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猜得沒錯,尚權智現在的確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態中。
從他內心來想,他覺得陸爲民應該是一個最合適的常務副市長人選,但是他從楚耀瀾那裡獲知邵書記似乎有意要讓洛門地委委員、洛門市委書記馬國寶來擔任宋州市的常務副市長,但是楚耀瀾也說了,邵書記只是有這樣一個意向,而且是之前的考慮,在尚權智提出了希望在宋州現有班子人選中產生這個想法後,邵書記如何考慮就不一定了。
在擔任副省長之前楚耀瀾是省長助理、省經委主任,但之前,也就是88年的時候,他和尚權智兩人都一起在省計委工作,而且兩人都是擔任副主任,也還有一段同僚之情。
照理說兩個都是副主任,關係多半不佳,但是楚耀瀾在資歷上卻要比尚權智淺,他提拔爲副主任時,尚權智已經在副主任位置上擔任了兩年了,楚耀瀾爲人謙和大度,與作風更爲強硬的尚權智關係處得也還不錯。
在楚耀瀾擔任省計委副主任一年後,尚權智到黎陽地區擔任行署專員,後來接任黎陽地委書記,而楚耀瀾後來則從省計委副主任升任省經委主任,並且在省經委主任位置上升任副省長,這一步的跨越上,楚耀瀾就完成了對尚權智的超越。
楚耀瀾對尚權智的印象一直不錯,雖然他們在各奔東西之後聯繫並不算緊密,但總體來說都還算不錯。
尚權智倒也能看得開,各人造化不一樣,楚耀瀾在擔任省經委主任時與時任省長黎登江關係密切,所以很快兼任了省長助理,有了這個平臺,所以才能水到渠成的擔任了副省長。而在邵涇川擔任省長之後,楚耀瀾也能和邵涇川處得很很不錯,也纔有今日的省委秘書長。
楚耀瀾給自己提示了這樣一個消息讓尚權智頗爲煩惱,省委書記如果有這個意圖最終卻又聽從了自己的建議。那麼自己承擔的壓力就更大了,給了你這樣大的自主權,如果工作還是拿不起來,這恐怕就說不過去了。
尚權智不知道這個消息是不是邵涇川授意楚耀瀾給自己透露了這樣一個消息。他琢磨之後覺得似乎邵涇川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作爲省委書記心思如果“細膩”到這種程度,那也有些太過無趣了。
但無論是否有意,這樣一個信息也給他增添了不少壓力。
困擾尚權智的還不僅僅是楚耀瀾給他的這個信息。據說省委裡邊也還有其他意見,比如汪正熹有意讓昌州某個經濟強縣的縣委書記來擔任這個職務。
如果這些困擾是來自外界的,那麼內部的問題就更讓尚權智感到糾結。
如果讓陸爲民擔任了常務副市長。陳昌俊和沈子烈會如何着想?
陳昌俊作爲組織部長。在人們心目中與常務副市長也就是一線之隔,但是一線之隔也是差別,如果陸爲民擔任了常務副市長,就必然會讓有些人揣摩爲什麼不是陳昌俊?
陳昌俊不擅長經濟工作這種說法是無法說出口的,誰能說陳昌俊就不擅長經濟工作了?只能說是尚權智根據各自工作經歷的一種主觀臆斷罷了,雖然這種臆斷肯定有其理由。
沈子烈那裡同樣是一個問題,陳昌俊畢竟和陸爲民之前畢竟沒有什麼交織。但是沈子烈不一樣,陸爲民曾經是沈子烈的秘書,這樣懸殊的身份差距現在被逐漸彌合不說,現在陸爲民更要凌駕於沈子烈之上,這種感覺沈子烈會如何承受?
想到這裡尚權智就覺得頭疼,也許陸爲民真的不是最好的人選?
陸爲民不是合適人選,那接受省裡的意見就合適麼?尚權智有些懷疑,宋州局面複雜,新來者適應熟悉只怕都要小半年,而且其理念和自己是否合拍也是一個問題,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是邵涇川或者汪正熹屬意的人過來,會不會有尾大不掉的情形?
局面不控制在自己手上,最後一旦效果不彰,或者出了問題,板子卻又要打在自己身上,這一點也是尚權智無法接受的。
諸般心思在尚權智心中不斷翻騰糾結,時而尚權智覺得有些問題可以克服,時而又覺得有些觀念可以彌合,這讓素來以果決自豪的尚權智也第一次躊躇了。
也許該找一個機會再和陸爲民談一談,摸一摸底,尚權智目光中多了一分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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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永兵調整到省教委擔任副巡視員,徐忠志在昌州龍臺國際機場出逃之時被抓獲,這一系列的官場震盪幾乎把已經有些麻木的宋州幹部們再度震得暈頭轉向。
說實話,宋州的幹部們是已經有一些心理承受力和心理準備的了,想一想這一年裡已經有多少幹部出事了?從馬德明開始,劉敏知,然後就是蘇譙的官場地震,牽連着澤口也受到波及,緊接着就是市公安局出的大亂子,至今局長離奇死亡,副局長被雙規,還有一個黨委委員、刑偵支隊長畏罪潛逃,簡直堪稱一個萬花筒,窺盡官場問題百態,
但是當龐永兵被無名無份的調整到省教育廳當一個副巡視員,沒有給任何說法;而徐忠志乾脆就要化妝出逃,而結果就是在機場被當場抓獲,醜態百出;貝海薇金蟬脫殼,不知所終;伴隨而來的是宋州赫赫有名的崇文建築公司老闆邱崇文被市公安局以涉嫌偷稅漏稅立案偵查,檢察院也開始正式介入調查廣電大廈的建設迷局。
誰都知道這場戲還沒有結束,還會有人在這齣戲裡次第登場,至於說是悲劇角色還是喜劇角色,就很難斷言了。
畢華勝走到黃俊青辦公室門口,躊躇良久,這才敲了敲門。
“進來吧。”裡邊的聲音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頹廢,反而多了幾分精氣神似的,這讓畢華勝也有些驚訝。
“市長。”畢華勝打量了一下坐在辦公桌背後的黃俊青,黃俊青的臉色精神看上去很不錯,畢華勝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黃俊青精神這麼振作的時候了。
記憶中自從馬德明落馬之後,黃俊青情緒就不是很好,這一點畢華勝也心知肚明。黃俊青是反對把馬德明拉下馬的,但是龐永兵和徐忠志兩人覺得必須要給尚權智一個反擊,同時起一個殺雞儆猴的效果,所以一意孤行,把馬德明給拉下了馬。
黃俊青覺得這是在向尚權智挑釁,而且也觸及到了尚權智的底線,必然會導致兩邊關係的繃緊,甚至斷絃。
在這一點上,畢華勝也是贊同黃俊青的觀點的,雙方關係雖然不睦,但是卻不宜撕破臉皮,成王敗寇,既然梅老闆已經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而黃俊青在這一輪博弈中失敗,那就願賭服輸,如果不認輸反而要破壞規則恣意妄爲,那麼其結果就是敗亡得更快,甚至徹底消失。
只是龐永兵和徐忠志卻看不到這一點,當然他們也獲得了梅老闆的支持,在這個問題上,畢華勝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了一邊,以龐永兵和徐忠志的驕狂,他們也不屑於徵求自己的意見,那正好,自己樂得個置身事外。
“坐吧,華勝。”黃俊青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甚至比梅九齡在擔任市委書記時都更輕鬆,和尚權智的一席長談,溝通得相當不錯,有這樣一個結果,黃俊青算是比較滿意了,至少自己盡了最大努力。
“市長,看來您的心情不錯啊,遇上什麼好事情了?”畢華勝微笑着道。
“華勝,你覺得近期我們還有什麼好事兒麼?”黃俊青臉上浮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笑容,很複雜而又帶有一些苦澀,不過很快那一抹苦澀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
“呃,對不起,市長,我失言了。”畢華勝也覺得有些不好回答這個問題,龐永兵被調離,徐忠志在昌州龍臺國際機場被抓獲,據說他是準備到香港轉道去加拿大,但是卻沒想到他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被宋州市公安局和市紀委的人給盯上了,被纏在檢票口脫不開身半個小時後,省紀委的人就趕到把他帶走了,也宣佈了這顆曾經在宋州政壇上熠熠生輝的角色的隕落。
“不,華勝,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黃俊青擺擺手,示意站起身來的畢華勝坐下,自己也繞出辦公桌,走到斜對面的沙發坐下,“妄自尊大,坐井觀天,最終纔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畢華勝有些茫然,黃俊青這是什麼意思,他還是比較尊重這位老市長的,比起徐忠志和龐永兵來,這位老市長要謙和和低調得多,在準確一些,也要乾淨得多,畢華勝甚至覺得如果不是梅老闆過於驕狂高調,宋州這個市委書記是輪不到尚權智來當的,正是因爲梅老闆的太過於驕狂跋扈,才使得省委峻拒了他的推薦,讓尚權智來撿了個落地桃子。
補昨晚的,停電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