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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樑健坐在牀邊,看着牀上熟睡的霓裳,心裡樑母說的那番話像是鼓一樣砰砰地響着。
作爲父親,他確實失位很多。霓裳難得能陪在他身邊,他除去週末時間,平時也很少陪他。一部分是因爲工作,一部分可能是他這個父親位置缺失太久,所以他有時都會忘了,有這麼一個小傢伙需要他的陪伴。
樑健不想爲自己開脫,不想說自己的無可奈何。但要說讓他完全放下工作,保證什麼,他也做不到。他只能說,在這剩下的時間裡,儘量多的陪伴。
樑健給項瑾打了電話,項瑾告訴他,這個週末,她就回來了。
樑健想到之前老唐曾跟他提過讓霓裳和樑母他們去北京住城郊別墅的事情,樑健猶豫了一下,跟項瑾提了一下,然後說了自己的打算。
他打算讓樑母他們去北京,如果樑母他們覺得住城郊別墅不方便的話,可以考慮樑母他們到長白山莊住,房子的問題讓老唐幫忙安排。至於霓裳,還是讓她和項瑾待在一起。父親或者母親,總是要有一個陪在她身邊的。
項瑾沒什麼意見。
樑健問她幾點的飛機,到時候可以去接她。項瑾說還沒定。
這個週末,只剩下兩天時間了。樑健一忙,就將這件事忘了,直到週五晚上,霓裳跟她媽媽視頻過後,在樑健面前叫着媽媽要回來了,樑健纔想起來。
樑健想問問項瑾具體航班時間,電話沒打通。第二天打,還是沒打通。樑健想了想,帶着霓裳和樑母他們直接去了北京。先去了長白山莊,他們到的時候,項瑾他們還沒到。樑健帶着霓裳和樑母他們在周邊逛了逛,大約一個小時左右,有車子進山莊,樑健隔着湖看到車子停在停車場後,直覺應該是項瑾他們回來了。
樑健帶着人回到房子這邊的時候,阿姨已經在門外收拾落滿了樹葉的院子了。樑健進門,聽到有笑聲。
擡頭望過去,周明偉和項瑾站在桌邊在說話,項瑾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項部長沒看到人影,書房的門開着,應該是在書房裡。
樑健站在門口,一瞬間,這隻腳不知道該不該邁進去。
霓裳卻感覺不出大人間這絲異樣氣氛,大喊着媽媽就衝了過去。項瑾和周明偉轉頭看到門口站着的樑健還有他身後的樑母和樑父,表情有些不自然。
之前跟項瑾之間的那次矛盾,樑母他們並不知道。樑健不想讓樑母他們跟着操心,同時也考慮到項瑾的身體,儘管心裡不舒服,卻還是沒表現出來。
周明偉在他來後,沒坐多久就走了。走的時候,樑健去送他。走出門後,樑健問他:“你們是一起回來的?”
“沒有。”周明義回答。
樑健心裡泛起一陣複雜的感覺,堵在他的胸口,無比的難受。他停住腳步,帶着點怒氣轉頭對他說道:“我不管你心裡對項瑾是什麼感情,但是目前她還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跟她保持距離!”
樑健將話說穿,周明偉也頓時卸下了僞裝,神情變得冷峻,盯着樑健,自信而又堅定地回答:“你給不了她的東西,我能給!她有這個權力去追求她的幸福!”
樑健回答:“她是有這個權利,但是你沒這個權力替她來告訴這件事!如果她想要去追求你所說的幸福,她可以自己來告訴我!你要記住,她是我的妻子!”
周明偉眼睛眯了眯,隨後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樑健沒有追上去,該警告的已經警告了,再多說,就沒必要了。樑健回到房間裡,項瑾正陪着霓裳在玩。樑健去看了看唐力,小傢伙睡得正香,樑母在旁邊陪着,樑父不知去了哪裡。
下樓來,項瑾叫住他,道:“我們聊聊?”
樑健想到剛纔周明偉的話,心猛地疼了一下,終究還是要來了嗎?樑健勉強笑着說好。項瑾讓霓裳去找外公,然後和樑健走出屋子,沿着湖,慢慢地散步。
項瑾說,這次在美國,看到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事。
樑健看向她,心沉在谷底,有種缺氧的窒息,哪怕周圍的空氣是這麼的清新,卻依然感覺喘不上氣。
項瑾說:“我和爸爸商量過了,我打算移民。”
雖然沒有說出樑健猜想的那兩個字,可是這兩個字和那兩個字,又有什麼區別。儘管有準備,卻依然讓人措手不及,猶如晴天霹靂。
樑健怔了半響,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許久,他乾澀地問她:“你決定了?”
項瑾點頭:“我的身體你也知道。國內目前水平還是不夠,在國外,有哥哥照應,也相對來說好一點。”
樑健咬着牙,忍着心底彷彿拿着鈍刀子在一刀一刀撕扯他的皮肉的那種疼痛,良久,他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問她:“那霓裳和唐力呢?你怎麼打算的?”
項瑾看向他,明亮的眼睛裡,沒有了很久之前那種深情的繾綣,也沒了前段時間那種偶爾出現的掙扎,只剩下明亮的透徹。樑健知道,她此刻應該是真的想通了,真的決定了。
她問他:“唐力還小,我放心不下,所以我想帶過去。但是等他大一點,如果你希望他回來,可以回來。到時候如果我身體恢復得不錯,我可能也會考慮着一起回來。霓裳的話,你怎麼想?”
“霓裳很依賴你!”樑健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這麼說。他也不知道,他話中的依賴,到底是霓裳的依賴,還是他的依賴。
此刻她還沒走,可他的心裡卻好像已經有一塊地方在剛纔那會兒時間裡被挖空了。
他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爲什麼,還會是這樣的結局?
樑健想不明白。
樑健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混沌,越想越混沌。他甚至沒聽清項瑾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項瑾在喊他:“樑健!樑健!你怎麼了?”
他恍恍惚惚地回過神,項瑾還在眼前,皺着眉頭,神情焦急。他仔細地打量她,這次這麼久沒見,她比之前分別時胖了一些,臉上氣色也好了一些。再回想起,那段時間她骨瘦如柴,臉色蠟黃的樣子,樑健心裡僅剩的那點想要留下她的勇氣也就沒了。
或許,對她來說,去那裡真的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吧。
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又有什麼資格,一定要將她禁錮在此處呢?他是那麼的不合格,父親不合格,丈夫也不合格。
樑健苦笑了一下,看着她,道:“這件事,你要是想好了,我沒意見。那,我們什麼時候……”樑健說了一半,這話就說不下去了。
項瑾看着他,眼裡掠過一絲複雜,而後笑笑,也沒追問樑健想說什麼,她應該明白。
兩人沉默着,繞着湖走了一圈,湖很大,走一圈要很久。中途,項瑾坐在湖邊的石椅上休息的時候,項瑾看着湖,輕聲問樑健:“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一起散過步了?”
樑健心裡震了一下,是呀,多久了?他都已經記不得了。
“對不起!”樑健輕聲道。
項瑾苦笑了一下,道:“你不用道歉,你有你的無奈。我以前認爲我能承受,但是這場病,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生命那麼脆弱,人生也並不長。”
“我明白。”樑健忍着痛回答。
其實,樑健想問,是不是跟周明偉有關。
項瑾像是猜到了,主動提起了周明偉。她說:“你放心,我跟他只是朋友。我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樑健回答:“我知道,你不會做。”說完,頓了頓,又道:“如果真的做了,我也不怪你。是我虧欠你太多。”
真的不怪嗎?之前站在門口看到項瑾對着周明偉笑,那種燦爛的笑容,他多久沒看到了。可此刻去對着另外一個男人。那一刻,樑健心底的怒火,羞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那個男人的那張在女人面前總是彬彬有禮的臉給狠狠地揍上幾拳。他真的沒有那麼大方,那麼不在乎,可是,他也做不到去責怪項瑾。就像他說的,他虧欠她的,始終是太多了。
項瑾說:至少此刻,我心裡還有你。我不對你忠誠,也會對我的心忠誠。
樑健想說,既然還有我,爲什麼不能留下。爲什麼要放棄他,遠赴他鄉。爲什麼不能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要讓他把太和的事情都處理好,他就會來陪她們。
話在心裡轉了一遍又一遍,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有些話,此刻再說,已經沒了意義。
這一晚,樑健沒留下,他本想先將樑母他們送去城郊別墅那邊,但是項父說讓他們就住這邊好了,看樑母他們也不捨得孩子,樑健也沒堅持。而他自己,則是連夜趕回了太和。
到太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樑健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太和市,腦子裡回想着項瑾的那些話。他多希望這是一場夢,一睜眼就還是原來那樣。
可風吹在臉上,微涼的感覺,在告訴樑健,這不是夢。
“嘟嘟——”
是手機短信。樑健回過神,拿過來一看,竟是明月發來的短信,她問:“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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