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機械廠,柳罡又去了一家廠礦,情形也和上午的幾家廠礦差不多,真正讓他感到麻煩的,也就是柳河機械廠,一個兩百人左右的機械廠,每個月只能拿三百元的生活費,這的確是一件頗爲讓人難以接受的問題。
回到鎮上,柳罡也沒有時間再去過問機械廠的事情,明天一早還要去參加企改辦爲他們改制辦的同志舉辦的慶功宴,要求改制辦的人必須參加,這一次,煤礦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水泥廠同時也平靜了下來,再說了,他自己也想出去轉轉了,上次麻煩了一干人等,他還沒有去感謝一下別人呢。
柳罡依舊沒有要車,他沒有開鎮『政府』的車,而是開的自己的車,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車上多了一個搭便車的,劉夢琪要去津州看父母,知道他要去津州,自然就不去坐車,而選擇了搭便車,對此,柳罡當然是歡迎,一個人坐車也是開,兩個人坐車也是開,多一個人,還多一個說話的伴兒。
“劉姐知道柳河機械廠嗎?”閒着也是無聊,柳罡隨口的問起了劉夢琪,雖然劉夢琪一直在教育系統,並沒有和工業打交道,可她畢竟是柳河人,而且在柳河交遊也比較廣,應該也聽說過一些情況。
“柳河機械廠,這還真有些不好說。”看柳罡問起柳河機械廠,劉夢琪一時間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她真不知道怎麼說起。
“怎麼不好說?”劉夢琪的回答,卻是讓柳罡明白,劉夢琪對於機械廠,應該也知道不少。
“這個廠,應該還是不錯的,工人的技術比較好,工作態度也都比較端正,紀律『性』也相當的強,整個機械廠井然有序,而且,廠領導也都廉潔奉公,兢兢業業,一心撲在工作上,現在,很少有其他工廠能夠做到這一點。”劉夢琪斟酌着措辭。
“我今天去看了下,和你說的也差不多,不過,今天只是和馮廠長一起去看了看,沒有和工人接觸。”柳罡道。
“工人,機械廠的工人那的確是非常的優秀,誰要是用好了這些工人,那絕對是一筆寶貴的財務。”
“曲廠長這個人呢?”看着劉夢琪不想說曲建才,柳罡又幹脆的提出了曲建才,他倒是真想看看,劉夢琪是如何評價這個人的。
“曲廠長是我舅舅,我評價,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劉夢琪苦笑了笑。
“曲廠長是你舅舅?”柳罡也是一愣,心底卻是暗道,幸好,自己沒有說曲建才什麼壞話,否則,那可是真有些尷尬了。
“我親舅舅,我媽媽的親弟弟。”劉夢琪強調了一句。
“劉姐,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柳罡看了眼劉夢琪,略微的一遲疑,還是問了出口。
“我舅舅這個人,做事認真,做什麼事情都一絲不苟,對自己要求也非常嚴格,也很節約,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他來我們家,我們都不敢菜做多了,酒,除了老白乾,最多也就上點大溝白酒之類的,要是上瓶好點的酒,也不叫好點的酒,記得又一次他過生日,我們姐弟三人就送了一件津州大麴,結果,我們都被狠狠的批了一頓,還差點不准我們進門,最後,我們還把那酒背了回去,白吃了一頓……”
這哪裡還是節約,潑留希金大約都比他大方一些吧……柳罡心底嘀咕着,津州大麴,大約也就不到十元錢一瓶吧,只是比白酒好那麼一點,白酒一件六瓶,估計五十元錢就搞定了吧,作爲外甥外甥女,舅舅生日送五十元錢的禮物,一般人恐怕都拿不出手,更何況劉夢琪還是一個校長;等等,送酒的還不是劉夢琪一人,還是他們姐弟三人……
“不過,舅舅他真的是一個好人,我敢擔保,他沒有拿過公家一針一線,沒有一點的私心雜念,他家裡現在還沒有彩電,一臺黑白電視,都是我們看舊了不要的,技術能力也絕對是廠裡最強的一個,凡是機械廠有的設備,他沒有不精通的,車,刨牀,鑽、銑各種機牀,焊工鉗工,樣樣都堪稱行家裡手,他也肯鑽研,能吃苦耐勞,每天工作時間至少在十個小時以上,那些機牀,比他任何親人都還要親,爲此,舅娘和他離婚了,自己帶着孩子去了臨山打工……”
“可是,他現在是一個廠長!”柳罡很是不願意說出這話,畢竟,劉夢琪是曲建才的外甥女,親外甥女,當着別人的外孫女說別人的不好,這委實有些不好。
“他的確不適合當廠長,我舅舅適合的就是搞技術,他基本的和外界隔絕,看電視只看新聞,他差不多還活在改革開放前的年代。”劉夢琪並沒有爲自己的舅舅辯護,反而的將舅舅的缺點說了出來。
“不過,我感覺有些奇怪的是,他看他們的產品,質量都非常不錯,似乎比一般的產品質量還要好些,爲什麼他們的產品賣不出去?”柳罡問出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他也考慮了許久。
“柳鎮長,整個機械廠,就只有兩臺車,一臺212,一臺小卡車,那臺小卡車,就是銷售科的車子,而且,銷售科科長出去,也是嚴格按照出差補助標準補助,包括油費,都是精打細算了的,一般的銷售人員,只能坐車,沒有任何額外的費用報銷,也沒有提成,煙錢禮品之類的,還得自己掏錢買,那些銷售人員連請吃一頓便飯,超過了五十元錢都必須要他親自批准!還有,壓根就不允許任何的回扣。”劉夢琪開了口,也沒有再隱瞞舅舅的那些缺點。
“他這樣,誰還敢出去跑銷售啊!”柳罡雖然也是有着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可是,聽到劉夢琪說起,柳罡還是感覺着,有些讓他也無法想象,雖然沒有跑過銷售,可是,想也能想的道,出去跑銷售,那開銷本來就很大的,遇到客戶,好煙總的有一包吧,你要是煙差了,大約別人理會都不會理會你吧;再有你去找人銷售東西,請人吃頓飯也是常情,五十塊錢,大概就是小鎮上稍微像樣點的飯店,五十元錢也吃不下來吧;而且,現在給買方採購人員回扣,已經是一種潛規則了,你要是沒有回扣,大約,產品再好也難以有人購買吧,畢竟,採購東西的往往並不是用東西的人,也不是老闆,對於他們來說,保障自己的利益,那纔是最現實的,這些東西雖然不合理也不合法,可是,這卻是現實,不是誰想改變就能改變的現實。
“是啊,廠裡的銷售人員壓根就不敢出去跑,只是在附近轉,這些機械受衆有限,就這附近,能銷售出去多少,而且,就這附近,也只能直接找煤礦的老闆之類的才行,這方面,樹軒他們很是幫了不少忙,否則,機械廠大約連生活費都無法發出去了。”劉夢琪的聲音也有些苦澀,這些,大約也是她願意將真實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柳罡的原因吧,畢竟,這一類的幫忙,終究是有限的,而且,這些忙,也讓他們欠下了不少的人情債,再說了,他們的關係,也終究只是在臨山附近,再遠,就鞭長莫及了,這有限的範圍內,又能消化的了多少呢?
“你舅舅多大年紀了?”柳罡沉思了一會,才問道,黨政機關,企業領導人,那都是有着年齡限制的,年齡到點,自然就名正言順的讓其退休了,機械廠最大的問題,也就是曲建才的問題,只要他不在了,那問題就好解決了。
“四十八!”雖然明知道柳罡問年齡的目的,可是,劉夢琪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那是她的親舅舅,而且,她舅舅也委實的不適合呆在那個廠長的位置上,當然,她對於柳罡,也是比較信任的,雖然大家交往不多,可是,她在很多時候,也將柳罡當成老朋友了。
柳罡也沒有再問什麼,該瞭解的,已經差不多瞭解了,也沒必要再繼續的問下去了,車到臨山的時候,又接上了劉淇,劉淇也要和小姨一起去津州看外公外婆。而和劉淇一起的,還有她兩個同學,五個人湊了滿滿的一車人。三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自然的,劉淇也少不了說柳罡的故事。
雖然劉夢琪是劉淇的小姨,可是,顯然,劉淇對於這個小姨,並沒有什麼顧忌,至於柳罡,那差不多就被三人當成了鄰家大哥哥一般,沒有任何的忌諱,更沒把他當成鎮長或者什麼的,不時的,還開着柳罡的玩笑,當然,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一路上有着幾個女孩子在後面說個不停,時間也過的很快,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津州,又當了一番免費車伕,將幾人一一的送回了家。
“帥哥,淇淇說你一個人能打幾十個,是真的嗎?”一行人先後下了車,最後只是剩下了一個女孩子,女孩子下了車,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呵呵,你信她說的話嗎?”柳罡笑着反問道。
“我就覺得不可信,幾十個人,累也累倒了。”女孩子笑嘻嘻的道。
“小美女去什麼地方啊,我送你過去?”柳罡也沒有否認女孩子說的。
“都七點了,帥哥請我吃晚飯行不?”
“小美女,你不怕你家裡擔心你啊?”
“沒事,吃頓飯也要不了多久的時間,我可是和他們說了,要八點鐘纔到家的。也不要你請什麼客,就吃頓燒烤就是了,帥哥哥不會捨不得吧。”女孩子撒起嬌來。
“前面就是家燒烤店,我們就在這吃吧!”柳罡和人約好的是吃宵夜,此時也還早,吃點晚飯填填肚子,那還是需要的。
“這裡沒勁,去好吃街吧,楊氏烤魚店的味道不錯,我們去吃烤魚。”女孩子立刻的道。
“怎麼,你也喜歡吃楊氏的烤魚?”柳罡倒是有些意外。
“是啊,怎麼,你也喜歡?”女孩子也笑了起來。兩人說着話,不大工夫也是到了好吃街,好吃街是津州最有名的夜食匯聚地,整個的一條街,有着好幾十家燒烤之類的店鋪,不僅是津州人,就是外地人來津州,也多半會來這裡吃上一頓。楊氏烤魚,則是柳罡和孟潔在津州法院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一家,在法院司法警察大隊的時候,兩人每週差不多都會來這裡吃上一兩回。
“柳警官,你可有段時間沒來了!今晚吃些什麼?還是照舊嗎?”楊老闆笑呵呵的走了過來,親自的給他們倒上了兩杯老鷹茶。
“小欣,要什麼?”柳罡問女孩道,他此時,也還不知道女孩叫什麼,只是聽劉淇和另外一個女孩叫她小欣。
“烤魚,兩條烤魚!”女孩小欣立刻的道。
因爲晚上還有一場酒局,柳罡也沒有要酒,只是要了一個拉罐飲料,然後各自要了一盤煎餃,慢慢的吃了起來,雖然兩人都吃的不快,不過,終究沒有喝酒,那速度也慢不到哪裡去。
“帥哥哥,我們去蹦迪好不?”女孩上了車,立刻的道。
“不行,你必須回去了!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柳罡這一次,卻是絲毫沒有遲疑的拒絕了。
“龍灣小區!帥哥哥找得到嗎?”
“市委家屬區?你家是市委的,幹嘛不調到市裡來讀書啊?”柳罡略微有些意外,車上女孩可是說過回家,龍灣小區,乃是市委的家屬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住進去的,能住在龍灣小區,想在津州找個好學校,那顯然是問題不大的。
“我外公是市委退休的,住在市委大院,我媽媽在縣裡上班!對了,謝謝你的烤魚了,我最喜歡吃這裡的烤魚了,可惜媽媽他們不准我晚上出門。”女孩微微的嘟着嘴,很是鬱悶的樣子。
“呵呵,女孩子,晚上是不應該隨便出門。”柳罡笑着道。
“不聽!”女孩立刻的捂住了耳朵,柳罡將女孩送到了市委家屬區,看着女孩走進了小區,好一會,纔開車離開。畢竟,這也是晚上了,女孩子畢竟是他送回來的,要是女孩不回家,而跑去什麼地方玩,他可不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