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楊永貴的第一個問題是針對國企改革層面的性質而擔心的話,那麼第二個問題就是針對這一輪改革的具體方略質疑了。
前者需要釐清關係,明確性質,而在這一點上,恐怕只是一些理論上的解釋是難以說服人的,對此陸爲民也有心理準備,他原本以爲可能會是陳昌俊要在這個問題上發難,沒想到卻是楊永貴先跳出來了。
後者是麓山集團的兼併步驟問題,對這一點陸爲民倒沒覺得楊永貴的說法有什麼問題,只怕不僅僅是楊永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這方面的疑慮。
麓山集團不到十萬錠的產能,資產也不過區區2.2億元,一下子要吞下四家國企,總資產超過12億,這要說是蛇吞象一點不爲過,就算是當下麓山集團發展勢頭很快,但是也不能脫離發展的客觀規律,這樣超常規的膨脹,很容易消化不良,甚至可能導致企業崩盤。
在這一點上有人質疑陸爲民覺得很正常,甚至他估計尚權智和童雲鬆乃至魏行俠都一樣擔心,只不過這個方案是自己煞費苦心的制定出來的,而且自己也曾經談及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可以按照一定順序循序漸進來推進,所以他們纔沒有把這個問題提出來。
但現在楊永貴把這個話題挑明瞭,那就需要對這個問題進行迴應。
“楊書記的問題恐怕也是很多人的擔心,事實上對於這兩個問題我也考慮過,第一個我覺得這是一個定性問題,那就是當我們的企業在進行兼併重組改制時,是不是兩個公有制性質的企業兼併就只能變成純粹的公有制企業,不能牽扯其他性質的權屬?我覺得這個問題要這樣來看,我們的包括管理層在內的工人都是企業的一部分。我們不能單純的把職工和企業割裂開來,我們在完成企業改制時,實現了產權權屬的變更,那麼就理所應當的包含他們爲之付出的勞動,他們也是全民也好,集體也好,都是勞動者的一部分,這是我的理解,那麼給予他們一定數量的股權我認爲是合情合理的,當然楊書記說提到的沒有法律依據這一點也的確是一個問題。所以我準備將這個方案再報經省裡有關部門審批的同時也提交給市人大常委會,提請市人大常委會審議並制定關於宋州企業改革相關法規,這樣有助於我們在推進企業改革中依法履職。避免盲目妄動。”
陸爲民的話立即引起了在座衆人的一陣議論,提交市人大常委會來制定相關法規,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但是很快就有人醒悟過來,宋州市是國務院審批通過的較大城市。人大常委會有權制定相關地方性法規,這種地方性法規具有法律意義。
尚權智和童雲鬆、魏行俠都交換了一下眼神,對於陸爲民的這個回答也都是驚奇中有些讚許,這傢伙腦瓜子的確夠用,沒有法律支持,那麼宋州市人大常委會就可以制定通過地方性法規來成爲法律依據。
原本還想附和楊永貴意見的陳昌俊也是一呆。他和楊永貴也同樣沒有想到這一個問題居然就被陸爲民用異乎尋常的精妙一招給化解了,而且人大常委會如果企業改革制定出來地方性法規,反而會成爲陸爲民用來指定相關方案的最堅實的法律依據。更增加了陸爲民手中方案的可靠性。
“至於第二個問題,我覺得楊書記恐怕也說出了很多人心裡的擔心,其實包括我本人在內也一樣,麓山集團要接手這四家企業,這是我們市政府的條件。我們市裡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消化這一萬多紡織工人的就業問題,而麓山集團目前正處於高速擴張期。從他們近兩三年的發展就可以看得出來的發展速度和勢頭,我個人看法,兼併一紡廠接手一紡廠幾千職工問題不大,因爲按照魏嘉平他們的構想,他們原本也是準備要在今年進一步新擴產能,同時新招職工兩千人,而一紡廠職工按照當下中央出臺壓錠之後部分工人可以提前退休的條件政策,以及按照市裡出臺的主輔分離政策,現下一紡廠六千多職工可以有一千餘人分流出來,也就是還有五千左右的職工需要消化,我和魏嘉平他們探討過,如果在目前情勢下把他們原有擴張規模適度放大,同時建設自備電廠,是完全可以消化一紡廠的職工。”
陸爲民的話讓在場所有人心裡都有些嘀咕,按照他的意思,那就是麓山集團目前只能接手一紡廠,那二紡廠和針織二廠、針織四廠呢?
“但是一紡廠裡是不是那五千職工都需要無條件的由麓山集團接手呢?我覺得這也需要考慮,一方面可能會有部分職工對新麓山集團的前景並不看好,並不願意到新麓山集團中工作,根據我們前期瞭解,有部分職工希望在可以拿到一定補償的情況下自己出去創業闖蕩,我覺得這也可以理解,而且應當給予支持,因爲有這個想法的職工多半是有一些門道和謀生技能的,如果他們自己能出去尋找更好的發展,這當然是好事,我們要鼓勵支持,這一部分羣體我們初步瞭解應該也有七八百人到一千人左右。”
陸爲民有條不紊的介紹着自己的想法,要解決這一萬多職工的生計問題不是一件簡單事情,比起自己在雙峰和阜頭推進的企業改制,其難度不可同日而語,只能多籌並舉,廣闢渠道來解決這些人去處,同時還要儘可能做到符合他們自己的意願。
“我還有個考慮就是如果我們把政策放寬一些,鼓勵現有職工中採取停薪留職這種方式出去闖蕩,我估計這個羣體還會擴大很多,比如新麓山集團爲他們保留三年職位,三年之內如果創業失敗或者覺得前途不明,願意回來的,還可以回來,這樣的話既可以給這部分職工一個機會,同樣也能在較短時間內減輕新麓山集團的就業壓力,即便是日後這一部分羣體要求回到新麓山集團就業,那至少也爲新麓山集團贏得了這幾年時間。”
“那這一部分人數量大概有多少?”魏行俠忍不住問道。
“具體數量還不能確定,但是初略估計了一下,至少應該是比那部分主動要求獲得補償直接離開的人數量更大,我們預計應該在一千五到兩千人之間,也就是說實際上真正可能要求留下來直接就業的人會在兩千五到三千人之間,而二紡廠的情況也差不多,這也就意味着如果麓山集團要實現與一紡廠和二紡廠的兼併重組,並完成整合實現正常生產,問題不大。”
尚權智默默點頭,這些情況陸爲民也都向他彙報過,在方案的具體設計上,陸爲民是下足了功夫,尤其是在對企業職工進行了兩輪問卷調查方式,更是前所未有,這種方式最大限度的獲得了企業職工的真實民意,也正是掌握了這些真實民意,陸爲民纔敢有這樣大膽的方案出爐。
不能不說陸爲民在搞經濟發展和企業管理上很有一套,不但膽子大,而且思路廣,點子多,就這麼抽絲剝繭,一縷一縷的把相當複雜棘手的問題一點一滴的剝落下來,最終實現解決問題的目的。
“可是爲民,你所提及的這些解決辦法,都是建立在新麓山集團必須要高速良性的發展前提下,否則這中間一旦出點兒問題,那麼各種問題都會接踵而至,這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冒險了?”陳昌俊再也按捺不住,插話問道。
陸爲民看了一眼陳昌俊,他現在是越來越理解陳昌俊的焦躁不安了,的確,如果宋州國企改革這個大方案付諸實施而且又取得成功的話,自己對陳昌俊構成的壓力只怕就越來越大了,就算是尚權智有心要幫他,只怕他要壓過自己一頭也很難了。
原本魏行俠現在的位置恐怕是陳昌俊最希望獲得的,但是未能如願,而現在退而求其次,楊永貴的位置大概就是當下陳昌俊目前最迫切得到的。
只可惜陳昌俊在搞經濟上邊似乎乏善可陳,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多少底氣,尚權智雖然信任他,但是恐怕也不會在這個問題隨意妄爲。
真要讓他擔任楊永貴現在的位置,不甘寂寞的他和自己這樣丁對丁卯對卯較勁兒,工作還怎開展?何況這個位置也不是尚權智能夠決定的。
“陳部長,改革本來就是摸着石頭過河,誰也不是神仙,就敢斷言怎麼幹就一定能取得成功,我們只能就這我們目前的條件情況,按照我們的理解考慮尋找出一條我們認爲最優化的道路來嘗試,否則,我們又能如何?最起碼,我覺得總比現在擱着不動更有希望吧?”
陸爲民笑笑,這陳昌俊也有些口不擇言了,誰能保證每一個企業的改革都一定能獲得成功?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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