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淑珍是一個干將,由於丈夫的事業在趙鐵偉的幫助下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與公與私都想把這件事幹好。如果自己能夠在鄉里當個綠化辦主任,也算是正股級幹部了,將來退休也就有了保障。多重動力讓她煥發出了剛參加工作時的熱情,在北京香山公園看了幾個小時,又查看了北京和靠山屯的地理和氣候等因秦,她就認定在靠山屯不論是土壤、氣候、降雨量都符合樹葉變紅的條件。靠山屯鄉屬北方地區,與北京在同一條緯度上,只是當地的溫度比北京低幾度,第一場霜凍比北京要早來半個月到二十天。這樣,漫山的紅葉比北京來的要更早一些,也就是種植和觀賞的條件比北京香山公園更好。
從北京回來的路上,她直接去了省林業廳的育苗基地,那裡有她的同學在那裡工作,同學的介紹更讓她興奮,像黃櫨等樹種和樹苗這裡多的是,不要說一個鄉,一個縣的量也能滿足。在省育苗基地王淑珍給趙鐵偉打了電話,告訴了他這裡的情況,趙鐵偉也很高興,讓她到三河市林業局的育苗基地去看看,把凡是能變成紅葉的樹苗數據都統計一下。趙鐵偉多了一個心眼兒,在靠山屯鄉植樹的基本數字沒出來之前,市林業局長魏長山對他的許諾他誰也沒說,連南培新也在保密之列,他擔心的是萬一魏長山對他說的是酒話,他的臉面就算丟盡了。
有人說:如果上天要幫你,你會逢山開道,遇河架橋,順風順水。如果上天要懲罰你,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能是上天要幫趙鐵偉,也可能是張明芝在天上要幫趙鐵偉,三河市育苗基地前年剛剛育出的新種黃櫨樹苗今年正是第四個年頭,是種植的最佳時機,而且有五十畝的面積,足夠裝備一個靠山屯鄉了。這是三河市育苗基地爲了提高經濟效益,自主培育的具有觀賞性的樹種,爲的是多賣幾個錢爲企業員工增加一些收入。怎麼也沒想到,辛辛苦苦三四年,樹苗已到一米多高快兩米的時候成了趙鐵偉的下酒菜。
王淑珍帶來的消息讓趙鐵偉興奮不已,彷彿已看到了一個即將出現的紅色的靠山屯。張明芝看了就要流淚的紅色的海洋已向他招手。趙鐵偉心中默默地想到:明芝,我答應過你,等我主政時我也在靠山屯鄉種上葉子能變成紅色的樹,你在天上等着看吧!
趙鐵偉幹事作風潑辣,動作迅猛,卻又心細如髮,他總是感覺魏長山那天在酒桌上說的話酒勁兒過了以後會打折扣。如果魏長山真的有所變化,那趙鐵偉的全部計劃將受到巨大影響。思前想後他想起了魏長山的“馮秘書作證,李副局長經辦”這句話來,又有了新的主意,他打電話給馮勇。確認馮勇就在辦公室內,今天並無外出計劃時,開車去了市政府。
馮勇正在辦公室內寫材料,趙鐵偉一頭撞了進來,三言兩語說明來意,非要馮勇和他一起去市林業局找魏長山局長,不給魏長山留任何的退身步。
馮勇指了指裡面那道門說:“老闆在裡面,別說出去一小時,上廁所我都一溜小跑。”
趙鐵偉說:“我去和老闆講,最多一個小時的事兒,市林業局距這的路開車連十分鐘都不到,能有什麼事發生?”
馮勇是兩頭爲難,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下班再說吧,去他家都行,今天一準兒見到他還不行嗎?”
趙鐵偉擰勁兒上來了:“我都打聽好了,魏局長和李副局長都在局裡,讓魏局當場一拍板你就走你的,餘下的事我自己辦!”
馮勇皺着眉頭說:“你等一會兒,我和老闆說一聲。”
兩分鐘的光景馮勇就出來了,小聲說:“快去快回!”
市林業局加層的四樓內外裝修同時開始施工了。最多一個月是施工方的承諾,魏長山已派人去採買辦公設備了。財政局長人真不錯,看到那幾盆盆景之後居然給他們打過了四十萬,多出的這十萬魏長山撥給了園林部門。讓他們把這十萬塊都花在盆景製作上。
這一次送盆景的事讓魏長山有所觸動,充分發現了這東西的重要性,這比請客吃飯什麼的可厲害多了。處局級以上的幹部基本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人了,大多數都喜歡養花弄草的,以後這盆景就是敲門磚了。園林局的技術人員做這多東西成本很低的,可市場價格並不便宜,上萬的盆景並不算是最好的,擺在辦公室和家裡都是氣質和身份的象徵,愛這東西的人也越來越多。
馮勇坐着鄭達的奧迪來到林業局,傳達室一看是市政府的二號車牌立即給魏長山打了電話。二號車牌是市長鄭達的車,魏長山從座位上跳起來就往樓下跑,剛到樓門口迎面碰上了馮勇和趙鐵偉,他的眼睛還往後看着不知是希望還是擔心鄭達在後面。
馮勇笑着說:“魏局,就我和趙鐵偉倆人,給您添亂來了!”
魏長山一拍腦門想起了酒桌上許的願,沒想到這二位殺手這麼快就找上門兒來。世上的事情都是有得有失,馮勇給他幫了忙,付出一些也是應該的,只是沒想到賊咬一口入木三分,趙鐵偉下嘴太狠,咬疼了魏長山。
三個人一同來到魏長山的辦公室,秘書沏茶倒水的忙完之後,未等馮勇開口,魏長山說道:“把李副局長叫來,有重要客人到訪。”
李副局長一進門與馮勇又是握手有事問好,對趙鐵偉雖也握了手,熱度是不一樣的。
魏長山說:“今天是還願的日子,小趙有什麼要求和李副局長談吧?”
馮勇一看大功告成,站起來說道:“魏局、李局,鄭市長還有個會,我的馬上回去,你們談吧?”
大家都起身相送,馮勇出了門,三個人都坐回到原處。
當趙鐵偉說出要那五十畝的黃櫨樹苗時,不僅李副局長,連魏長山也愣住了,這批樹苗是七八個工人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培育的,按目前的市場價格最少也要三十萬左右,市園林部門和幾個市直機關都想要一些,魏長山一直沒有答應,今年是四年苗了,正是種植的好時期。趙鐵偉是獅子大開口,一下要全吞了,胃口太大了一些。李副局長不由得看了魏長山一眼,只見他也皺起了眉頭。
李副局長笑笑說:“看來趙鄉長已經做過摸底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黃櫨苗是有五十畝,可其中三十畝已和其他單位簽了合同,不能變了,只能給趙鄉長留二十畝了。”
魏長山的眉頭一下展開了,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說趙鐵偉細心如發,這時就體現了出來,來之前他已預想了幾種可能,全部拒絕不可能,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沒法收了,滿足一半怎麼辦,滿足三分之一又怎麼辦,答應給三分之二就是勝利,其他的樹苗像速生楊一類的大衆樹苗不值錢,可以多要一些。聽了李副局長的話,由於事先做好了應答的準備,趙鐵偉的話當時就出來了,像是沒經過任何思考。
“不會吧李局長,這樣不等於讓魏局失了面子,一桌子的三河市大人物,傳出去有失魏局的威信啊,如果能給我三十畝的黃櫨樹苗,其他的什麼苗我不再挑了,我會覺得魏局的指示得到了全面的執行!”
李副局長聽了面部表情一下子固定住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小鄉長說出來的話綿裡藏針,軟中帶硬,讓了一步還給自己一個臺階,餘光看魏局的表情時,見魏局閉了一下眼,這是同意的信號。
李副局長尷尬的笑了兩聲說:“如果按趙鄉長的意思辦,我們可要得罪幾家大單位了。”
魏長山也覺得趙鐵偉的話很有勁,這小子一定和馮勇甚至鄭達有什麼關係,不然年紀輕輕的怎麼當上了鄉長,開口說道:“就按趙鄉長的意思辦吧,給三十畝黃櫨,其他的樹苗管夠!其他單位的人得罪光了,也不能得罪馮秘書啊,不然人家說我們過河拆橋的!”
趙鐵偉高高興興地走出了市林業局的大門,望着藍藍的天空,朵朵的白雲,川流不息車輛和人羣,心中充滿了底氣。靠山屯,我要讓你三年大變樣。
他給馮勇打了個電話:“馮哥!我欠你兩頓大飯!”
回到鄉里,趙鐵偉和王淑珍畢雲濤一起反覆討論了王淑珍的綠化規劃。王淑珍的植樹計劃是按趙鐵偉覆蓋全鄉,農民免費得樹苗的要求做的,靠山屯鄉二十二個村子,共計兩萬人左右,按照每人植樹三十棵的標準,荒山、坡嶺、地頭、渠邊、道旁、房前、屋後,地劃成塊,樹苗落實到人頭,大的原則是誰種誰收,保證成活,算下來共要種苗六十萬棵。所有黃櫨樹苗依路上山,今年只種陽面,明年再補一次,全鄉就基本上無空地可言了。
趙鐵偉只是在學校時種過樹,記得都是在開春的時候,向王淑珍提出了疑問,雨季植樹的成活率能不能保證。
王淑珍道:“植樹本來就是一年兩次,開春時和雨季植樹的效果相同,但山坡上效果可能會差一些,好在靠山屯的山緩坡多,山洪少,泥石流基本上沒有發生過,雨季植樹水分多了一些,成活率還有保障,但遇到大雨,會有些損失。如果樹苗都是個人的,就算衝倒了主人也會想辦法,如果是公家的就不好說了。”
王淑珍的話讓趙鐵偉和畢雲濤都笑了,這話說起來不好聽,但實際操作中這是千真萬確的。
現在剛六月初,離預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有充足的準備時間,事情初步就這樣定了。
靠山屯鄉第一次班子會是星期一的下午三點開的,班子的八名成員全部到齊,誰都想聽聽二位新領導的頭三把火怎樣燒,燒到什麼程度。
趙傑當了副鄉長,恢復了副科級幹部的身份,沒有了剛當縣委宣傳部宣傳科副科長的興奮勁,按他的說法這算是二婚了,沒什麼太高興的,同學朋友們之間讓請客的他一律拒絕了,說喜酒去年就喝過了,二鍋頭的意義不大,其實是他父親趙初然和他深談了一次的結果。
趙初然從峰山縣委宣傳部長劉海龍嘴裡聽說了市長鄭達的四點意見,對外人來說實在看不出這四點意見的針對性、明確性,但對於峰山縣一級的幹部,確是能看出其中的意思,公平的說趙鐵偉的上升沒有鄭達這四點意見也是必然的,但時間上很可能要往後推一推,最少也要一兩年以上。許許多多的新星新秀都是在這後來的一兩年裡隕落了、跌倒了,趙鐵偉是幸運兒之一。但趙鐵偉做的事擺在這,誰也挑不出什麼毛病,高層有人肯定,中層就沒話可說了。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遊戲規則的,公安人員破案,靠證據說話;大老闆們做生意,靠實力說話;運動員奪冠軍靠成績說話;官場上要進步靠政績說話;當然,也有許多人靠的是關係。可又有關係又有政績呢?奪冠肯定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