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送呂東去市裡的路上,趙鐵偉向呂東說起了這個最擔心的話題,呂東聽了說:“鄉里有獸醫站,要想搞好養殖也離不開他們的幫助的,你要想辦法讓獸醫站的人把養殖業當成他們自己的事來辦,羊不得病,少得病,得了病及時治才能發展的好!”
趙鐵偉聽了連連點頭,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了,鄉里如果沒有衛生院,縣裡沒有醫院,人也是要出大問題的。家有萬貫,帶毛的不算,這句老話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啞巴牲口,它病了不會說,嚴重了治不了,傳染了就一大片,怎麼能讓獸醫們當成自己的事幹呢?
送完了呂東回來的路上,趙鐵偉心生一計,有了制約獸醫的辦法。
回到村裡,直接找到老韓叔就聊了起來:“老韓叔,鄉里的獸醫有幾個人?”
“就兩個人。現在沒人願意幹這行了,以前最多時是四個。”
“獸醫是鄉里的編制嗎?”
“是,也算鄉幹部,掙死工資,幹多幹少一個樣,牲口有病了要送牲口去鄉里看才行,兩個獸醫看到病牲口來了,跟死了爹一樣,臉拉得比驢還長,不送兩盒煙或兩瓶酒什麼的都沒個笑模樣。”
趙鐵偉聽着笑了:“現在的體制就這樣,他什麼都不幹也掙這些錢,誰還願意幹?”
老韓叔聽了說:“羊越養越多,冬天時是吃的會緊張一些不愛生病,夏天時,各種小病就多了,沒有獸醫不行哩!”
趙鐵偉端出了自己在路上想好的辦法:“咱們要讓鄉獸醫隔一兩天就主動來一趟,把這當成半個家怎麼樣?”
老韓叔嘴一歪說:“那你把他老婆綁來就行,他三天兩頭會往這跑。”
找趙鐵偉哈哈大笑說:“差不多,咱們在村裡給這兩個獸醫代養幾隻母羊,下了羔羊全算他們的,您說管用嗎?”
老韓叔眼睛一亮,來了精神:“管用,管用,弄四隻母羊,分到各家去,村裡給點補助,一年將近二十隻羔羊要賣個五六千塊,快趕上他們一年的工資哩!”
鄉里有個羊肉館子,面積不大,有六、七張桌子,趙鐵偉,老韓叔一起請獸醫站長吃飯。
站長叫良朋華,四十多歲了,幹了多年獸醫,技術上沒得說,老婆在家休病假,原工作單位是縣林業局,爲了照看兩個孩子,病假休了好幾年了,兩個孩子,一個上高中,一個上大學了,生活緊巴的一團糊塗,聽了趙鐵偉的建議當時就許了願:“站裡那個獸醫是個病號,一年上不了半年班,指不上他,你們村要幫我代養四隻母羊,全村牛羊的病我包了!”
趙鐵偉和老韓叔四目相對,哈哈大笑起來,三個人喝了兩瓶東川燒白,解決了全村養殖業的後顧之憂,良朋華家裡相當於多了一個不吃飯的壯勞力,真是兩全其美。
吃完飯喝完酒從羊肉館出來已是下午兩點多鐘了,趙鐵偉迎面看見了和自己一起到了鄉里報到的趙傑。趙傑也是剛喝完酒,滿面紅光,穿的是西服領帶的,頭髮是油光水滑,旁邊是鄉里一位女同志,趙鐵偉見過面卻不知如何稱呼。
趙傑說到:“鐵偉呀,到鄉里來也不找我,真不夠意思,上次你把建委的華子民放倒了,在醫院裡打了一天吊瓶,人家過生日,你起什麼哄?”
趙鐵偉聽了就不高興,不知道的以爲他是什麼領導,居高臨下的,居然還批評起自己來了。說道:“他過生日,我買的酒,爲他捧場,還有錯啦?”
“有你那麼喝酒的嗎?整杯的招呼,一般人誰受得了?喝的你自己也抱着柱子不撒手。”
話說到這趙鐵偉也樂了:“喝的是急了些,下次要放慢速度。”
“你女朋友真不錯,怎麼看着有點像混血兒?”
趙鐵偉點點頭說:“他姥爺是俄羅斯人,多少有些外國血統。”
“看住了,不定多少人惦記着呢。”
那位女同事說:“趙主任,趕緊走吧,一會還要開會。”
趙傑說:“我要走了,一會有個會,下次來了必須找我!”
趙鐵偉有些納悶,那女的管他叫趙主任,這纔來了一個月就當主任了?問良朋華站長:“他是主任了?”
良站長在鄉里工作,什麼消息都知道:“前天宣佈的,鄉宣傳辦主任,升的真夠快的,就是在市報和省報上發表了幾篇小文章,也算是鄉里的才子了,原來的鄉宣辦主任幹了四年才坐上這個位子,現在去了民政辦了。”
趙鐵偉明白了,趙傑的父親是豐華縣委組織部長,他來了峰山縣,劉德新的父親是峰山縣委宣傳部長,他的兒子去了豐華縣,你管我的兒子,我管你的兒子,這倒是一招妙棋,好奇心讓趙鐵偉拿起了手機,打給培訓班的比較熟悉的女同學小方,果不其然,劉德新也在鄉里當了黨政辦的副主任,趙鐵偉苦笑了一下心想,黨風就是讓這些人搞壞的,不憑政績,全憑關係,這樣的人長久得了嗎?
回到老韓叔家,趙鐵偉還在想着趙傑,恐怕報紙上發表的幾篇文章也不是他寫的,八成也是當爹的找人代筆。突然他想起了趙傑的那句話,你女朋友真不錯,看住了!又想起了周麗娜。女朋友死活不願自己到山裡來當駐村幹部,他在省會的工商銀行工作,一個在省裡,一個在村裡,反差是大了一些,山裡信號不好,發個短信什麼的還將就,打電話還得往山上走個百八十米才行,聯繫少多了。想到這,他又給周麗娜發了一條短信:“寶貝,在忙什麼?”
不知道什麼原因,半天沒回過來,可能還是信號的原因。
周麗娜處在熱戀的痛苦之中。趙鐵偉是學校裡的活躍分子,學生會體宣部長,標準的帥哥,多少女生或明或暗的向他發起進攻,最後被自己收入囊中。如果說做男朋友,絕對沒得挑,也夠男人,只做了一次愛就把寶馬的車鑰匙扔給了自己,對自己絕對是真心的,可爲什麼要去山裡當什麼村幹部呢?周麗娜知道趙鐵偉家裡有錢,並不知道華宇集團是他爺爺的,怎麼也想不通放着省城不呆,爲什麼去了山裡。
上一次華子民過生日之後,華子民就展開了強烈的追求攻勢,三河市到省城不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華子民這個白胖子三天兩頭在銀行門口等她。趙鐵偉上次差點爲了她和華子民玩了命,這事周麗娜也不敢告訴趙鐵偉,最多是不理華子民就是了。無奈華子民熱度不減,公開宣稱只要你沒結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權利,你不理我我理你,步行和你保持遠距離送你回家這不犯法,弄得周麗娜有苦難言,幾次罵華子民是癩皮狗,可華子民從不着急,總是笑臉相迎,甚至覺得這稱呼很親切,引以爲樂。
獸醫的事解決以後,趙鐵偉踏實多了,每天在村裡轉,總是看着配過種的母羊的肚子,總想看看用種公羊配過種的本地母羊產下的羔羊與本地的普通羔羊有多大的區別。真能一隻頂三隻嗎?不見着真東西他是不放心的。
半山村緊挨着小橋村,小橋村又挨着大井村,這兩個村的村長看了半山村的種公羊以後,愛得不行,這些人都養了多半輩子羊,都懂得母羊好,好一窩,公羊好,好一坡的道理,隔三差五就請趙鐵偉去他們村喝酒,只是後悔當初爲什麼沒讓趙鐵偉當了他們村的駐村幹部。
小橋村村長叫王長富,五十出頭,名字起的好,命卻不濟,家裡窮得一塌糊塗。家裡有老爹老孃,還有一兒一女,女兒天生是瞎子,嫁不出去,在家裡成了老姑娘,兒子娶了媳婦,生了娃,算下來也是四代同堂,老孃是個病身子,全家掙倆錢兒都買了藥。進入九十年代了,家裡一個月也就吃上一兩回肉,就這在村裡還算是中等戶,比他窮的還大有人在。
半山村的巨大變化,王長富看在了眼裡,認準了趙鐵偉,幾次拉趙鐵偉去他家吃飯,趙鐵偉幾次推擋不過也就去了。
王長富準備了幾個涼菜,包的羊肉餡餃子,叫上村裡幾個長輩和趙鐵偉坐在了酒桌上。
五位長者各帶了一個菜,酒是散裝燒酒,聽說一塊二一斤,趙鐵偉一看就皺起了眉頭,散裝酒有很多是假的,他怕喝了假酒傷了眼睛,王長富一眼就看了出來,笑着向趙鐵偉說:“酒是真酒,鄉親們喝了多少年了,從沒出過事,放心吧。”
趙鐵偉在這算是客人,王長富端起酒杯敬客人:“趙幹部,沒啥好吃的,將就一點吧,山裡人比不了城裡人,可心裡實在。”說着和趙鐵偉碰杯子,喝了。
人在窮的一無所有或一事無成時,只能用自己是實在人來安慰自己了,其實太實在了無疑就和傻聯繫到了一起,真正的有錢人沒有一個是靠實在起家的。實在,老實,說白了是無能的代名詞。
酒杯不大,是五錢杯,趙鐵偉早已知道本地規矩,第一輪主人敬客人,第二輪客人敬主人,兩輪過後自由活動,心裡一算,最多是六兩酒,問題不大,也喝了。
第二個敬酒的是村裡輩分最高的人,大家都喊他老王爺,這村王姓是大戶,佔了全村80%。
王長富說:“老王爺今年八十一了,聽說你來了也要敬你一杯。”
趙鐵偉屁股底下像安了彈簧一樣,騰地一下子了站了起來:“不敢!不敢!比我爺爺還大十幾歲呢,還是我敬您吧!”
趙鐵偉繞過衆人,來到老王爺身邊,老王爺已舉起了酒杯,趙鐵偉用自己杯子的最上沿輕輕碰了一下老王爺酒杯的最下部說:“祝老王爺長壽!”
一老一小喝了這杯酒,隨後又是四杯,第一輪算是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