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她整整想了一夜,覺得自己無愧於心,這十幾年以來,沒有什麼地方虧待過於觀的。情感上的事情,自己也沒有錯,這一切都是於觀的心裡作祟。
做爲一個妻子,葉亞萍能理解他的心情,從情感上來說,她覺得自己應該多包容他,哪怕是他犯了天大的錯。可做爲一個黨員,葉亞萍無法讓自己昧着良心將事實隱瞞。
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與張一凡和李虹說過之後,李虹道:“你也不要有思想包袱,這事情還得等我們查實,如果你能說服於觀自首,那是再好不過的事。萬一不行,或者你沒有把握,就不要驚動他。”
葉亞萍對兩人道:“張省長,李書記,我正式向組織申請,讓我停職吧!”
李虹道:“我們會按條例處理的,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也許也接受停職調查,這個你得有心理準備。”李虹停頓了一下,對張一凡道:“這樣吧,我看還是再給於觀一個機會,讓葉亞萍同志約他回家,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如果他能自首,我們表示支持。實在不行,馬上對他進行雙規。”
張一凡點着頭,“也只能這樣了。”
李虹的建議,考慮到了多方面的因素,無疑也從張一凡的角度出發。這種事情,張一凡是最難處理的,因此,她提議給於觀一個機會,如果他不珍惜,那就自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葉亞萍的心情很低彌,臉色很差。這是她人生中,一個重大的轉折。
如果於觀坐牢,意味着剩下的日子,她將守着這份活寡,到底該守多久,一看於觀給仇剛洗了多少黑錢,他參與了多少,根據他的罪行來定案。二是看他是不是願意接受葉亞萍的規勸,投案自首,做一個污點證人。
如果他選擇了後者,法院會根據他的態度,從輕判決。
李虹打了個電話,便對葉亞萍道:“那就這樣了,你現在回去,看看能不能將他引到自己家裡。你與他畢竟是夫妻一場,能勸通的話,對你,對他都是一件好事。實在不行,就只有強制執行了。”
葉亞萍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從茶樓裡出來,葉亞萍的心裡堵得慌,當了幾年的公安局長,竟然要親手將自己的丈夫送進監獄,如果心裡素質差一點的話,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看着葉亞萍帶着沉重離去,李虹道:“你說她能挺住嗎?”
張一凡肯定地道:“我們要充分相信她。”
李虹一向都是個冷漠的人,在她的眼裡只有原則,但是今天她卻充分地給了張一凡和葉亞萍人情面子。做爲一個女人,雖然她沒有結過婚,但她能理解葉亞萍的心情。
在這樣複雜的親情面前,葉亞萍能保持這份心態,這已經很難得了。做爲一個紀委書記,她見慣了多少高官貴族,爲了所謂的親情,極力維護,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案子的進程,在這一點上,葉亞萍完全是一個合格的黨員,好乾部。
李虹淡淡地說了句,“但願一切都能如意!”
葉亞萍回到家中,看着這四室二廳的房子裡,在臥室中,還掛着兩人十八年前的結婚照。當時的葉亞萍剛剛大學出來不久,參加工作不到一年,然後就與於觀結婚了。
年輕時候的葉亞萍很美麗,有着軍人傳統的她,很有氣質。於觀也不差,相貌堂堂,年輕英俊。兩人應該是幸福美滿的一對,可惜,老天還是捉弄了人,讓於觀在四十多歲的時候,還犯下這種錯誤。
看着這張結婚照,葉亞萍掏出手機,給於觀打了個電話。
於觀這個時候,正和那個小妖精在風流快活。
聽到電話響,他立刻就噓了一聲,“我老婆。昨天晚上跟那小妖精要鐲子不成,反而被小妖精給迷住了,這大清早的,兩人又在牀上纏綿起來,正鬧得歡的時候,電話來了。
於觀喂了一聲,就聽到葉亞萍淡淡地道:“你可以回來了嗎?”
昨晚在這裡風流快活,通宵未歸,接到葉亞萍這電話,於觀立刻表示,“馬上,馬上就回來了。跟一個客戶談事呢!”
掛了電話,於觀看着身下的小妖精,“我得回去了!”
小妖精扯着他,“別啊,鬧得人家半吊子的,做完再走嘛?”
經不起小妖精的糾纏,於觀把心一橫,今天是五一長假中,反正也不急在這十幾分鍾。於是,他又爬上去。
葉亞萍在家裡整整等了二個小時,才見到於觀慢吞吞地回來。
看到老婆坐在客廳裡,於觀訕訕地笑了,“你今天怎麼沒出去?張省長和李虹書記走了嗎?”
葉亞萍沒有說話,就這樣看着於觀換了鞋,朝臥室裡走去。於觀脫了外套,解了領帶,穿着襯衣來到客廳。“昨天晚上和客人在一起,喝高了。”
這種解釋,分明顯得蒼白,但是他還是違心的說了句謊言。
葉亞萍留意到他脖子下面的口紅印子,心中一陣隱隱作痛。具有良好素質的她沒有當場發飆,極力讓自己平靜地道:“是嗎?這客人是女的吧?”
於觀愣了一下,“瞎說什麼呢?幾個大老爺們,喝酒喝到大半夜,就睡在酒店了。”
葉亞萍冷笑了下,“這個世界上還有男人擦口紅,可真是少見。”
“口……口紅?”於觀一陣心虛,伸手在脖子上,臉上一陣亂抹,看他那着急的樣,葉亞萍已經沒有了跟他計較的心思。深深地嘆了口氣後,淡淡地道:不用擦了,有些東西是擦不掉的。
“人生就象一張白紙,一旦有了污點,怎麼擦也擦不掉了。更何況是四十多歲的人犯了錯,那就是一輩子的錯。這種錯,無法再彌補。”
“你胡說什麼?”
於觀心裡一慌,難道葉亞萍發現了什麼?
葉亞萍是政法書記兼公安局長,眼神之犀利,於觀是逃不掉的,正象葉亞萍常說的那句話,“不要掩飾了,不管你怎麼掩飾,真相總在那裡。”
於觀的慌亂,讓葉亞萍感一陣無由的心痛。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要親手抓自己老公。上天弄人啊!她看着於觀正準備進洗手間照鏡子,便說了一句,“坐下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於觀心裡堵得慌,葉亞萍是什麼人,他還能不清楚?今天她這話裡有話,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不管她懷疑自己有了外遇,還是給仇剛洗黑錢,這兩點都是葉亞萍不能容忍的。
但是今天的葉亞萍看似很平靜,可於觀又哪裡知道?她已經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
於觀坐下來,“說什麼?你今天怎麼神經兮兮的,發生什麼事了?”
於觀越是努力讓自己平靜,越無法平靜。
葉亞萍道:“也許這是我們兩個最後一次坐在這裡說話了,於觀,給自己一個機會吧?也給我們這個家一個機會。燕兒不能沒有爸爸,也不能沒有媽媽,她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於觀慌神了,額頭上不停在冒着汗,“你……你……什麼意思?”
他看看窗戶,葉亞萍道:“別看了,防盜窗剛裝的,跳不下去。”
於觀徹底慌神了,不用說,肯定是事情敗露,否則葉亞萍這話怎麼透着一股子怪味?
給自己一個機會,給這個家一個機會,於觀突然冷笑了起來,“葉亞萍,你想幹嘛?”
葉亞萍搖搖頭,閉上了雙眼,突然一聲長嘆,“唉——”
“我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你走上這條路,你就算是不爲我想想,也得爲這個家,爲燕兒想想。於觀,你太令我失望了。如果你覺得在家裡找不到溫暖,找不到那種家的感覺,我可以理解。哪怕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做那種不能回頭的事。你想出人投地,你想在事業上超過我,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現在做的這些事,就能讓你找到滿足感,找到成就感嗎?就讓能你擺脫一直以來生活的陰影嗎?男人要自強,我不反對,我反而爲您有這種理想而驕傲,可是你……”
葉亞萍說不下去了,她看於觀的眼神,多了一絲失望。
自從於觀走上這條路,就註定他這一輩子已經毀了。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毀了這個家,也毀了自己的前途。葉亞萍道:“如果你還念在我們夫妻一場,念在燕兒的份上,自首吧!”
於觀心裡一慌,“你……你……你真這麼忍心,送我去坐牢?葉亞萍,你太狠心了!”
葉亞萍搖搖頭,“不是我送你去坐牢,是你自己把自己送進了監獄,我已經和張省長,李虹書記談過了,只要你肯自首,他們會給你一次機會。”
“放屁——”於觀急得跳了起來,揮舞着雙手吼道:“我不要,我纔不要什麼狗屁機會,你們給不了我機會,你們都瞧不起我。我知道他張一凡讓我當上這個招商局長,也是看在你葉亞萍的面子上,我只是他手裡的一顆棋子,隨便替換別人的棋子,他想拿下就拿下,他想扔掉就扔掉。我爲什麼要看他們的臉色,我要選擇自己的路。葉亞萍,如果你還念在我們夫妻一場的情份上,放我走,讓我離開這裡,從此之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互不相干。”
葉亞萍搖了搖頭,“晚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