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恢復高考後,民辦教師王愛民考上了西山縣師範學校,也就是當年王國慶的父親王大勇曾經就學的那個地方。(..)
一到師範報到,王愛民的身份就由農民變成了幹部,從此他就成了一個非農業了。畢業以後,王愛民當然也就就成了一名正式教師,也就是公辦教師。不過,他最後還是堅決回到了王家川。縣教育局的領導都稱讚王愛民的覺悟高,有奉獻精神。而知道內情的人都捂着嘴笑。因爲,他在沒有考上師範的時候,就和學校的一位女老師睡到了一起。女老師雖然沒有生下孩子,但已經做了兩次人流。王愛民考上師範後,女老師怕他變心,拋下自己,這一次是死活也不再做人流了。沒辦法,爲了保住工作,王愛民只得和她成了親。
那個時候,人們對男女關係問題還是看的非常重。一個人,如果在這方面出了問題,不僅要丟飯碗、受處分,有時候還會因此而坐牢。
結婚不到6個月,老婆就給他生下了一個閨女。
第二年,老婆又生下一胎,王愛民一看,還是一個閨女,他就一言未發。
隔了一年,老婆又生了,王愛民膽戰心驚地到跟前一看,差一點暈倒,又是一個沒帶把兒的。
有人就說,王愛民的老婆這是撞上了七女星,要連聲七個丫頭片子的。
也有人安慰王愛民,說宋大帥人家可是地委組織部長,你看看人家,老婆給他生連生了四個閨女,人家不照樣高興。宋小蘭、宋小荷、宋小菊、宋小梅,春夏秋冬四季的花都有。說不定,人家宋大帥以後就靠着這四個閨女享福呢!
王愛民說,誰說我高興了?三個閨女,我哪一個都喜歡。
嘴上是這麼說,王愛民的心裡卻焦急得很。
由這三個閨女的名字就可見一斑。
大妮叫王招娣,二妮叫王喚娣,三妮叫王小改。
到老三這裡,不改可是萬萬不行了。
1985年,眼看着鼓着大肚子的老婆又要生了,王愛民這次專門提前外出了幾天。他怕自己再也受不着打擊了。
一天下午,他正在縣城的一所學校裡和一個同學喝酒,突然學校傳達室裡的那個老頭跑過來問:“你是不是叫王愛民老師?”
王愛民說:“是啊!我就是!”
老頭說:“電話,從你們老家大隊打來的,你快去接吧!”
王愛民當時就泛起了嘀咕,會不會是老婆生了呢?
也由不得他多想,連忙和老同學一道兒跑到了傳達室。
電話是大隊支書何天明打來的,王家民抓起電話忙說:“喂,喂,我是王愛民啊!”
對方說:“王老師,我是何天明!”
王愛民說:“何支書,你好,你好,你吃了沒有?”
那個時候,人們一見面,習慣說“吃了沒有”。
何天明說:“啥時候了,還吃了沒有。我對你說,你老婆生了,快回來吧。”
王愛民有些結巴地問道:“何支書,生,生,生,生了個啥?”
何天明說:“和上頭那仨一樣。”
一聽這話,王愛民差點癱坐在地上。
電話那頭卻傳來了何天明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逗你玩呢,這次你就請客吧,你老婆總算給你生了一個帶把兒的。”
王愛民差一點跳起來:“好,好,你告訴她們,我這就回去。”
王愛民跑到街上,買了幾斤紅糧和幾袋奶粉,這才蹬上自行車飛一般地往家裡趕。
跑到家裡,王愛民緊緊地抱起一身絨毛的孩子,親了又親。當然,他重點是親在了孩子的*上。在此時王愛民的眼裡,孩子的*無異是世界上最新最美的圖畫。他看不夠、聞不夠、摸不夠。
老天有眼,他王愛民總算可以延續香火了。
1985年是農曆的牛年,王愛民就把孩子起名爲鐵牛。
鐵牛在家裡雖然是寶貝蛋子,但他從小的學習倒不錯。因爲父母都是老師,他從小就是班長。王愛民就說,鐵牛真省心,就連他上大學,他和老婆也沒有費過什麼心。因爲人家鐵牛在武漢大學讀書的時候,不僅是學生會的幹部,還找到了勤工儉學的門路,自己幾乎就可以供自己上大學。這在80後的孩子中間可是不多見啊。
在鐵牛上初中的時候,王愛民就當上了王家川小學的校長。
在鐵牛上高中的時候,王愛民又當了上村委的文書。
大妮招娣上完初中後,就到廣東打工去了。後來就嫁給了一個東莞當地人。現在,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二妮喚弟學習也不錯,考上了山陽大學生物系,目前在西山縣高中任老師。
三妮小改心比較野,高中沒上完就跑到了大姐那裡,不知道通過什麼什麼關係,認識上了一個香港的老闆,不久兩個人就結婚了。那個香港老闆,王愛民只見過一次,看那面目,似乎比他的年紀還要大。但這位老闆卻用他基本上聽不懂的鳥語一個勁兒地問他喊爸。
不管怎樣,總體上說,王愛民這大半輩子的心情都還不錯。
可最近這些天,王愛民卻爲鐵牛工作的事犯上了愁。
國家對大學生早就不包分配了,就業都得靠自己。王鐵牛已經參加了三次公務員的考試,筆試每一次都是名列前茅,可都在面試以後被涮了下來。
人們就說,你們家鐵牛那成績、那本事是毫無問題的,關鍵是你沒有人。面試是憑關係、看臉氣的,沒有人照顧你,誰會錄用你。
王愛民就對兒子說:“鐵牛啊,你成績這麼好,可就是考不上公務員,要不,咱也託點關係。”
鐵牛說:“上哪裡找關係?”
王愛民說:“咱們王家川在外面的中用人可多了,對門的老王家,人家王國慶可是省委書記。下村的老宋家,宋大帥的四個女婿可都攥着印把子哩!”
鐵牛說:“爸,你就省省吧。你認識人家,人家會認識你?再說了,我這點小事,咱咋好意思張嘴?”
王愛民說:“上班可不是小事,工作的事安排不着,就找不成對象。王國慶也好,宋大帥也罷,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就不信,我這張老臉他們不認。”
鐵牛笑笑說:“呵呵,老爸啊,你不信,你就去試試。我估計,你連人家機關的大門都進不去。”
王愛民說:“鐵牛啊,別人不行,咱行,咱是他們知根知底的老鄉啊。還有,咱們家和王國慶他們家還是同祖同宗的一王家啊。還有,還有,小的時候,我還跟着王國慶一塊兒上山砍過柴。有一次,爲了懲治北京來的那個紅衛兵,好像是叫什麼林紅星,要不就是叫林紅心,我還跟着他把半筐牛糞倒在了林紅星的牀上……”
鐵牛說:“爸,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提這,還有啥用。別忘了,人家是省委書記,你就是一個小學校長。”
王愛民說:“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就不信,老感情老關係了,他王國慶能不念?”
王鐵牛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王愛民又說:“鐵牛啊,考公務也行,我看做生意也行。你大姐、小姐,一個在東莞,一個在香港,都有自己的公司,你要想……”
王鐵牛說:“我不想做生意。我的事,你也別去找人了,咱丟不起這個人。再說了,我就不信,我連一個小小的公務員都考不上?”
說罷,王鐵牛就進屋打開了自己的電腦,聽起了周杰倫的《菊花臺》來。
王愛民就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大概就是代溝了。
王愛民這一生心煩的時候不多,偶爾煩了,他就會抓起那把父親傳下來的二胡,到山溝裡那棵老銀杏樹下拉二胡。
今天,他就提上了那把二胡,臨走的時候,他還喝了二兩高粱燒。
當楊百老,不,現在已經是楊百萬了,拉着自己年輕的老婆出來散步的時候,王愛民正閉着眼睛在拉那曲令人心碎的《二泉映月》了。
楊百萬就連忙拉着老婆往別處走去,現在老婆正扛着肚子,這可是關鍵時候,怎麼能讓肚子裡的孩子聽這種帶着哭腔的調子呢?
現在的農村真的是發展了,就連幾乎不識字的楊百萬,也懂得胎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