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個又矮又胖的男人。儘管長相普通。不過穿着十分講究,頭髮一絲不亂,皮鞋鋥亮。衣服沒有一點擢皺,他年約匆上下,眼睛不大,一臉關切的神情看着王者風手中的椅子。
藤椅不重,王者風輕輕舉起。笑道:“您放心,我輕拿輕放,不會有一點損傷。”雖然不知道眼前人是什麼身份,估計也是市委裡面的頭頭。他就沒話找話,“藤椅好處不少,柔軟透氣,而且又是天然植物編織而成,人體就需要與天然的東西接觸纔不會生病。就象現在的城裡人其實沒有體驗過,如果光着腳踩着泥土上,比什麼腳底按摩可是舒服多了
來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小夥子挺有見識,聽你一說。是不是你對養生之道也有研究?”
“我哪裡敢說研究,就是有一點切身體會罷了。其實許多道理是相通的,就象南方潮氣重。所以要吃辣橡去溼氣,要不容易得關節炎。北方天氣乾燥。就得多喝水。農村長壽的人多,是因爲他們的空氣污染少,用的東西又都是純天然的。”王者風搬着藤椅向裡走,來人緊跟其後,眼睛卻緊盯着藤椅不放,讓他暗覺好笑,就又冉,“請問,藤椅送到幾樓?”
來人暗中打量王者風幾眼,又說,“說得挺有意思”夥子,你說是北方好還是南方好?”
這個問題有點大而廣之。不好回答,王者風微微一想,笑道:“其實還是一個習慣問題,在哪裡呆久了,就會覺得哪裡好。人總是容易被習慣給誤導,比如說南方人愛吃米飯,就一頓三餐都吃米飯。北方人愛吃麪食,就天天離不開饅頭和麪條。什麼東西都有好有壞,米飯寒性大,對胃不好。但熱量少。不容易發胖。麪食熱量大,如果光吃米飯容易得闌尾炎,光吃麪食就不會。但麪食含糖多。容易發胖。南方和北方的道理也一樣,人都被習慣給束縛了。反而覺得自己最正確,其實換位想想,固執地認爲南方好的南方人,和固執地認爲北方好的北方人,都是可笑而可悲的。”
“好一篇長篇大論小夥子,說得好,很符合中庸之道嘛。”來人呵呵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我從小長在南方,後來到北方求學,就一直固執地認爲南方什麼都好,人好,氣候好,甚至水也好。很不習慣北方的麪食,認爲北方的麪食又難吃又粗糙。後來在北方呆得久了,尤其是在北方落地生根之後,娶了北方的媳婦,哈哈,也就慢慢適應了北方的生活,越吃越覺得麪食有味道,不但耐吃,還有無數種吃法。麪粉可以落饅頭。可以包餃子。可以做麪條,還可以烤麪包,可以說,麪粉至少有一百種以上吃法,而米飯卻是少之又少,我就從米飯和麪粉上面得出了一個結論,地分南北,人不分南北,但是人心,不但有南北之分,還是高低貴賤之分呀。”
“有哲理,最後一句是畫龍點睛之句。”王者風也是有感而發,覺得和他談得十分投機,“您說得太對了,南北東西都是人劃分的,一佔食好吃還是米飯好吃。也是人心的好惡造成的。誰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好了,不過就是有人非要分個高下出來,就會失去生活豐富多采的樂趣了。世界上統一全是米飯很沒趣,全是麪食,也很沒趣。”也挺有味道。對了。你不是搬家工吧?搬家工可說不出剛纔的感慨來。”
“我叫王者風,在改造小組辦公室工作。”王者風微帶恭謹地答道。
胖男人微微一愣。笑了:“原來是王主任,你看。讓王主任親自幫我搬一把藤椅,多過意不去。”
王者風忙擺手。客氣地說道:“您客氣了不是?我被周義喊來幫忙,既然是來幫忙。就不分輕重,都得幹。幫您只搬了一把藤椅上來,是不是太輕一點,應該再搬更重的?”
王者風隨胖男人來到四磅間,因爲準備倉促辦公室的門上還沒有打上姓名和職務。推門進去,將藤椅放好,王者風還沒提出告辭,周義就敲門進來,舒了一口氣說道:“徐書記您怎麼自己上來了?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您的藤椅,就趕緊上來着看,沒想到,還真搬了上來”誰搬的?”他一扭頭才發現王者風,愣了,“王主任,是你幫張書記報的藤椅?”
王者風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矮胖男人,竟然是市委第二號人物張光仁!
他短暫地失神片刻,才又解釋說道:“我是先搬上的藤椅,然後才遇上的,也就是剛剛聽周秘書一說,我才知道原來眼前這位富有哲理思想的人竟然是張書記。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王者風不忘不失時機地免費奉送一記馬屁。
他見周義對張光仁的態度和熟悉的口氣,不用想就知道他是秘書。
張光仁果然十分受用地笑了:“小王就不要虛誇了,剛纔我們一番交談,我反而覺的你到是挺有想法。這麼年輕看待問題就這麼深刻,都讓我懷疑你是不是哲學系畢業?”
張光仁是藉機問他的履歷,王者風忙答:“我是建築系畢業,對不起讓張書記失望了。呵呵。”
張光仁臉上可沒有一點失望的表情:“哲學可是也不分專業的,對不對?哈哈,辛苦了,小王。”
王者風知道談話已經結束,就恭謹地告辭而去。
回到樓下,基本上搬家行動已經結束。方寸和鐘山比了個不分上下,二人還互不服氣。聲稱以後有機會再比。王者風見他倆還真較上了真,就說:“好,等一下有了任務,我就交給你們二人去完成,看誰表現得更好。”
等鐘山一走。方寸湊到王者風身邊,小聲說:“王主任,剛纔我在外面幹活的時候,遇到我爸了。他還誇我來着,讓我踏下心來跟你。”
方部長會不會因爲自己讓方寸幹活,就對自己有點看法?王者風不免多想了一些,又轉念一想,方部長既然安排方寸來改造小組,肯定不是讓方寸來遊手好閒來了。改造小組就是事兒多麻煩多。還容易得罪人,方部長不會不清楚,他讓方寸跟着自己,一是表示對自己的信任,認可了自己的能力。二來也是想讓方寸跟着多瞭解一些城中村改造的具體操作流程,或許還有其他長遠的考慮。
對於今天無意中遇到市委的第二號實權人物張光仁,過了半天,王者風還是覺得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一直聽說張光仁喜歡攬權,事無鉅細都要過問,比崔書記還要活躍,今天一見,反倒沒有感覺到他的霸道,一番交談下來,也哼哼趣和富有情調的一面。
人性都是複雜的。王者風也不會天真地認爲,只憑剛纔的短暫的接觸就可以瞭解一個人。只不過是和他的想象稍有偏差。讓他有些感慨罷了。
下班之後,王者風去找習習,要和她商量一下十里鋪蔬菜批發市場的問題。
路上,他接到了丁亥的電話。丁亥的消息讓王者風吃驚不小:“小王,我可能要回明州,到桐縣任縣委書記。”
桐縣是明州所轄舊縣之一,離明州25公里,在明州西部山區,是個普通縣。雖然也窮,但比蘭谷縣還是強了太多,有現成的旅遊資源可以開發。
明州雖然是副省級城市,但所轄的縣還是正常的處級縣,丁亥調任到桐縣,算是平調。不過和在蘭谷縣不同的是,同樣是縣委書記,蘭谷縣縣委書記是由廳級的市委書記管轄,而桐縣縣委書記,則由副省級的市委書記管轄。
區別就是,誰要是得了市委書記的賞識,副省級的書記想要提撥縣委書記,就容易多了,幅度也可以大上許多。
王者風猜到了一些什麼:“是史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