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夜談也讓陸爲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童雲鬆性格上有什麼弱點,但是作爲市委書記,牢牢的把局面掌握在他自己手中這一點不會錯,既便是魏行俠和秦寶華甚至自己已經表明了態度,也同樣不能讓他屈服。
當然童雲鬆性格中的另一面也體現了出來,那就是善於妥協,這一點上童雲鬆做得相當到位,不輕不重,不急不緩,陸爲民甚至可以斷定,童雲鬆早就料到了自己會找上他有這麼一出,就等待着自己上門,所以纔會把魏行俠和秦寶華的意見壓下去,只有讓自己主動提出用“適度調整”的方案來解決,才能讓魏行俠和秦寶華更好的接受,而這後續工作卻需要自己去做了。
想到這裡陸爲民也不禁微微苦笑,這能坐到這個位置上都不簡單,一個想法就能在腦中千迴百轉,選擇出最符合他自己意圖的。
自己想盡一切手段來打動對方,但實際上對方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很有點兒守株待兔的意思,可笑自己先前還琢磨那麼多,都是多餘。
這個方案童雲鬆讓自己去和朱小平商談,實際上也就有點兒把魏行俠和秦寶華排除在外的意思,讓自己和朱小平把這個方案定下來,然後再來上書記碰頭會,這樣一來童雲鬆的餘地就要大得多。
不過陸爲民對這一點並不排斥,童雲鬆有這樣的考慮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相當藝術的操作手法,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矛盾激化。
從宋州經懷寧到廬州,不過三百一十公里,汽車也就是四個小時就可以抵達,國道的路況還算不錯,陸爲民和沈子烈是星期五吃了午飯後動身的,史德生開車送兩人。
過了江,穿越蘇譙向東南,就進入皖省的懷寧境內,懷寧是皖西南重要城市,懷寧和宋州相距也不過一百九十多公里,汽車兩個多小時可到,經懷寧一個多小時後就可以抵達廬州。
沈子烈知道史德生是陸爲民從豐州那邊帶過來的老司機,能夠跟着老闆跨地區而來,其關係可想而知,所以說花也就沒有那麼多忌諱。
“童書記要求通知星期三召開市委常委會,研究方案,怎麼,你們那邊已經差不多了?”沈子烈仰靠在椅座上,悠悠的道。
“估計差不多了吧。”陸爲民解開T恤領口的一顆鈕釦,語氣裡充滿了揶揄,“朱小平還真是夠堅忍不拔啊,錙銖必較,我和他磨牙齒足足磨了三天,這也不合適,那也不能動,我不知道他這個組織部長是怎麼當的,當得如此護犢,甚至失去了原則,看上去是保護幹部,但是實際上卻對工作有很多不利的影響。”
汽車駛過長江,進入蘇譙境內,車流量明顯增長,尤其是從長江橋頭就開一看見東面長江下游一段的沿江公路車來車往,尤其是重型貨車絡繹不絕,矗立在橋頭一端上的巨大宣傳廣告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蘇譙鋼鐵產業園歡迎您”幾個大字顯得格外雄壯有力。
陸爲民示意史德生把車停一停,反正時間也還早,只要能趕在晚飯前到廬州就行,陸爲民和沈子烈都下了車,找了一處陰涼的樹下遙望東面。
橋頭的地勢要比東面高不少,陸爲民和沈子烈都可以看見國道105以東那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廠房。許多廠房都正處於建設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已經正式竣工投產,巨大的煙囪矗立在天際,以藍天白雲爲背景,呈現出一片類似於工業**的蓬勃生機。
蘇譙經濟從今年一開始就呈現出了爆發的趨勢。
華達鋼鐵項目帶來的巨大拉動能力開始呈現出來,隨着蘇譙港區基礎設施建設列爲港務局優先項目建設,蘇譙港區迅速成爲整個宋州港設施最完備也是最繁忙的港區,整個碼頭從早到晚幾乎都籠罩在繁忙之中,而列成隊的貨車從碼頭一直要排到港區行政辦公樓門前,而宋州港務局也在追加建設預算,進一步提升蘇譙港區的吞吐能力,尤其是港口深水泊位的不斷增加,使得港口岸吊、龍門吊、起重機、抓鬥、牽引機顯得越發緊張,這都需要投入巨資進行增添,也讓宋州港務局面臨巨大壓力。
蘇譙港區和宋州編組站給蘇譙帶來的競爭力是無以倫比的,再加上有華達鋼鐵的帶動,整個蘇譙鋼鐵產業園就像是一個永不停息的工地,不斷的咆哮着,吞噬着,吐出着,不斷的把貨物吞進吐出,一條條規劃建設好的園區公路成爲支撐起整個工業園的血脈,讓人和車能夠進入到每一個細胞肌體中去。
“雷志虎去年還早和我抱怨,說工業園區建得太偏了,說市裡規劃有些失策,一味往東,增加了園區道路基礎設施建設成本,而且道路建設標準要求太高,太苛刻,現在他不吭聲了,如此多的重型貨車來往,質量稍微弱一點的路,一年下來就得要被碾壞,而鋼鐵產業園帶來的各種污染也會逐漸顯現出來,而且還會隨着產業園的進一步發展越來越明顯。”陸爲民看着天際浮起一抹煙塵,嘆了一口氣。
誰都知道鋼鐵產業帶來的污染是不可避免,廢氣、廢水和噪音,但是宋州市裡誰都半句不提,大家似乎都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一點,倒是陸爲民這個始作俑者,經常要在會上談到這個問題,甚至要求環保局把蘇譙鋼鐵產業園列入環保重點監控對象,他不能說做到讓蘇譙鋼鐵產業園完全都按照環保標準來執行,但是最起碼要讓這些企業不能越過他和環保部門心照不宣約定的紅線。
這條紅線是陸爲民和環保部門經過幾番探討形成的,既沒有以文件形式出現,甚至都沒有上過會議研究,完全是個人之間的一些默契,超越了紅線,那麼環保部門就要毫不猶豫的進行查處整改,無論是哪一個企業,哪怕是華大鋼鐵本身。
這其實也是一個不得已之下的變通,在發展的衝動之下,誰想要去擋在路上,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都會被毫不猶豫的搬開,即便是陸爲民這個始作俑者也如此,有着前世記憶的陸爲民很清楚這一點,蘇譙鋼鐵產業園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羣體,它給整個宋州帶來的巨大效益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在它面前爲之讓步,當然前提是不超越底線。
在此之前陸爲民就知道這一點,所以他選擇了在一開始就把工作做到前面,有些工作先做比後作的效果要強十倍,而如果能首先把華達鋼鐵本身的工作做下來,那麼對於規範後面進入鋼鐵產業園的企業來說,又要輕鬆許多。
在這個問題上,陸爲民也沒少和華達方面其齟齬,雖然不至於影響到陸爲民和雷達、何鏗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和華達鋼鐵具體操作方面的管理層可沒少起爭執,告到當時的尚權智和童雲鬆面前的次數也不少,每一次市環保局和華達鋼鐵之間的爭吵對峙往往都不得不以陸爲民和雷達、何鏗他們兩人的對話來來解決,這也成爲宋州歷史上最讓人側目的一個談判現象。
沈子烈是很清楚這裡邊的情況的,這也讓他對陸爲民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華達鋼鐵是陸爲民一手牽線引進的,給蘇譙乃至宋州經濟帶來的巨大拉動效應全市上下都有目共睹,但是就是陸爲民這個始作俑者卻是屢屢在環保問題向華達鋼鐵發難,支持市環保局在蘇譙鋼鐵產業園的執法,弄得華達鋼鐵和蘇譙縣委縣府在這個問題上狂怒不已,也讓本來和陸爲民關係相當密切的雷志虎與陸爲民也有了一些心結,同樣也讓陸爲民力薦到蘇譙擔任縣長的令狐道明格外尷尬。
據說華達鋼鐵一位高管曾在私下裡說陸爲民心理有毛病,挖空心思引進了華達鋼鐵,卻又反過來對華達鋼鐵刻意刁難,鋼鐵企業沒有污染還能叫鋼鐵企業?全中國又有哪家鋼鐵企業沒有污染?
就連沈子烈都覺得陸爲民在這方面好像有點兒吹毛求疵了,但話又說回來,整個宋州大概也只有陸爲民纔敢在這個問題上向華達鋼鐵這個已經越來越成長爲龐然大物的傢伙毫不客氣的發難,其他人無論是魏行俠還是盧燦坤都需要考慮更多。
“爲民,鋼鐵產業的污染是痼疾,哪個地方都無法避免,我們只能儘可能的減輕到最低,使之符合標準,我覺得我們宋州已經做得相當好了,無論是昌鋼還是我們旁邊的馬鋼,我瞭解過,在這方面都遠不如我們做得好。”沈子烈擡起手遮在額下眺望遠方。
前兩天有事兒耽擱了,抱歉,今天恢復正常,併力爭補上。(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