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軍留人,向天亮必須留下,給陳美蘭和張小雅打了電話後,向天亮索性陪着方成軍和郭啓軍兩個老頭兒喝起酒來。
家有一老,可比一寶,何況是兩個老頭,都是嘴裡有“料”的主兒。
方成軍有個習慣,喜歡在辦公室裡喝酒,不用下酒菜就能喝,文件櫃和酒櫃比肩而立,堪稱一境。
清河市早已不是海防前線,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市警備區成了個空架子,方成軍手下只剩下了一個八十多人的守備連,無事可幹,沒兵可帶,方成軍喝點小酒算不了什麼,反正他沒醉過,也沒誤過事。
郭啓軍也好兩口,五十剛出頭,剛當上市委常委、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長不久,就被貶到市政協喝茶看報,心情鬱悶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纔緩過勁來,慢慢地習慣了無事可幹的日子,喝酒也成了消磨時光的好方法。
向天亮儘管很少來清河,但和這倆老頭還是有交集,前不久,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的外圍,天星投資公司企圖圈地五千畝的時候,向天亮通過方成軍,短時間內組織了近兩百位預備役軍人,搶先承包了那五六千畝山地荒地,從而成功地粉碎了天星投資公司的圈地計劃。
而對郭啓軍,向天亮純粹是幫忙,郭啓軍在任市公安局長期間,處理過一大批前任局長謝自橫的人,謝自橫在服刑,他女兒從國外回來,利用三元貿易公司的影響,企圖爲謝自橫辦理保外就醫,從而達到提前出獄的目的,謝自橫的人也蠢蠢欲動企圖翻案,是向天亮拿出手中掌握的謝自橫的罪證,暫時阻止了謝自橫提前出獄的行動。
一邊喝着清河大麴,一邊東拉西扯,向天亮感興趣的是餘勝春與方成軍和郭啓軍的關係,自然把話題往這方面帶。
果然,三兩清河大麴下肚,倆老頭的話就多了起來,向天亮還沒正式開口,方成軍就主動說了起來。
“小向,你一定想知道,餘勝春爲什麼這麼信任我吧。”
“我還真想知道,不過要是不方便的話,你老人家就別說了。”
“哈哈,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不好說的。”方成軍笑着說道,“餘勝春調到南河縣當縣委書記之前,是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主管全市的軍轉幹部工作,而我當時負責的是軍轉幹部的接收工作,那段時間我和餘勝春幾乎天天接觸,我發覺這傢伙能力不賴,工作上沒得說,所以,我們也算是互相有了瞭解,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我們互相沒請過對方吃飯喝酒,每次見面都客客氣氣,算是君子之交吧。”
向天亮笑着說,“我還以爲你和他是朋友呢。”
“朋友個屁。”方成軍樂道,“我和小子是相知,在反走私活動中多次合作,彼此非常瞭解,而我和餘勝春是敬重,敬重敬重,敬而遠之,沒有合作沒有來往,看重的僅僅是對方的爲人而已,這也正是他找我當中間人的原因。”
向天亮點着頭說,“我也是,平時與他很少來往,但對他的人品是越來越佩服了。”
方成軍又是哈哈大笑,“說到人品,餘勝春還真比你小子強一點。”
向天亮叫了起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方大司令,有你這麼說朋友的嗎。”
“哈哈……關於人品問題,你可以問問人家老郭啊。”方成軍大笑不已。
向天亮轉向悶頭喝酒的郭啓軍,“老郭,我有那麼差勁嗎。”
“你差遠了。”郭啓軍道。
“我呸。”向天亮笑着罵道,“怎麼着怎麼着,兩個臭老頭,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想開我的批判會啊。”
郭啓軍微微一笑,“你是什麼都敢幹,餘勝春是有所爲有所不爲,就憑這一點,你就比不上。”
“老郭,你們早就有勾結了吧。”向天亮壞壞地問。
揮了一下大手,郭啓軍笑着說,“我和餘勝春都是清河市區人,餘家也算是清河名門了,我很早就認識餘勝春的父親,我出道的時候,餘勝春的父親就是西城區的副書記了,但我們還真沒多少來往,後來餘勝春參加工作了,我們也沒有什麼交往,他是讀書人,我是舞刀弄槍的警察,走的不是同一條道,但是,我們對對方的人品還是相互佩服的,雖沒來往但彼此尊重,所以,他纔會找我做你們的中間人。”
向天亮呵呵地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這個餘勝春還真會挑人,看來我說什麼也得兌現自己的承諾,不然我會被你們兩個臭老頭看不起的。”
方成軍看了向天亮一眼,“倒是你小子,怎麼會和餘勝春搞到一塊去的。”
向天亮咧嘴一樂,“你們可以和他做朋友,我爲什麼就不能啊。”
“我們不一樣,我們與他是君子之交,交人不交事。”方成軍道,“但你和餘勝春卻都是管事做事的人,有來往也是因爲人因爲事,我不明白,你們兩個走的不是一條道,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嘛。”
向天亮笑而不語。
方成軍拿眼瞪着向天亮,“跟我賣關子,我抽你。”
郭啓軍笑道:“方司令,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因爲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
“不會吧。”方成軍說,“餘勝春是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的擁護者,在市常委會上是第一個舉手的,天亮是做夢也想把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給毀了,兩個人不挨邊啊。”
郭啓軍搖着頭說,“不對,餘勝春這人我瞭解,他那是表面文章,其實不應該支持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
方成軍噢了一聲,“那餘勝春是在玩花活,不好乾啊,真要幹成了,那是要得罪市委主要領導的。”
向天亮微徽一笑,“所以我們纔有了協議,他需要我的承諾。”
“天亮,你還別說,餘勝春這人有兩下子,值得你交。”方成軍說道。
向天亮搖着頭笑,“我和餘勝春可以合作,也可以互相利用,但不可能成爲朋友的。”
“哼,你們這些年輕人,心眼比我們還多,我懶得管你的事了。”方成軍也搖頭。
“喝酒,喝酒。”向天亮陪着笑,爲方成軍和郭啓軍倒酒。
郭啓軍瞟了向天亮一眼,“不過我勸你要小心一些,餘勝春的心眼不比你少,而且他還和那個許西平來往密切,許西平人稱‘百隻眼’,是咱們清河本地涌現出來的政壇新星,餘勝春和許西平在一起,有能力在清河掀風落雨,天亮,你可不能等閒視之。”
“謝兩位兩人家提醒,我會注意的。”向天亮不想把真事實情告訴方成軍和郭啓軍,有的事誰都不能說,只有裝在心裡,比方說女人。
“還有。”郭啓軍又道,“你那個女同學謝娜,也不是省油的燈,也是個能搞事的主。”
向天亮急忙問道:“老郭,我還正想問你呢,謝自橫保外就醫的事到底怎麼樣了。”
郭啓軍笑着說,“這還真得感謝你,你小子不愧被叫做‘留一手’,謝自橫垮臺那會,硬是把手中掌握的謝自橫的罪證藏了起來,這次謝自橫要用保外就醫的方式提前出獄,你把他的罪證扔出來,市政法委以此決定,重新啓動對謝自橫進行調查。”
“老郭,那你還擔心什麼,謝自橫出不來,他的人就不會興風作浪了。”
“不不不,現在還不能大意。”郭啓軍又是搖頭又是點頭,“你那個女同學謝娜,活動能力太強了,她現在是到處奔波,用關係、親情或鈔票,向每個領導都發動了攻勢,我擔心形勢被逆轉啊。”
“哈哈……老郭說得一點都不誇張。”方成軍笑着說道,“謝家丫頭真的是無孔不入,她知道我喜歡喝酒,就變着法的給我送酒,我是真服了,謝自橫不是個東西,但他的女兒絕對是個人物。”
向天亮思忖着問,“那現在這事,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方成軍說,“這我知道,還上過常委會呢。”
向天亮吃了一驚,“真的麼,謝自橫保外就醫的事還能上常委會。”
“現在你知道事情的複雜了吧。”郭啓軍一臉的凝重,“我是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下臺了,還能把我怎麼着,但一個貪官的保外就醫問題,竟然能上常委會,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向天亮問道:“但是,市常委會總不會做出什麼相關決議吧。”
“那倒不至於。”郭啓軍說,“但是,有個別領導敢把謝自橫保外就醫的事捅到常委會去,而且還有人附和,說明謝自橫的事還沒有塵埃落定,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有個別領導爲謝自橫說話,謝自橫的事就還有變化。”
向天亮輕嘆了一聲,“這麼說來,周檯安的壓力就大了。”
郭啓軍點着頭說,“老周也不容易啊,他接了我留下的攤子,屁股還沒坐穩呢,謝自橫的事,成了他手上的燙手山芋。”
方成軍對向天亮說道:“周檯安是企好人,天亮,你鬼主意多,就幫幫他嘛。”
本來還想着下午就回濱海縣去,聽了二老的話,向天亮決定留下來暫時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