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爲民對何靖也還是比較滿意的。
何靖有幾個優點,第一,老實厚道,爲人也還算公正,這是部裡公認的,人品好對於陸爲民來說是最重要的,他一個新來的,有一個能踏踏實實聽話不耍心眼的副手協助,自己的負擔壓力就要輕許多,連楊達金都說何靖的確值得信賴。
第二,何靖對部裡邊和分管這條線的情況都很熟悉,業務不能說十分精通,但是卻都比較瞭解,也就是說讓他自己親自做未必能做到最好,但是別人做孬做好他卻能一目瞭然,這最適合協助陸爲民把關掌舵 。
第三,何靖雖然年齡偏大,理論上過了提拔時間,但是也並沒毫無可能。
現在部裡沒設常務副部長,就是給他一分希望,他就能積極主動認真踏實的抓好手上工作,而就算是何靖提拔爲常務副部長,因爲受年齡影響,何靖也幹不了幾年,對於目前明顯不太可能升任常務的杜斌和熊亞磊來說,也是一個最好選擇,如果真的從外邊來一個正值壯年的常務副部長,那也就意味着這兩人反而在新的常務副部長提拔或者調離之前就沒希望了,所以算來算去還是何靖最合適,這也就不至於影響到部裡邊的團結和平衡。
當然何靖也有缺點不足,缺乏膽魄和創新能力,性格比較軟和保守,但對於陸爲民來說這些缺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優點,他現在正需要的是一個幫助自己穩固宣傳這條線局面的角色,需要一個比較聽話的角色,而不是一個有想法敢衝敢打的角色。
現在何靖的積極性已經被調動起來了,從他主動去抓兩大主要工作就能看得出來,不需要陸爲民多吩咐過問,他已經很自覺地制定好了方案,梳理了計劃。而陸爲民要做的就是把經費爭取來,現在陸爲民做到了這一點,剩下的工作就是何靖的了。
“老何,專項工作經費雖然是撥來了,但是市財政對我們文廣宣這條線的欠賬還是很多啊,尤其是文化這條線上,人員多,事務雜,魏如超都在我這裡叫了幾次苦了,下邊幾個單位現在欠賬太多。委實撐不住了。”陸爲民想了一想,“你和魏如超商量一下,我打算近期把尚書記、黃市長和童書記拉上一塊兒,看一看宋州藝校、歌舞團、羣藝館、博物館幾個單位,你得讓領導知道你的苦處,才能想辦法從他們嘴裡掏出點兒錢來啊。”
何靖一愣,他隱約聽說這位新來的部長在上一次常委會上突然發飆,和常務副市長徐忠志對轟,據說把徐市長轟得啞口無言。狼狽之極,琢磨着這一次專項經費撥付這樣爽快,多半就是陸部長猛轟徐市長的效果,現在陸爲民突然提出要把市委書記、市長几位大佬拉上去看這些單位。難道說還真能挖出一大坨肉下來?
市財政那邊的錢不好拿,何靖感受太深了,一是市財政的確困難,二是徐忠志卡得很緊。黃鑫林純粹就是一管錢的,沒有徐忠志開口,一分錢也別想從市財政那邊拿出來。但是徐忠志和黃俊青關係又相當密切,也正是因爲這種特殊原因,徐忠志纔會這麼囂張。
這筆專項經費算是撥過來了,但是並不代表你在其他經費問題上一樣可以拿到手,徐忠志不是善茬兒,讓你一步,沒準兒就在等待着下一步的爆發,這樣步步緊逼,未必是好事。
見何靖臉色有些古怪,陸爲民也不在意。
宣傳部、文化局這些部門在財政那邊純粹就是二等公民,徐忠志簽字歷來風格多變,前面內容豐富,後邊內容關鍵,什麼“速辦”、“酌辦”、“商辦“、“即辦”,前面話說得再漂亮,但最後幾個字最重要,尤其是這幾個“辦”字前面的狀語,那就是關鍵。
“商辦”的意思是商議後辦理,基本就是不辦的意思,“酌辦”則是酌情辦理,也就是暫緩辦理的意思,“速辦”是儘快辦理,只要條件允許,儘快辦理,“即辦”則是立即辦理,無條件解決處理。
宣傳部、文化局這些部門在徐忠志那邊獲得的簽字一般說來都是“酌辦”、“商辦”,頂多能拿到一個“速辦”,而“即辦”這種待遇是從未有過的,不過這筆專項經費雖然是“酌辦”,但是這一次卻是以“即辦”的速度辦理了。
“陸書記,我說句實話,宋州藝校那邊的事兒,不是我們市裡一家的事兒,現在市裡既沒有這份能力,也就沒有多大興趣,您就是把尚書記和黃市長拉去了,也沒有多大意思;歌舞團那邊倒是的確需要,不過你還沒有去調研過,是不是等您先去之後,再請尚書記和黃市長去?”
“老何,我聽說宋州藝校一直在吵吵嚷嚷要升格爲宋州藝專,我記得在我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有這個說法,爲什麼現在卻沒有聲音了呢?”陸爲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岔開話題。
“嗨,陸書記,你說得的都是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八十年代後期是咱們宋州經濟情況最好的時候,那時候咱們宋州是當之無愧的全省老二,比起昌州也不遑多讓,那個時候市裡財政豐實,加上咱們宋州籍的一位老領導在擔任文化部副部長,回鄉探親時也就說了咱們宋州是文化文藝之鄉,加上宋州藝校不但在全省出類拔萃,就算是在華東地區也是聞名遐邇,所以就給省裡領導建議,是不是考慮讓把宋州藝校辦成一所更高一級更全面的綜合性藝術院校,省裡領導也是欣然同意,所以也就有了這個說法,由省文化廳、省廣電廳、省教委和宋州市幾方來聯辦。”
何靖嘆了一口氣,似乎是還在回味那個年代宋州的輝煌。
“但是話雖這麼說,這首先就要說硬件設施和師資力量,這些都得要說投入啊,開始省裡也是比較支持的,在編制和一些師資力量上都給予了扶持,但是市裡從九十年代開始經濟就不景氣,財政狀況每況愈下,投入的力度不足也就逐漸顯現出來了,據說省裡本來對宋州藝校的升格也有些看法,覺得宋州藝校保持現有狀況就不錯了,所以諸多因素摻和在一起,這事兒就冷了下來,藝校那邊倒是滿腔熱血,但是這年頭,你沒錢,說什麼都是虛的?沒錢,校區擴大,新修校舍,添置設施,增加編制,這些都要砸大錢進去的,還有師資力量的培養,這年頭優秀教師一方面要靠自己培養,培養不要錢麼?進修,考察、訪問,交流,這些都一樣花錢,另一方面還得要靠挖角吸引,築巢引鳳,老師的工作生活條件,收入水平,這些都一樣得用錢堆砌,……”
這一番話說出來,讓陸爲民立即對何靖的觀感提升了一個層次,陸爲民真沒想到何靖居然對宋州藝校的情況這麼瞭解,而且還能分析得如此透徹,不能不說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
“老何,行啊,真沒想到你對宋州藝校的發展瞭解得如此深刻啊!”陸爲民感慨不已。
“陸部長,其實我親家就是宋州藝校的教務處處長,而且我在九十年代初還在宣傳部工作的時候,也曾經滿腔熱血希望我們宋州藝校能夠升格爲宋州藝專,那時候市裡邊還成立了一個宋州藝專籌備領導小組,由省裡一位分管文教的副省長擔任組長,省文化、廣電、教育以及宋州市委主要領導擔任副組長,市裡也想應對的成立了一個領導小組辦公室,我也被抽到辦公室幹了一年多,結果,嘿嘿,結果也就是漸漸冷清下來,最後無疾而終。”
何靖的眉目中還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陸爲民也有些唏噓,一所院校的升格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巨大的資金投入是最起碼的也是最根本的,軟硬件設施的完善歸根結底都有賴於充裕的資金保障,但是一所學校的升格帶來的巨大影響力也是難以估量的,對一個地方社會知名度提升同樣無法估算,這已經在前世中被無數例證所證明,尤其是像這樣的文藝類院校,而宋州藝校本身就已經有了相當厚實的底蘊,所欠缺的就是一個機遇,甚至機遇也已經有了,所欠缺的就是資金保障。
“老何,這個領導小組還沒有撤銷吧?”陸爲民隨意的問了一句。
“撤銷?應該還沒有吧?我記得藝校那邊還是念念不忘的,只是撤銷不撤銷,現在還有意義麼?”何靖有些不解,隨即聲音有些發顫,“陸部長,您不是想要推進這件事情吧?那太不現實了。”
陸爲民沉吟了一下,才淡淡的道:“老何,我在想,藝校的同志如果都能百折不撓的爲這件事情而奔波,我們作爲一級領導又有什麼理由不去推動這件對我們宋州有着莫大的益處的好事呢?至於說條件不成熟,那我們可以想辦法創造條件,連想都不敢想,你怎麼可能希望取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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