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一行還讓柳罡略微的有些欣慰，可是當柳罡走到機械廠時，卻是讓他感覺到了一些沉重，柳河機械廠差不多算是柳河水泥廠的鄰居，中間只是隔着一些農家，機械廠的面積比較大，看上去規模不小，走進機械廠，給人的感覺還不錯，廠區乾乾淨淨，各個地方收拾的整整齊齊，雖然沒有什麼名貴花草，卻是也種滿了各種花草樹木，看上去很是舒服，不過，柳罡並沒有因此而輕鬆，說到廠礦的困難，費建清可是將機械廠排在了第一位，想來，費建清還不至於在這上面亂說話。
走進大門不遠，乃是一座辦公樓，辦公樓前方，停着兩輛車，看見那兩輛車，柳罡就禁不住的想起了柳林鎮派出所的那輛破212，院子裡的這兩輛車，其中一輛就是212，看上去，除了比柳林派出所的車乾淨些，其他的，則是大大的不如，整個的車，差不多也看不見油漆的影子，不少的地方都有着焊接的痕跡，因爲車身太乾淨，讓這種痕跡顯得更加的明顯。另外的一輛車，則是一輛小卡車，其新舊程度，則是要比那212好一些，不過，好的也頗爲有限。
大樓前，還有一個宣傳欄，宣傳欄看上去也很有些歷史了，不過，和整個廠區一樣，整潔明亮，柳罡走到了宣傳欄前，宣傳欄的內容很是單調，除了機械廠的榮耀，就是黨建的內容。機械廠建於五四年，已經有了四十三年的歷史，最初單純的生產礦山機械，後來又生產過拖拉機，那時候，也是機械廠最爲輝煌的時刻。而老廠長曲建才，就是機械廠製造出拖拉機的車間主任，最大的功臣，而宣傳欄上的功績，主要也就是拖拉機的輝煌。至於近十年的事蹟，則是三次榮獲衛生方面的獎章，四次榮獲黨政廉潔方面的獎章，兩次獲得精神文明辦的獎章。老廠長曲建才，則是一個踏實肯幹，能吃苦耐勞的老革命，宣傳欄上，有不少關於他的事蹟。
看來，這機械廠的沒落，大約和這曲建才密切相關了！看着那宣傳欄，柳罡彷彿也看到了拖拉機廠的沒落，這曲建才，因爲研製出拖拉機而一舉成名，最後成爲了機械廠的廠長，他是一個優秀的技術人員，可是，顯然的，這並不是一個懂得管理，善於經營的人，而且性格非常固執，注重形式，再加上觀念嚴重跟不上時代，這樣的人作爲一個技術攻關的人才那還可以，可成爲一個廠長，就絕不是全廠工人的福氣了，在拖拉機暢銷的時候那還好，隨着拖拉機的逐漸衰落，汽車的興起，機械廠的沒落也就基本成爲必然了。
“二位找誰啊？”一箇中年人走了過來，中年人一身工作服，看上去卻頗爲整潔。
“哦，我們走外面過，看這機械廠環境不錯，進來隨便看看！你們這廠，可是我們見過的環境最好的工廠了。”柳罡隨口的道。
“那是，我敢說，整個臨山，絕沒有哪一個工廠的環境能和我們廠相提並論。”中年人的聲音中充滿着自豪，有着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哦，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去廠區參觀參觀？”柳罡緩緩的問道。
“沒問題，你們隨我來！”中年人爽快的道。
“對了，我姓柳，還沒有請教先生貴姓呢！”柳罡隨口的和對方聊着。
“我姓馮，馮建國！”中年人道。
“哦，原來是馮廠長！失敬了！”宣傳欄上也有着廠領導班子成員的名單，對於幾個廠領導的名字，柳罡也略微的記了一下。
“呵呵，柳先生不是這柳河的人吧？是來柳河走親戚還是……”中年人笑着問道。
“去年到柳河工作的。”柳罡的回答很簡單。
“哦，什麼單位啊？”
“政府！”
“政府，不錯啊，現在要分進政府，可不容易。”馮廠長笑着道。
“你們那212，有些歷史了吧？”
“十七年了，八一年買的，曲廠長非常簡樸，堅持不準換車。”馮廠長有些敬佩的道。
“那是你們曲廠長的車？”柳罡一陣狂汗，雖然他也自認不奢侈，也還算是簡樸，可是，此時他也被雷倒了，一個兩百人的機械廠的廠長，開一臺十七年前的老爺車，那委實不是一般的簡樸了。
“那是廠裡的車，不過曲廠長坐的最多，坐了十七年了，當時，曲廠長還是生產副廠長呢。曲廠長常說，這車和他都有感情了……”馮廠長一臉的崇敬。
“你們這機械廠看上去也很不錯，效益應該很好吧？”柳罡隨口的岔開了話題，他委實的不願意聽中年人講下去了，他絲毫沒有懷疑中年人言不由衷，他相信這馮建國是由衷的敬佩那曲建才，那或者不是敬佩，而應該叫做個人崇拜了。
“那幾年非常不錯，這幾年要艱難些，不過，我們老廠長在研究汽車項目，等汽車項目研究成功了，我們肯定能迎來又一輪的輝煌。”馮廠長自豪的道。
“汽車，你們這廠還生產汽車？”柳罡一愣，他還真沒有聽說，這機械廠還能生產汽車什麼的。
“正在研究，老廠長親自帶隊研究。當年拖拉機，就是老廠長帶人研發成功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汽車就能研製出來的。”說起老廠長，副廠長完全是一種崇敬的心理，話語中，更是信心十足。
“哦，你們是單獨研製還是和人合作？”柳罡卻是沒有半點的信心，就憑那兩臺老爺車都還在繼續使用，就可以想見這廠裡的狀況，他不懷疑那什麼老廠長能製造出汽車，可是，對於他們能否製造出有價值的汽車，柳罡卻是嚴重懷疑，一個連像樣點的汽車都沒有見過的人，如何可能製造出像樣的汽車？而柳罡這個懷疑，很快的就得到了證實。
還沒有到車間，柳罡老遠的就看到了一輛汽車，哦，不，一輛汽車外殼，那外殼，就在車間的中間，還沒有玻璃之類的，也沒有裝上輪胎什麼的，就是一個鐵殼，連油漆都沒有，那看上去，甚至比那種三輪汽車的外殼還要難看一些。
“那就是你們研究的汽車？”柳向着那邊車間走去。
“對不起，柳先生，那邊是研究重地，事關商業秘密，外人不能靠近。”馮廠長嚴肅的叫住了兩人。
“商業秘密……”盧鋒的表情格外的古怪，而柳罡則是幾乎的噴了出來，同時的，他也纔看清楚了，機械廠的門口，還站着兩個中年人，一臉警惕的盯着外面，眼睛，彷彿鷹隼一般盯着兩人，似乎，他們就是要竊取商業機密的人。
極品，現在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而且居然還當了廠長！此時的柳罡總算是徹底的明白了，這機械廠爲什麼被費建清排爲最困難的廠礦了，有着這樣的一批極品領導，這機械廠要是能發展，那纔是怪了。
不能參觀有着商業機密汽車研究車間，一般的車間，是可以隨便參觀的，柳罡走進了車間，卻是微微的有些意外，車間裡，堆滿着各種各樣的產品，不過，主要的產品就兩樣，煤礦的那種翻鬥機車，以及機車軌道，不僅車間堆滿了貨，其他的庫房也堆滿了貨。
“我們的產品，質量絕對是最好的，那些一般的斗車，根本無法和我們相提並論，你們看看，這鐵皮的厚度，這機車的分量……”馮廠長熱情的爲他們介紹着廠裡的產品。
“看你們廠裡的工人，都挺勤奮的，收入應該不錯吧？”柳罡明知故問了起來。
“目前有些差，只能發三百元的生活費，有子女讀書的，廠裡給多發一百元錢，”說起工資，馮廠長稍微的有些暗淡，不過，很快的又恢復了正常，“其實，不是廠裡沒錢，而是這些產品一時間沒有賣出去，因此才暫時的拿不出錢來，如果這些產品賣出去了，廠裡完全可以全額發放工資。”
“那你們廠的社保買了嗎？”柳罡又問了一個問題。
“買了，都買了社保，我們廠是最先購買社保的廠礦，文件下發下來，曲廠長就立刻的安排財務人員購買了社保。”馮廠長自豪的道。
“不好意思，打擾馮廠長了！”柳罡告辭了馮建國，走出了機械廠。
這廠領導是這麼一些人物，卻是不知道，廠裡的那些工人，是怎麼的一回事！只是可惜，今天那馮建國一路陪着，讓自己壓根沒法和工人接觸！走出機械廠，柳罡的神情，卻是顯得沉重了起來，這個水泥廠的問題，比他想象的還要難辦一些，像楊健楊茂文這種貨色，不聽話直接的辦了就是了，他們不僅屁股裡是屎，渾身都是屎，要找他們的麻煩，易如反掌。而眼前的這曲建才，柳罡儘管不認爲這樣的人能當好一個廠長，可是，他絲毫沒有懷疑這樣的幹部的廉潔問題，不僅僅是廉潔，這樣的幹部，你要找他的毛病，都很難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