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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說:“我也不清楚,我沒試過,不過你可以裝上試試。”駕駛員小周說:“應該是可以拍下來。”王雪娉高興起來:“那就好,下次把那蓄意破壞他人車輛的傢伙抓起來。”
到了鎮政府,樑健先給自己泡了杯茶,然後到了鎮長李良辦公室。李良的辦公室,與樑健的辦公室格局相同。在鎮政府裡,黨政一把手的辦公室是最大最好的。
李良看到樑健進來,就說:“梁書記,你好,請坐。”樑健坐了下來,李良要給樑健倒茶。樑健擺擺手:“我們就不用客氣了,我那邊已經泡好了茶。”
李良說:“梁書記是第一次來我這裡,一定要泡茶的。”樑健瞧見李良辦公室裡,還掛了一幅書法,寫着“有容乃大”。樑健曾經聽人說過,人老是掛在嘴邊的,往往是自己沒有的。真正的有錢人一般都很低調,真正有才的一般都謙虛若谷,只有半桶水常常會晃盪。
如果根據這種理論,難道李良是自知自己缺少氣度,纔在牆上掛一幅“有容乃大”,來警示自己?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樑健也無暇深究。
李良瞧瞧樑健,問道:“梁書記,你對書法也有研究?”樑健笑道:“沒研究,只是覺得這幅字挺有意思。”李良說:“喜歡的話,我送給梁書記。”樑健忙道:“不可,不可,不能奪人所愛。”
李良說:“梁書記,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嗎?”樑健目光從牆上收回來,對李良說:“李鎮長,有個事情找你商量一下。”李良說:“梁書記,不用這麼客氣,你說吧。”
樑健想着昨天承諾小焦家的事情,就說:“今天財政上能拿出60萬嗎?”李良聽樑健開口說錢,一愣:“60萬?”樑健直說了:“昨天下午,我去了一趟成山村,跟成山村死者家屬,費了很大脣舌,終於跟他們達成了協議,補償給他們60萬,他們同意今天一早將死者遺體火化。”
李良表情很驚訝地看着樑健:“梁書記,這件事,你已經同意他們了?”樑健看着李良的驚訝表情,說:“有什麼不妥嗎?”李良說:“這件事情,還沒有經過班子會議同意啊。”
樑健說:“的確是沒有經過班子會議同意,不過關於對死者的補償一事,市委常委、紀委書記那天晚上在市民廣場,已經同意給予50萬的補償。”李良說:“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但那不是50萬嗎?怎麼又加了10萬?”
樑健心裡有些煩:“我想盡快處理掉這件事情,這樣我們的特高壓工作,纔能有所進展。”李良說:“梁書記,你的心情我理解。不過,爲了讓他們早點化火,就讓鎮上多花10萬,這件事情,本來應該班子會議商量一下。你知道,鎮長管財務的,以前凡是大額資金的使用,都是要經過班子商量的。”
樑健看出來,李良是對他獨自拍板表示不滿。樑健又朝牆上那幅“有容乃大”的書法瞧了眼。他說:“李鎮長,那就這樣吧,我再給市紀委高書記打個電話,讓他跟有關部門對接一下,由市裡再撥十萬下來。”
李良趕緊說:“那不要,那不要。這會讓高書記對我們向陽坡鎮有看法啊。況且,現在梁書記是我們向陽坡鎮的書記,資金使用方面,也是黨委領導。我剛纔這麼說,只是因爲在資金和財務管理上,我們以往有制度。梁書記昨天的發言上也說了,絕對不搞一言堂的。所以,我認爲有些問題,大家還是班子會議上通一通比較好。”
樑健的目的是讓政府給錢,如今李良已經同意給錢了。樑健也就不想多說,畢竟自己獨自拍板增加10萬補償,是有些過於獨斷了。只是,在這件事情上,樑健認爲並沒有做錯。因爲這件事情上,必須抓緊時間,如果當時不承諾,恐怕又會讓百姓不信任黨委政府。
他現在已經非常清晰的感覺到,向陽坡鎮黨委政府最缺少的,就是羣衆的信任。羣衆認爲政府不是爲他們辦事的,而是跟他們爭利的,這麻煩就大了。
樑健對李良說:“李鎮長,這件事那就麻煩你了。待會,死者家屬可能就來財務上領錢,麻煩你給交代一下。關於你剛纔提的意見,我虛心接受,的確,下次涉及資金問題,我會先與班子人員溝通一下。”李良說了聲“好。”
中午不到的時候,小焦在村支部書記的帶領下,到向陽坡鎮領取補償。小焦說,他老爸已經入土爲安,這件事情也要感謝梁書記。樑健說了幾句安慰的話,跟王雪娉一起將他們送到了鎮政府門口。
一件事情終於處理完畢。不過樑健並沒有閒着,他得趕緊思考下一步的工作。到了下班時分,他在筆記本上,又寫了幾個字“5、信任。”
剛收筆,電話就響了起來。一看是胡小英打來的。
胡小英問他,晚上有沒安排?樑健說:沒有安排。胡小英開玩笑說,一個鎮黨委書記,晚上都沒有應酬,不太正常哎。樑健說,是啊,沒有人請我吃飯哪。胡小英說,那我來請你吃飯吧,晚上我給你做菜。樑健心情頓時好了很多,他說,那太好了,晚飯終於有着落了,還能嘗一嘗區委書記的手藝。
剛掛斷電話,座機就響了起來,接起來,是鎮黨委副書記傅兵,寒暄了幾句,傅兵就問,書記晚上有空嗎?能不能吃了飯再回去?樑健一想剛纔已經答應了胡小英,就說,不好意思啊,晚上我有安排了啊。
傅兵就說,不好意思,是我約得晚了,以後我一定提早約書記。樑健說,沒關係,謝謝哈。放下電話,樑健想,看來傅兵是想接近自己的,至少是有試着接近自己的想法。
即將下班時,王雪娉敲門進來,說她今天不打算回鏡州市,問他怎麼打算?樑健說,你在南山縣城有宿舍,我可什麼都沒有,我不回去住哪裡啊?王雪娉開玩笑說,如果你不嫌棄,在我家沙發上住一晚也可以啊。
樑健看了一眼王雪娉,這女孩在他面前,說話總是大膽而勾人的想象力。王雪娉臉上微紅,說,你別當真,我開玩笑的。樑健呵呵笑笑,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王雪娉強辯,那好吧,我不收回,你來我宿舍睡好了。樑健說,我也是逗你玩的。我晚上還有事,還得回鏡州。王雪娉臉上露出微微的失望,說:梁書記,這個房卡給你。
說着,王雪娉將一張小封袋放在樑健的辦公桌上。樑健疑惑的拿起來,從裡面取出一張白色房卡,背後的簽字條上面寫着308。
樑健問道:這是什麼?王雪娉說:縣裡給每位縣領導在南山賓館都安排了套房,這是他們讓我們黨政辦去取的。樑健不解地說:縣裡安排的?王雪娉說:這是縣領導的待遇。
樑健一下子就瞭解了,雖然自己只是縣長助理,縣裡還是把他當作縣領導看待了。縣裡給每位縣領導在南山賓館都長期開有房間,這樣有些家不在南山的領導,忙時就可以住在南山了,即使家在南山縣的領導,也可以在那邊午睡、會客。
樑健想:南山賓館單憑這些縣領導在這裡的長期包房,就有很大一筆收入,足以維持賓館的正常運轉了。這樣想着,他說:“其實,我用不着這賓館房間,到縣城去住,跟回鏡州相差不了半個小時。要不你幫我退給縣裡了吧?”王雪娉瞧着樑健說:“這個不能退。就算是家住南山的縣領導,也有一間包房。如果梁書記一定要退,那其他好多縣領導不是都得退出來啊?”
這話很明白,有時候你不跟風,人家反而會對你有看法。樑健說:“那就先放着吧。”王雪娉說:“其實,有時候也用得着,比如年底‘兩會‘和一些重要會議的時候,如果晚上在縣城還有活動,暫時回不了鏡州,梁書記就可以住賓館了,這樣也好給我們鎮上省一筆費用啊。”
樑健笑道:“那好吧,給鎮上省點費用吧。”王雪娉說:“那梁書記,要不要今天就去看看房間?如果不滿意的話,縣裡說可以讓賓館換一間。”樑健說:“這個不忙,下次再去看吧。”王雪娉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說:“梁書記,今天你得用自己的車了。”
樑健的座駕是奧迪A6,這麼好的車,他還真有些不敢坐。鎮政府當中,書記和鎮長都是奧迪車,這待遇跟市委書記、市長、縣委書記和縣長是一樣的,總讓人有些不安。如果自己不坐,勢必也讓鎮長李良難看。初來乍到,樑健還不想因爲這種小事得罪太多人。
下班時,他拿着包下樓,門口李良站在那裡等車,看到樑健下來,就說:“梁書記啊,早上我已經讓財務把60萬給死者家屬了。”樑健說:“我已經知道了。”樑健跟李良道了一聲別,就坐進了自己的車裡。
駕駛員小茅等在車裡,他以前是邱九龍的駕駛員,邱九龍被紀委調查之後,小茅一直心神不寧,他知道,自己被調離書記駕駛員這個崗位,是早晚的事。駕駛員跟秘書一樣,被一個領導用過了,另外的領導一般不敢用。
小茅顯得很殷勤,問道:“梁書記,我們直接回鏡州嗎?”樑健說:“嗯,回鏡州。”小茅的車技不錯,也因爲奧迪A6這車給力,在國道上行駛,只有很輕微的沙沙聲。車子的好壞,高下立判。
坐在這樣的豪車裡,樑健不由感覺到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現在很多人說,領導幹部脫離羣衆,那是跟領導幹部享受的特殊待遇有關係。一個整天坐在奧迪車,出入大酒店的領導幹部,怎麼能接近羣衆呢?從領導幹部內心,就有種高於普通羣衆的感覺。很多時候,外在的東西,卻能影響內心的感覺。(這方面,十八大之後,有所得到了糾正,這裡所寫是十八大之前的情節)
到了鏡州市區,小茅問道:“梁書記,是直接回家,還是去哪?”樑健本想直接說去胡小英的小區,可他對小茅毫無把握,就說:“我回家裡。”小茅“哦”了一聲。樑健從沒告訴過小茅自己的住處,但是小茅準確無誤的將自己帶到了小區。
樑健下車之前,問道:“小茅啊,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小茅轉過頭來,不好意思地說:“梁書記,爲避免開錯,我提前做了些功課,問了王委員,她告訴我的。”
樑健點了點頭:“好的。你回去吧。”樑健走入小區時想,這個駕駛員業務上應該不成問題,就是不知他還是不是前黨委書記的人呢?如果還是,就等於在自己身邊按了一顆定時炸彈。關於駕駛員要不要換的問題,樑健還想再考慮考慮。
樑健自己開了車去胡小英家。
門一開,樑健就聞到了菜的香味。走入餐廳,桌上已經準備了精美的兩人餐。一瓶紅酒,兩個高腳杯,還有各色菜蔬和一大盤水果色拉。樑健很是吃驚地瞧着胡小英:“沒想到,你有這麼好的手藝?”
胡小英微笑着眯起眼睛:“你還沒吃呢,怎麼知道好不好?”說着,胡小英就夾起一隻蝦放入樑健嘴裡,樑健辨別了下味道說:“真不錯。”
胡小英說:“以前經常做菜,我也喜歡,可我註定不是當家庭主婦的命,後來當了領導幹部,就漸漸沒有時間做菜了。今天是幾年來,第一次做,我想手藝肯定是退化了。”樑健說:“即使退化,你也已經是大廚的水準了。”
胡小英很開心的笑:“你越來越會表揚人了。”樑健瞧着胡小英,她今天肯定已經換了衣服,這會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休閒衫,領子微敞着,胸口的肌膚露在外面,讓樑健的目光不由往那邊看。
胡小英看了樑健一眼,說:“又看什麼呢?快點吃飯吧!”說着,胡小英就給樑健倒酒。她的手伸過來時,樑健忍不住抓住了她。胡小英頓時羞紅了臉,說:“先吃飯吧?”
胡小英越是嬌羞,樑健心裡就越迫不及待。他說:“秀色可餐。我想先吃秀色,再吃美食。”胡小英還是含羞地想把手縮回去,這一拉一扯之間,樑健的邪火真的就被完全點燃了。
他站起來,走到胡小英這邊,彎腰吻在胡小英脖子裡。胡小英想到上一次的**時刻,樑健的攻擊又如此毫無防備,突如其來,感覺無比刺激,早已經渾身發軟了。
樑健的脣探到她的胸口,她就再也忍不住了。樑健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放倒在一旁的沙發上。胡小英已經渾身火熱,但她還記着:“餐廳窗簾沒拉呢,人家能夠看得見。”
樑健看了看,窗簾其實拉上了一小半,從對面樓上大概能看到餐桌,但是沙發的位置正好被遮擋,是絕對看不到的。樑健就說:“看得見,就看得見吧。”說着,手上、嘴上還有其他部位毫不停頓。
胡小英感到又害怕、又刺激、又擔心、又渴望,她幾次想掙脫樑健,都被樑健阻止了。樑健咬在她耳邊說“外面看不見”。胡小英放下心來,開始主動的迎合……
這次因爲是在沙發上,似乎給樑健和胡小英都以新鮮的刺激,兩人在愉悅的巔峰到來時,糾纏在一起……
醒來時,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胡小英搖了搖樑健:“去洗個澡吧?恐怕菜都已經涼了。”樑健說:“沒關係,我剛纔已經吃過一頓大餐了。”胡小英在樑健臉上扭了下說:“也學會油嘴滑舌了。”
兩人洗了澡,才重新坐到餐桌上,吃起了晚餐。
胡小英說:“這兩天到了鎮上,工作開展還順利吧?”樑健把昨天晚上去村裡的事情說了,還有晚上差點與一輛車上的青肚皮打起來的事也說了。
胡小英皺起了眉頭:“怎麼會有這種情況?你有沒感覺,這輛車可能有問題?”樑健看着胡小英:“你的意思是,這是有人對我蓄謀?”胡小英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鄉鎮雖小,還挺複雜,有些勢力什麼都做得出來。你要多留一份心眼。”
樑健點了點頭,覺得胡小英說的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胡小英跟樑健的杯子碰撞在一起時說:“我怎麼有種錯覺,覺得我倆早就這麼在一起了。”樑健說:“那我經常來就是了。”胡小英卻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恐怕不能經常見面了。”
經過這兩次與胡小英的**,樑健似乎對胡小英有些依賴了,便問:“怎麼了?你要出差?”胡小英搖搖頭說:“不是。我聽到消息,省委組織部考察組要來了。”樑健很吃驚:“你要提拔了?”
胡小英說:“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據說,市委韓正陽副書記要走了。這樣市委常委班子,就會出現空缺。”樑健問:“那誰去當副書記?誰去當常委?”胡小英說:“我也不清楚。宏市長昨天跟我說了,讓我做些準備,省委組織部要進行幹部推薦和考察。”樑健說:“我希望高書記和你,都能更上一層樓。”
胡小英說:“希望如此吧,不過競爭很激烈。”
聽胡小英說了推薦考察的事情,樑健改變了要留下來過夜的想法,對胡小英說:“那,今天我就回去了。”胡小英送他到門口,突然又攀住了他的肩膀。
有誰能想到,胡小英這樣一個強勢的女書記,會對他如此戀戀不捨呢?樑健轉過身去,胡小英兩眼水汪汪的:“我想你等一會再走。等我洗好澡再走吧。”
樑健想到這一段時間,恐怕都不能隨便見她,也不想就這麼走了,便答應下來。胡小英取了衣服,進了浴室洗澡。樑健就在電視機前坐了下來。
很多領導幹部都有看新聞聯播或者本地新聞的習慣,樑健卻很少碰電視。他想起,一個叫做周鴻禕的人,在一本書裡說,預計電視機的開機率會進一步下降,即使智能電視都很難對抗人類貪圖便宜、方便的本性,因爲人們坐在牀邊看手機,坐在馬桶上看平板電腦,都比看電視更方便。將來出了一檔很好的節目,它會直接跟優酷(20.41, 0.27, 1.34%)或者愛奇藝合作,觀衆很快會有上億,節目的製作人可以直接分享廣告收入。一旦這種趨勢形成,電視臺的意義何在呢……
樑健倒是覺得這種說法蠻新穎,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趨勢。於是,樑健就提早不看電視了。但今天他也不想看手機,不想上網。對他來說,這個晚上的時間,太珍貴了。
聽到浴室裡還有淋浴的水聲,樑健突然站起身來。
他將衣服褲子脫了,然後打開了浴室的門。只見一個雪白豐盈的女人,正在水龍頭下用手指梳洗着頭髮,將髮絲上的泡沫洗去。樑健的開門聲,她似乎沒有聽到。
樑健悄悄的走上去,從後面摟住了胡小英。胡小英吃驚不小,朝樑健白了眼說:“你想嚇死我啊,一點聲音都沒有。”樑健也不多說,他的身子早已經堅硬如鐵,雙手已經探到胡小英身前,那兩枚水蜜桃在他手中,似乎都能出得蜜來。
胡小英的嘴脣不由咬了樑健的手臂,感覺到樑健一下子頗爲野蠻的進入。兩個人的關係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在這種事情中,女人反而喜歡男人有時能夠野蠻、粗暴些,這也許就是女人喜歡的力量吧。
兩人站了一會兒又調整了姿勢,滑入浴池,交疊的身體一起一伏……
第二天,樑健將派出所所長叫來,問了前天晚上那輛車後來有沒有追查到。所長欽雲說,那輛車逃得賊快,後來出了向陽坡界,民警礙於屬地管理,就沒有再追過去。欽雲加了一句:“不過我們知道,那是一輛黑色雪鐵龍,我已經吩咐了民警,以後發現這輛車,一定多注意。”
樑健點了點頭,說辛苦你們了。不過,心裡他還是留下了一道暗影,可能這輛車有些來頭,派出所不一定真查。
下午,樑健看着之前在筆記本上記錄的五點:1、禁酒令;2、車;3、村子搬遷;4、治安;5、信任。這都是樑健在這幾天感受到有問題的地方。再看的時候,樑健還是感覺,沒有抓住問題的實質。
樑健在最前面,又寫了一條“礦產”,然後將村子搬遷,與之聯繫起來。樑健意識到,接下去兩天的工作,必須集中到特高壓這項中心工作上來。市委市政府讓自己下來,就是來解決特高壓這件事的,其他事情都可以緩一緩。這在工作法裡,叫做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
樑健決定找領導班子成員開一個會。
樑健打了個電話給黨政辦公室,讓通知班子成員下午三點鐘準時在三樓會議室開會。黨政辦馬上去落實了。
鎮領導班子成員聽說要開會,有的說,“終於耐不住了,要亮相了”,有的說,“不會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吧?”有的說,“先別亂評論,看看我們的書記,有沒有水平?”只有王雪娉什麼也沒說,她希望樑健能夠贏得大部分班子成員的支持,但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向陽坡鎮的班子成員,可都是不是簡單的主。
向陽坡鎮班子共有11個成員。樑健是鎮黨委書記、鎮長李良、人大主席方陽、副書記傅兵、組織委員王雪娉、宣傳委員唐偉華、紀委書記兼政法委員黃強、工業副鎮長戰衛東、農業副鎮長吳望、社會發展副鎮長袁進、派出所所長欽雲。大家坐下來也是滿滿一桌子人了。
樑健朝在座各位看了一眼,講了開場白。由於樑健對大部分班子成員都不熟悉,就讓他們作了自我介紹。到王雪娉講的時候,農業副鎮長吳望插話說:“王委員,就不用講了吧,都已經跟我們梁書記下過村了。”
大家都笑起來,氣氛相當曖昧。如果換了其他女孩子,恐怕就會羞紅了臉,王雪娉朝吳望看了眼,繼續自我介紹。這一招很靈,大家都不敢笑了。有時候不反駁比反駁更厲害。有時候解釋就等於掩飾。王雪娉不掩飾,但是無視了吳望的存在,令吳望頓時難堪起來。
王雪娉打定了主意,如果別人認爲她是跟樑健站在一起的,那就讓他們這麼認爲吧,的確她是跟樑健站在一起的。這樣,樑健至少就有了一個盟友,她也有了一個靠山,畢竟樑健是一把手,其他人也會選擇是不是跟他們站在一起。
樑健等大家都介紹完了,又說:“本來還希望跟大家再多聊聊的,在班子裡,我畢竟只是一個新兵,工作還不熟悉。可如今,我們的工作正處在一個關鍵時期,特高壓線這項工作,是我們頭頂的一座大山,就在最近這段時間內,一定要搞定,否則,恐怕我這個新任黨委書記的烏紗帽,很快就要讓給別人。在座各位的日子,同樣也不會好過……
“所以,我們之間的溝通,我想放在日常工作當中,放在處理具體事務當中了。我們一邊工作、一邊溝通、一邊磨合,我相信很快我們相互之間就會熟悉起來。
“今天,我們就圍繞特高壓線徵拆這個事情,再交流一下意見。只要是有利於推進特高壓線徵遷這項工作的,不管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可以說……”
樑健朝大家看了一眼,沒人搶着發言,王雪娉正看着他。只要他點頭,王雪娉就會說話。不過,樑健還是決定自己先說:“前天我去了一趟成山村,跟成山村村民進行了協商,他們昨天同意將遺體火化了,這個棘手的問題終於解決了。但是,下面整個村的徵遷工作,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他們提出兩點:一是要整村搬遷;二是要收回石礦的產權。大家看看,這兩個問題,是不是能夠滿足他們?”
樑健這麼一說,農業副鎮長吳望首先跳了出來:“梁書記,我是農業副鎮長,到村裡跑得相對比較多,特別是成山村我是隔三差五就去的,梁書記新來,對成山村的情況,恐怕不是特別瞭解,所以,我首先做些說明。我認爲,這兩個條件,一個都不能滿足他們!”
樑健眯起了眼睛,看着吳望。吳望對他的目光似乎無所謂,只顧自己說:“第一個,整村搬遷,不能滿足他們,那是因爲,整村搬遷的費用太大,國家某網給我們的徵地拆遷費用,並沒有考慮整村搬遷,而只是特高壓鐵塔佔有的土地的徵遷費用。如果要整村搬遷,其餘的費用,就要我們鎮上貼。我們鎮上根本貼不起,這一點李鎮長最有發言權了!”
李良點了下頭,很支持吳望的說法:“的確,鎮上根本沒有那麼多錢。昨天,梁書記讓我拿出了60萬,財政上已經沒錢了。更別說整村搬遷了。”樑健聽李良在班子會議上說昨天那60萬的事情,是頗有用意的。
樑健本是應該解釋一番的,但是這樣一解釋就會把主題給岔開了,他忍住不以爲意,對吳望說:“你繼續說。”
吳望看到鎮長李良支持自己,更加得意:“第二個問題,說是要收回石礦產權。梁書記恐怕不太瞭解,石礦的產權本來就跟村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們有什麼資格收回去。石礦的產權,是屬於國家的,不是屬於村民集體所有!這一點,還是請戰鎮長來說吧,戰鎮長管工業,是權威。”
戰衛東副鎮長馬上接口:“吳鎮長說的這一點,我同意。礦山的產權的確不是集體所有的,因此老百姓不可以收回礦山產權。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根據198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九條規定:礦藏、水流、森林、草原、荒地、灘塗等自然資源都屬於國家所有,即全民所有;由法律規定屬於集體所有的森林、山嶺、草原荒地和灘塗除外。成山村的石礦山,並非屬於成山村集體所有,所以他們說要收回的話,都是沒有根據的。他們認爲,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生活,這礦山也就屬於他們了,但這種想法根本不符合法律規定。”
樑健對此是有所瞭解的,因爲對礦山產權問題有疑問,他在空閒的時候,翻看了一些法律條文,他說:“剛纔,你說的沒錯。但是,據我所知,《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第二章第八條規定,農村和城市郊區的土地,除有法律規定屬於國家所有的以外,屬於農民集體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屬於農民集體所有。由此看來,如果將成山村的山視爲礦山資源,它屬於國家所有;如果視爲土地資源,那就屬於村集體所有。這可能就是問題所在。”
這時候,鎮長李良開口了:“我認爲啊,土地在表層,礦山資源在下面,開發的礦山當然是屬於礦山資源,應該是屬於國家的。如果成山村要收回,那也只能收回上面的土地產權。”樑健看着鎮長說:“但問題是,山已經開採成這樣,他們還能收得回嗎?”李鎮長爭道:“收不回,那是他們的事情。”
樑健感覺到李鎮長是在用賭氣的語氣說話了,很奇怪他爲什麼會這麼急。樑健緩了緩說:“李鎮長,老百姓對礦山的開採有意見,絕不僅僅是他們的事情。老百姓的事,也是我們的事。如果老百姓的事不處理好,我們的工作就推進不了。老百姓對現在的礦山開採有意見,你看看現在礦山的開採是不是可以先停一停?”
李鎮長突然怪異地一笑:“梁書記,這不是在開玩笑吧?就因爲老百姓說了幾句沒道理的話,我們就要聽了啊?那我們的工作還怎麼開展?礦山開採權已經承包給了邱小龍的石礦公司,人家開採期限還沒有到,我們強行讓他關停,不等於是違約嗎?而且,我們的財政收入,一大部分靠的是石礦稅收,沒有這些稅收,恐怕我們鎮政府都得關門!不如這樣,今天我們舉一下手吧,在座的同意關閉石礦的請舉手。”
沒有人舉手。王雪娉瞧了眼樑健,她的眼神中傳遞出一個信息,如果他需要她舉手,她就會舉起來。樑健朝她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想她因爲今天這件事情,讓李鎮長這幫子人,都視她爲異己,否則以後她的工作會很難。
不過如今班子中的情況很不樂觀,從剛纔李鎮長髮起的什麼舉手來看,樑健是徹底孤立的。樑健必須削弱這種影響,便說了一句:“大家不用舉手。李鎮長,今天不是搞表決。我提出這個問題,本來就是跟大家探討的。我們發揚的是民主,事情還是要班子集體研究決定,如果大家覺得有待商榷,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先放一放。”
班子會議開到這裡就算結束了,樑健覺得再開下去的意義已經不大。
會議結束後,樑健回到辦公室,不可避免的有種失敗的感覺。樑健以前沒有擔任過一把手,在十面鎮的時候,只是黨委委員;到了長湖區委組織部也只是擔任副部長;到了市府辦是綜合一處處長,雖然也是一把手,但只是一個科室長。直到今天,當了鎮黨委書記,樑健才感覺到,一把手不是那麼好當的。
王雪娉進來的時候,樑健還在看着窗外發呆。其實窗外沒什麼好看的。只有一角天空。王雪娉問:“看什麼呢?”樑健看了眼王雪娉說:“有時候,我們看到了,卻要裝作跟沒看見一樣。”
王雪娉笑了起來,將一盆小仙人掌,不經樑健的同意,放在了樑健的窗臺上,對他說:“怎麼樣?看起來還不錯吧?”樑健說:“至少有點綠意。”
王雪娉站在他面前,腰身微微前傾,樑健不敢直視。王雪娉說:“是不是因爲今天的會議,有點泄氣?”樑健說:“我只是奇怪,爲什麼沒有一個人覺得石礦開採有問題?”
王雪娉說:“因爲這些人都在石礦裡入股了嘛!”樑健很吃驚地看着王雪娉:“入股了?”王雪娉朝樑健笑笑說:“不然,你以爲呢?你還以爲這些傢伙真沒看出石礦開採的問題啊?他們有些人比我們清楚的多了,只是他們都有股份,你要讓石礦暫停,就是停了他們的財源,那還不是要他們的命?!”
樑健辯了辨王雪娉的話,說:“據我所知,鄉鎮領導班子的收入,應該不低吧?一年也有十四五萬吧?這還不夠?”王雪娉說:“如果一個人覺得,有些東西本身就是他該享有的,不管他原來有多少錢,你不給他,他就會有意見,不是嗎?”
王雪娉的意思,很明顯,向陽坡鎮的領導班子,把礦山的入股收入,認爲是自己應得的灰色收入,沒有人會因爲換了一個黨委書記就放棄這塊一直吃到現在的蛋糕。
這時候,市政府辦的陳輝竟然打了電話過來。陳輝接了他的班,也算是如願以償,這跟樑健沒有把陳輝徹底打趴下有關係,樑健對陳輝是手下留情的。陳輝應該記樑健的好。
然而,當樑健頗爲高興地接起陳輝的電話,說道:“陳處長,你好啊!”陳輝卻冷冰冰的說:“梁書記,宏市長說,讓你到他辦公室來一下。”樑健說:“知道了。”陳輝沒有任何其他言辭,就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