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趙鐵偉一路高速行駛,一個多小時到了省城,直接去了事先已聯繫好的兩家地點好、環境好、房子質量好的高檔新樓盤,他要爲張明芝的父母買一套大房子,讓他們換換環境,雖然他無法感受到二位老人痛失愛女的悲痛,但他知道人間的三大悲劇:少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雖然隨着改革開放的發展,第二項悲劇已經變成了喜劇,但其他兩項估計再過一千年也還是悲劇,
兩個新樓盤一轉就定了下來,其中一個因爲中間有個人工湖,有人在那釣魚,趙鐵偉一問,凡是戶主都可免費在這垂釣三年,三年後看情況收費,這是一個優勢。趙鐵偉選了一套一層的大四居,還帶一個四十多平方米的小院,門口就是人工湖,應該說是家居的好地方了。房子很便宜,精裝修帶廚衛全套設施,空調都裝好了,價格才兩千九百元一平米,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才四十六萬四千元,那時買房子連身份證都不要,報個名字就完事了。
趙鐵偉報上了張明芝母親的名字,從父親走了以後,他更覺母親生活的不易,一個人怎麼也是孤單了。
拿到了發票和房門鑰匙,順手又交了十年的物業管理費,物業的人樂得眉開眼笑,要都是這樣的住戶,物業公司就發大財了。
見到張明芝父母是還是有些不順利,張明芝的父親拒絕了,他沒有理由要女兒男朋友的重大禮物,媽媽是一邊默默流淚,當趙鐵偉拿出寫着媽媽名字的發票,並告訴他們不能更改時媽媽還是拿過了鑰匙,邊流淚邊說:“我們倆會立一個公證遺囑,我們百年以後所有財產都是你的。”
趙鐵偉走出了張明芝的家,奇怪的是剛纔只有些低陰的天空,現在居然下起了雨夾雪。一般情況下第一場雪都在十一月下旬左右纔會出,今年看來又是一個寒冬。雨點和冰渣打在臉上,冷風也讓趙鐵偉又有了一些寒意,打了一個寒戰,突然他感覺到了是不是張明芝在天上知道了自己對她父母孝順被感動得流下了眼淚了呢?他擡起頭來,仰望蒼天,希望看到張明芝的影子,可蒼天之上灰濛濛的一片,只有冰冷的細雨和冰渣落在他的臉上。猛地一回頭,張明芝的父母臉貼在了玻璃上,正在看着趙鐵偉,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明芝,我們真的沒有緣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興許來世我們還能相遇。
衝樓上招了招手,上車了,坐在車裡趙鐵偉流着淚想: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傷心的地方了,這個地方給自己帶來的快樂太短了,悲傷卻太長了。
張明芝的媽媽在樓上看着遠去的趙鐵偉流着淚說:“這是一個有情有意的好孩子,可惜我們明芝…”
趙鐵偉連家都沒回驅車返回了市委黨校。他不願意帶着這樣的情緒回到家中,快樂是要與家人分享的,痛苦的果實還是一個人吃下爲好。
回到黨校客房,還是空無一人,只有另一張牀上有了一件外衣,還有一包換洗的衣物,他知道,這一定是家住在市區的幹部。從明天開始,他將和這個人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一段時間了,這該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早上七點到八點是早餐時間,八點半正式上課,在餐廳裡有一溜長長的桌子,上面是各種早餐:包子、花捲、油條、雞蛋、各種粥湯、小菜、居然還有一壺咖啡。這是趙鐵偉所喜愛的飲品,他向咖啡壺走去,伸手去拿紙杯,另一隻芊芊細手也伸了過來,兩隻手在紙杯前停住了,四目相望,正是史嵐。
史嵐一臉的詫異,眼睛好像突然增大了許多,嘴巴不由自主的張開了,驚恐之中帶着迷惑,更有些許的不解,兩個人如此近距離的相遇,儘管趙鐵偉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這樣相遇,兩個人都僵住了。趙鐵偉從史嵐的表情中讀懂了一切,那充滿不解的面部表情,與已去的張明芝在感到驚訝時是多麼相像,一股從前的悲傷、一股已去的思念,一股突來的喜悅讓讓趙鐵偉百感交集,話未出口,一行熱淚已流了出來。觸景生情,悲歡離合,女人本來就是水做的。看到趙鐵偉流了淚,史嵐也控制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二人還未開口說話,幾個也想喝咖啡的人也圍了過來,等大家看到一對青年男女四目相望,轉身離去了,史嵐只是嘴脣動了動並未說出話來,一個急轉身,長長的黑髮又散開了一個半圓,在趙鐵偉面前畫了一個弧形。一步一步的向門外走去,趙鐵偉依然站在那裡看着史嵐漸去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一位想喝咖啡的旁觀者目睹了這一些,輕聲說道:“還不去追!”
趙鐵偉快步向門外追去,出了餐廳大門,卻不見了史嵐的身影,趙鐵偉往左右一看,發現了衛生間的標誌,知道了史嵐的去向。
上課的時間快要到了,趙鐵偉不想再等了,一是不想第一節課就遲到,在是這裡人多不好說話,時間有的是,只怕到時無話可說。
趙鐵偉剛剛坐下,史嵐急匆匆的也進來了,在趙鐵偉前四五排的位置上停下,側面對着空位子,兩隻胳膊向後一伸,脫下了米黃色的風衣,露出了白色的高領毛衣。由於是側面,趙鐵偉看的很清楚,那對曾經讓他如癡如醉的大胸弄得他神魂顛倒,並付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如今她會名花有主嗎?
“從第一排右邊第一個人開始,每人一句話,介紹一下你的單位、姓名、職務、年齡,只是一句話,開始。”
上課的第一件事是互相介紹,課任老師卻忘了介紹自己是誰,有點意思。趙鐵偉的思路已被老師徹底拉了回來,從烏七八糟的東西回到了黨校這個神聖的課堂。
“趙鐵偉,峰山縣靠山屯鄉代鄉長,二十六歲。”趙鐵偉剛介紹完,居然有人鼓起掌來,隨後全體鼓掌,老師也鼓起了掌。趙鐵偉在三河日報、三河電視臺都露過面,有過專訪,上過長篇通訊,早已是隔着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了,只是他自己還沒有認識到這一點。都介紹完了,老師纔開始自我介紹,原來是黨史系主任,也是正處級幹部,卻在這當了班主任的角色。
系主任請大家推選一位班長,有人喊趙鐵偉的名字——是多人喊趙鐵偉的名字。老師說道:“同意趙鐵偉的請舉手!”
大家痛快的舉起了手,趙鐵偉清楚地看到,史嵐的手先舉了起來三分之一,改成了一半,猶豫了一下才又高高舉了起來。
系主任道:“好,全票通過,以後大家有事先向趙鐵偉班長說,逐級彙報。”
趙鐵偉心裡樂了,沒辦法,上學時我就是你的班長,上黨校時繼續領導你,如果順利,還要管你的下半生!想到這趙鐵偉突然壞笑起來,他又追加了一個想法,除了管伱下半生,下半身也要管起來!
第一節課的課題大了點,沒人愛聽,我黨改革開放的政策如何形成。太大了,應該讓省委書記們去研究這個話題,已經改革開放了,還說這些意義不大。
趙鐵偉不愛聽了,開始給史嵐發短信:“謝謝你投下了莊嚴的一票,過得還好嗎?”
“莊嚴談不上,隨大流而已,過得還好。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高三時你也投過我一票,一併謝了。你的電話簽到本上就有,上課前查的。”
趙鐵偉不想讓史嵐知道他昨天就看見了她,把時間提到了上課之前。
“高三時倒真是莊嚴的一票,你的分數排名在我前面許多,所以莊嚴。”
“那又怎麼樣,我還不是名落孫山,其實你要負主責。”
“你沒發揮好,與我何干?”
“你心裡明白。”
“不明白,世上的事總是糊塗的。”
“市廣場西新開了一家烤全羊館,我以班長的名義請你去品嚐,有興趣嗎?”
“沒有。”
趙鐵偉心涼了半截,這是明顯的拒絕信號,這麼漂亮的人早應該名花有主了,心情有些沉悶,當班長的興奮也一掃而光。
手機有震動,拿起一看,心花怒放:“如果以老同學的名義,結果會不一樣。”
“我鄭重地、莊嚴地、認真地、誠懇地請老同學一起品嚐烤全羊。”
“廢話太多,在考慮中。”
“去,還是不去?”
“幾點?”
“六點怎麼樣?”你剛纔爲什麼哭了?
“你先哭的,大男人!”
“不見不散?”
“知道了,我關機了。老師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