到駐京辦擔任副主任之前在葉城縣擔任過縣府辦主任,原本是極有希望擔任副縣長的,但是卻因爲市縣兩級的人事博弈讓她失去了這個機會,從縣府辦主任調到了市政府辦,然後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到駐京辦擔任副主任,實現了從正科級幹部到副處級幹部的飛躍。
對於很多人來說也許覺得應該滿足了,但是常嵐卻很不滿足。
有過美好期望的人突然墜入殘酷的現實中,往往都更期待美好的期望,駐京辦副主任是個雞肋,但卻是有滋有味的雞肋,因爲它爲之搭建了一份起飛的平臺,這纔是常嵐所看重的。
而這三年裡,常嵐幾乎是睜大雙眼的尋覓着機會,無論是哪方面的,而現在這一步正在日益向她靠近。
陸爲民值得押注,哪怕是短期內押錯了,但從長遠來看,仍然會是一個績優的潛力股,通過了解分析評估,常嵐堅信這一點。
並不是你想押注,人家就會受注,這同樣需要機會,但是現在常嵐在想,機會來了。
“陸書記,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何主任因爲年齡身體原因照顧不過來,但是市裡邊卻沒有明確駐京辦該由誰來負責,似乎我和謝主任都是各負其責,但是這種各負其責的結果很大程度就變成了都不負責,所以就有可能出現您說的那種現象。我覺得責不在我們,而在市裡邊,我認爲無論是謝主任還是我來負責,都比現在這種打和牌的情形好,這是駐京辦工作癥結所在。”
常嵐的語氣顯得很大方自然,似乎這是大家的共識。
陸爲民眼睛眯縫起來,常嵐話語突然間變得如此具有進攻型。倒是讓他有點兒意外。
“那你和寶華書記與鑫林秘書長反映過沒有呢?”
“陸書記,秦書記來我們宋州時日不長,我和她只接觸過兩次,可以說她未必對我有什麼印象,她也對我們駐京辦工作有多少直接感受,我這麼冒失的去進諫。您覺得她是會相信我所說的呢,還是覺得我野心太大,有點兒想要篡黨奪權的意思呢?何主任又會怎麼想?再怎麼說他還是主任,他就是身體再不好,精力再不濟,除非他主動提出來,否則也不希望看到下邊人有這種姿態吧?至於黃秘書長。我和他倒是比較熟悉,但他剛擔任秘書長,百事待興,我這樣去表明心跡,不是給他添亂找茬兒麼?”
常嵐的話語有條不紊,條理清晰,顯然是早就把這其中的道理想明白了,陸爲民有些佩服這個女人的思路條理性。很理智冷靜,考慮十分周全,而且很善於設身處地的替別人考慮,他微笑着道:“嗯,他們都有難處,那你向我反映,就覺得挺合適了?”
常嵐也笑了起來。眨了眨相當漂亮的丹鳳眼,“陸書記,我覺得我和您談話就像是朋友間交流一樣,水到渠成的傾訴了出來。沒有別的意思,您也不分管這一攤子,就是一個發泄吧。”
陸爲民打量了常嵐一眼,這女人太會說話了,居然敢說是像朋友交流一樣,換了別人肯定不敢說這種逾越的話,但是這女人嘴裡說出來,卻能讓你感覺很舒服,有點兒意思。
“唔,常嵐,我知道了,我相信市裡邊其他領導也能看到你們駐京辦的工作,那些總以爲天高皇帝遠,沒人管得着,只顧敷衍塞責得過且過的人,只想‘忙裡偷閒’的人,會意識到他們自己這種不求進取的惰性會給他們自己帶來什麼。”陸爲民點點頭,“好好按照你自己的思路去幹,我相信每一個崗位上都能綻放自己的閃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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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嵐替陸爲民安排的飯局設在了燕京老城區的一個私家菜館。
即便是像劉斌這種老北京,對於四九城裡的浩如煙海的民間私家菜也是知之不多。
事實上私房菜在老燕京城裡興起還要幾年,現在還處於一個起步萌芽階段,但是已經開始顯現出它的勃勃生機。
這種小型私家菜館,拿手菜也就是那麼幾樣,並不像那些大型高端酒店飯店那樣能搞出滿漢全席,而是隻把幾樣當家菜搞地道得神髓就足矣,所以這種私房菜尤其是適合三五個人小規模的朋友聚會和宴請。
陸爲民請劉斌,只有顧子銘和常嵐參加,連尤函之他們都沒有參加,這讓顧子銘和常嵐都意識到了各自在陸爲民心目中的地位。
劉斌顯然是一個重要客人,而且是陸爲民私人關係,作爲秘書,顧子銘能參加這種私人飯局,也足以說明顧子銘在陸爲民心目中的地位。
同樣,顧子銘也清楚劉斌在老闆心目中的重要性,他和常嵐聯繫比較多,據他所知老闆和常嵐並無多少交葛,雖然他也承認常嵐是個相當精明的角色,但是就這麼短短十天時間裡,常嵐居然就能登堂入室,博得老闆的認可,他也不得不佩服常嵐的厲害。
一壺小酒,幾樣味道地道的菜餚,吃的也就是味道和氣氛,相當盡興。
飯後再找個茶室小坐,這份感覺很美妙。
“爲民,我看了你那篇文章,你是在高調宣揚混合制經濟的優越性,進而延伸到了國家政策對國資、外資和民資的態度上,據我所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你這邊文章啊,甚至有人說這是一個風向標。”
劉斌喝了酒就有些上臉,但是目光清冽,顯然神智很清醒,只是多了幾分激情。
“斌哥,你太誇大其詞了,一片探討性的文章而已,至於麼?事實上這是一個大趨勢,無論是項目企業,還是從國家的整體經濟格局來看,這種混合形式都在不斷加深,但是我覺得在深度和比例上都是遠遠不夠,我們國家以公有制經濟爲主體這句話總是被很多人抱着不放,奉若綸音,機械古板的去理解這句話,其結果就是安步當車,自我禁足。”
陸爲民抿了一口茶,“馬列主義"mao ze dong"思想的根本要旨就是一切實事求是,要根據實際變化來不斷髮展,理論聯繫實際,這樣就是要求理論也要隨着實際變化來實現自我創新和修正,像中國這樣一個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的國度,其面臨的複雜的國際國內形勢,根本不是那個理論家光憑空構想就能解決理論問題的,必須要從實際出發,來尋找破解難題迷局的鑰匙,既然確定了對外開放,那麼大批外資進入,就註定了外資會成爲我們國內經濟生態中的重要一環,抓大放小,活躍經濟,甚至在憲法中也明確了私人經濟的地位,也就同樣賦予了民資這一塊會在國家經濟中會越來越活躍,越來越重要,……”
“但很多人認爲,引進外資和放寬私人經濟發展是要以不削弱國有經濟在國家經濟體系中的地位爲前提的。”劉斌笑着道。
“不削弱國有經濟在國家經濟體系中地位如何來實現,通過什麼具體方式來實現?是用各種限制手段還是壟斷政策?我覺得這都是不是長久之計,也不符合現代經濟發展潮流,事實上建國五十年,國有經濟幾乎在國家所有重要領域的壟斷地位,但是爲什麼政策稍稍一放鬆,國有經濟就會被外資和民資經濟衝擊的潰不成軍,這裡邊有着很深刻的內涵,值得那些經濟學家們好好分析。”陸爲民滿不在乎的道:“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態沒有意義,正視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找尋發展出路,那纔是真正的共產黨人。”
被陸爲民的話逗得大笑了起來,劉斌打趣道:“爲民,看來你這一年多來變化不小啊,曹朗回來說你變化很大,讓他刮目相看,所言不虛啊,你這份氣勢,我看不像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甚至連市長都不像,最起碼都像一個市委書記了。”
“斌哥,您這是挖苦我呢。”劉斌的調侃也沒讓陸爲民臉紅,泰然自若的接了下來,“像不像什麼不重要,關鍵是大家都得正視這個現實,如果還是始終抱着是國有經濟我們就開綠燈給政策扶持,而外資和民資那我們就要想方設法制造障礙限制,那這是一種諱疾忌醫的態度,既不科學,也背離了歷史發展潮流,只會碰得頭破血流,改革,就是改掉那些不合時宜不符合潮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