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頁心中已經由開始時的震驚變成了現在的絲絲煌恐和不安。
如果是別人強勢說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葉頁或許不會震怒,因爲他自信憑藉書記的權威,可以壓下反對的聲音,同時,崔達泉一直對他事事順從,也讓他隱隱有了掌控一切的感覺,認爲在常委會上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即便不同意,也頂多是棄權而已,沒想到呀沒想到,範建華給了他迎頭一擊。
範建華是省長,是僅次於他的折江省第二號實權人物,有足夠和他叫板的實力和政治資本。如果不是一段時間以來,範建華始終低調行事。基本上走的是穩定大於一切的路線,再加上崔達泉一直向他灌輸範建華根基不穩的論調,說範建華不敢和書記矛盾公開化,更不會在常委會上和書記唱反調,否則傳了出來,會讓京城以爲折江省一二把手不和。對範建華下一步的仕途大大的不利。而且範建華因爲以前畢竟和林森有過來往,擔心給上層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凡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正是趁此時機確定書記權威的時候,不能錯過大好機會。
整個折江省,葉頁最擔心的就是範建華和他公開唱反調。崔達泉說的不假,範建華根基未穩,但他也心裡清楚,他的根基也比範建華強不到哪裡去,也是在常委中沒有堅定的同盟,同時,他也相信上層對他信心不足之所以讓他接任折江省省委書記,也是爲了折江省的平衡過度考慮。但也正是因此,他也想站穩根基。也想有所作爲,給上層留下一個,能幹肯幹的不負衆望的書記形象。崔達泉的主動靠攏也正合他的心意,他也想趁範建華求穩心切之際,儘快地樹立起書記的權威,從而奠定下折江省名正言順的第一人的威望。
有崔達泉可用,有萬保健輔助,有程曉宇也和他關係也算說得過去,再加上範建華也沒有形成鞏固的同盟,大事可成。
此次常委會,也是投石問路之舉,所以他才故意沒有召開碰頭會,沒有事先就巨州市的申請資金一事徵詢範建華的意見。他壓下來之後,範建華好象忘了此事,問也沒問,就更讓他心中篤定範睿椏在大小問題上,一般不駁他的意見。只要他提了出來,範建華基本就是默認的態度。
如果此次常委會完成達成他的目的。葉頁就相當於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會給所有人造成一個既成事實,就是葉書記定下來的事情,基本上在常委會上已經沒有了反對的聲音。相當於葉頁奠定權威的至關重要的第一局。
書記的權威一般情況上無人侵犯,當然有一般情況就有特殊情況,況且省長反對書記的議題在國內的政治生活之中,不但算不上特殊情況。還是常事。也只有省長挑頭,其他常委纔敢附和發出反對的聲音。
葉頁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範建華髮出的強有力的反對聲音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要不是後面幾名常委脣槍舌劍爭論一番給他爭取了時間,他甚至會有短暫的失神,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範建華怎麼就突然之間意氣風發了?
好在葉頁畢竟是老官場了,在林森的高壓之下,也委屈求全了許多年,性格不強勢,能力不高,但政治智慧還是有的,片刻之後他就冷靜下來,得出了結論:而對他的步步緊逼,範建華已經退到了底線。身爲省長,折江省大權在握的第二號人物,不可能被他壓得死死的,況且在林森時代。範建華表現出來的政治手腕也是非同一般,否則怎麼可能在林森時代就遊刃有餘,同時林森倒臺之後,還依然屹立不倒?
葉頁明白過來了,他在崔達泉的鼓動之下,在最近幾次小勝之下,在沾沾自喜之餘,有點輕敵了一本來範建華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示弱也好,保守也好,是做過上層看的,而不是因爲他好欺負!更不是因爲他畏懼自己的書記權威!
當了幾年的憋屈省長,葉頁的軟弱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一當上書記就想翻身把歌唱?沒那麼容易!政治人物,所處的位置帶來的權威只是表面現象,真正讓別人畏懼和敬畏的。是政治智慧和過人的手段。葉頁自認相比範建華,他欠缺的東西太多,比如城府,比如周旋的手段。再比如審時度勢的眼光,他唯一比範建華佔據優勢的就是職務,就是書記手中要行使的最後的王牌:一票否決權。
只是現在不比從前,以前政府班子在常委會中所佔的比重很最早的時候甚至只有省長一個人。但在經濟先行的今天,政府班子在常委會中的比重越來越大,而且往往任何事情一涉及到經濟增長,其他問題必須爲經濟讓路。相對來說,政府班子的發言權越來越重,況且在中央越來越強調要集中更要□□的大方針政策之下,書記的一票否決權。越來越少見有人使用一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動用一票否決權。
以葉頁的性格。更是不可能強勢地大手一揮,將包括範建華在內的反對聲音全部否決,強行通過他的提既沒有勇往直前的氣勢。也沒有和範建華矛盾激化的勇氣。更主要的是,在以上兩件小事上。也根本沒有必要翻臉!
葉頁告誡自己,如果因爲巨州市申請資金和增設綜合三處的兩件小事而和範建華再爭論不休,是沒有政治智慧的表現,是得不償失的舉動。他也知道崔達泉被辯駁得無話可說。而且他也仔細想過了,範建華一方說得也確實有道理,他壓下專項資金的事情,是有點做得過了。
主耍還是輕信了崔達泉之話。葉頁忽然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會不會是崔達泉故意爲之,就是要讓自己和範建華產生矛盾,從而讓他坐收漁人之利?
葉頁的念頭一閃而過,現在的形式之下不容他有心思多想其他方面。因爲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常委會就是讓大家暢所欲言的的方。有爭論是好事,證明大家都在充分行使自己手中的權力。”葉頁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儘可能讓語氣溫和一些,政治從來都是平衡和妥協的產物,爭吵也好”平氣和地商量也好,最終還是大家都退讓一步才行。
葉頁活一出口,崔達泉就一臉失望之色。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葉頁在省長位置上時就以軟弱著稱。現在當上了一把手,剛剛遇到了範建華的反擊,就立刻退縮了,性子太面了,不夠強勢,難成大事。
和崔達泉一樣面露失望之色的還有馬囟,他也想借此機會,在正副書記的力挺下。樹立起一個強有力的宣傳部長形象,沒想到,一個回合下來就全面潰敗,而且身爲一把手的葉頁。立刻就軟化了立場,真是讓人痛惜。現在的悄況還沒有呈現一面倒的趨勢,還有一戰之力,但葉頁的立場不再堅定,別人還怎麼反擊?
蘆軍弋的目光從天花板上收了回來,狐疑地看了萬保健一眼,又落在了葉頁身上。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屑之色。
“通海鐵路應該是沒有異議了。直接由省政府出面,提交到交通部就可以了。巨州市申請專項資金的事情,我認爲此事可以緩一緩,具體批多少,何時批,等範省長散會後和我再碰個頭。增設綜合三處我覺的還是很有必要的。凡事宜早做準備,不要臨時抱佛腳就被動了”只葉頁臉色沉靜,只不過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氣勢,表面上看雖然只是做出了微小的退讓,但從口氣中已經可以明顯得聽出來,他動搖了。
崔達泉臉上的失望之色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