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風聽到陳潔雯昏迷住院的消息後,心中也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無奈,關鍵時候靠不住,就會背後找事,他還能說什麼?只好指示一定要全力搶救陳書*記,要組織最精幹的醫療力量保證搶救工作的順利進行車內的不少人都知道陳潔雯昏迷了,裴一風說道:“陳書*記太累了,她是累病了,累倒在了工作崗位上。”,他以爲會有人響應,都至少擡舉陳潔雯幾句,不料無人響應,楊劍反而憤憤地嘲諷說道:“到底是會幹的不如會說的,書*記就是書*記,又苦又累的危險工作不必做,還可以去醫院休養,王市長卻要頂着大雪冒着危險親自去事故現場………”昏迷的時機也是一門學問!”
裴一風臉色一寒,想反駁幾句,王者風說話了:“老楊,陳書*記年紀大了,今年風雪又大,事情又多,累得病倒了可以理解,不要亂說話,更不要感情用事。”
表面上王者風必須維護書*記的權威,才能讓省委相信天澤市委是一個團結的領導班子。
楊劍不服氣不是不服王者風,是對陳潔雯厭惡到了極點一把臉扭到一邊,一言不發。
裴一風心裡也清楚這一次的事情弄砸了,明明說好讓許凡華上,許凡華倒好,臨陣脫逃,事先沒有通氣就直接提名了楊劍,現在成了僵局,不但惹翻了楊劍,將他徹底推向了王市長的一邊,還讓楊劍的後臺大發雷霆,看來真是不好收場了。
得不償失纔是開頭,誰知道接下來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關鍵是車禍事件千萬別再鬧大了,鬧到省委鬧上新聞媒體之後,誰來當鼻罪羊?許凡華雖然跑不了要頂罪,他也有份,王市長才來不久,完全可以以不熟悉工作爲由推卸得一乾二淨,然後再就此事大做文章的話,他也不好下臺。
裴一風憂心仲仲,諸事不順,讓他心煩意亂,擡頭望向了窗外,不看不要緊,頓時嚇了一跳,此時汽車已經進入了西部山區,放眼望去,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可見度只有不到幾十米,而且地上的積雪已經有了一腳厚。
裴一風心中一陣驚慌,往年天澤市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今年是怎麼了?他不得不勸王者風了:“王市長,再走下去就很危險了,我的意見是,就由我和楊市長到現場就行了,您就不必去了……”
裴一風一開口,其他人都急忙附和,楊劍也清楚萬一王者風出了什麼意外,就是震驚省委的重大事故了,所有天澤市委的人都要負相應的政治責任。
彭雲楓也勸。
王者風輕輕拍了拍座椅的扶手:“有了好處就上,有了困難就退,我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我是市長,是幾百萬市民的父母官,就要以身作則,就要做出表率。不說什麼豪言壯語,我只想做到一點,就是在最困難最危險的時候,在下面冒着生命危險搶救老百姓的幹警什麼時候一擡頭都能看到市長在現場指揮,我想哪怕我只是當一面旗幟,也要在風雪中高高飄揚……”
王者風的話不是官話不是套話,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既不悲壯也不熱血,卻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沉甸甸地迴響。市長也好,書*記也好,就是一面旗幟,只要旗幟不倒,精神就不倒,就是勝利的保證。
裴一風緊握雙拳:“楊市長,雲楓,你們緊跟在王市長身邊,他要是有什麼危險,我和你們算帳。”
按遊以裴一風的級別,他沒有資格對楊劍這樣說話,楊劍聽了卻沒有生氣,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車行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了出事地點,下車一看,衆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地上的積雪已經有了半尺厚,而且看樣子,雪勢越來越大,沒有停息的跡象。
車禍的出事地點是一處不算太深的山溝,道路兩旁也有不少樹木,汽車的衝擊力之大,橫掃了十幾棵手臂粗的大樹之後,墜到了溝底。有七八名百姓站在路邊張望,卻沒人下去救人。
已經摔得不成樣子的客車滾在溝底,依稀可見各種東西和橫七豎八的人體散落一地,大雪已經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如果再過上幾個小時,完全被雪掩蓋的話,不注意看甚至就現不了是車禍現場。
王者風心情很差,車禍地點正好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離天澤市和金山縣城一樣遠,而且離最近的村莊也有5公里,現在大雪又下個不停,給搶救工作帶來了不小的困難。而且看情形,恐怕車上的人凶多吉少了,就算受傷沒死的,在大雪中凍了一個小時,也差不多凍僵了。
王者風憤怒地看裴一風一眼:“老裴,好一個每年的慣例今年的清理工作,我怎麼事先一點也不知情?”雖說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一想到5o條人命就因爲一個面子問題,一個有可能帶來不安定因素的理由,就白白葬送在了山溝之中,他們再是盲流,再是閒雜人等,也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他就不由怒火難抑。
政治,不是全是升官財的工具,不是沒有人性的應付上級的手腕,有時候,也是對人性最直接的拷問,對爲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而不顧百姓死活的最無情的鞭撻
清場之前,確實沒有向王者風彙報。也是陳潔雯的主意,怕的就是王者風節外生枝,萬一他不同意清場,非要強壓下來的話,也是麻煩,反正每年的慣例也是如此,再說又是小事一件,由許凡華出面,再有裴一風居中協調就可以了。
沒想到出了車禍,小事就變成了大事。
裴一風無言以對王市長的憤怒,他不能說陳書記說了如何如何,也不能把責任推卸到許凡華身上,只好含混地說道:“這個,這個問題現在不方便細說,等事後我一定會向您解釋清楚。現在救人要緊……”
王者風也就壓下了怒火,吩咐戴軍倫再緊急從金山縣城抽調力量前來支援,他也顧不上表動員講話,只是大手一揮:“趕快跟我下去救人”
“王市長,您不能去……”楊劍、裴一風和彭雲楓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叫一聲,彭雲楓離得最近,還伸手想拉住王者風,卻落了空,王者風早就一馬當先,縱身跳入了山溝之中。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尤其是王者風又是高高在上的市長,一直圍觀的山民本來擔心路滑危險,纔不肯下去救人,一聽說連市長都親自跳進了山溝,立刻就動員了起來,七嘴八舌稱讚。
“這麼年輕的市長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還第一個跳下去救人,真是難得”
“可不是,好人呀,我活了5o多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市長救人。”
“人家市長都不怕死了,我們老農民更得做出樣子,不能讓人小瞧了我們。”
“就是,就是,安老五,快回村去叫人,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多,喊一嗓子肯定管用。”
“得了,我去喊一喊,就沖人家市長的幹勁兒,我也得賣賣力”
略過山民回家叫人不提,王者風沿着崎嶇的山溝向下走,扶着路邊的小樹,坡度很陡,腳下又滑,一腳深一腳淺,幾次險些滑倒。大雪掩蓋了原有的面貌,一不小心就會踩上石頭,即使如此,他也一刻不停,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溝底。
歪倒的客車,拋出車外的人體,觸目驚心,讓他的心在顫抖,讓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不知怎的,還一瞬間想起了自殺的紀風聲。
到了溝底,王者風第一個衝到了車前。
汽車的玻璃已經全部破碎,大概有十幾人被拋在了車外。王者風先查看最近的一個人,是一個5o多歲的老人,衣着襤褸,頭如亂草,一看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員。就算他沒有父母,沒有子女,甚至沒有一個親人,但他也是一個渴望溫暖渴望生存的老人,他也不想拋屍荒郊野外——伸手一摸,已經死去多時了,身體已經冰涼
第二個人是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孩子,他嘴中不停地向外涌出鮮血,生命正在離他遠去,王者風伸手去摸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雙眼,一把抓住了王者風的手,吃力地說道:“叔,叔叔,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天澤市也不要我了?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話剛說完,就又吐出一大口鮮血,眼見是不行了。
王者風的眼淚奪眶而出,衝着漫天的風雪怒吼:“醫生,醫生”
醫生哪裡有他跑得快?要不是王市長身先士卒,他們連下都不想下來,太危險了。但市長都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他們不敢不硬着頭皮向前衝,一路上不知摔了幾個跟頭,才勉強來到溝底。
可惜等他們過來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救了。
被拋出車外的十幾個人,全部死亡,其中百分之六十是老人,其他還有婦女和孩子,年紀最大的6o多歲,最小的15歲。
人間慘劇
裴一風指揮人手破開汽車,醫護人員也不停地忙碌,此時王者風也沒有一刻休息,他和所有人一起,忘了自己的市長身份,憑藉年輕力壯的優勢,從汽車中背出一個又一個傷者。
只可惜,太慘了,車內的3o多個人,死傷過半,三個裡面,才能現一個倖存者。最讓王者風痛心的是,死傷者多是孤寡老人,他們都是面黃肌瘦,身上裹着又髒又破的棉襖,天澤市的冬天太漫長太寒冷,以他們的年齡能捱過冬天的寒冷已經是萬幸了,沒想到,躲過天寒地凍,卻躲不過**,葬身在山溝之中。
王者風除了心痛之外,對天澤市的貧困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如果天澤市稍微富裕一些,能有更多的資金投入到了養老院和福利院中,也不會有這麼所謂的盲流被“驅逐出境”這些無依無靠的老人們,本該在福利院中安享晚年,本該享受着黨和國家的關懷,卻被人爲地關照禮送出市,一場車禍就讓他們又葬身深山之中
這不僅僅是一起人爲製造的事故,更是天澤市的恥辱追根溯源,也是天澤市的貧窮所致可笑的是,他想展天澤市的經濟,卻還有人處處製造麻煩,設置難題,真是可笑之極。
如果不是因爲貧窮,不是天澤市在收容工作上做得不到位,偌大的天澤市,也不會容納不下幾十名流浪人員的生存和幸福,他們也不會拋屍荒野
風雪交加,又身處大山之中,冷風刺骨。王者風胸中怒火高漲,熱血沸騰,一點也不覺得寒冷,只恨不得使出渾身力氣,能多搶救一人是一人。他下定了決心,此次事件絕對不會姑息,一定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嚴肅查處,絕不手軟,哪怕涉及到陳潔雯,他也不惜和她鬧翻。
有些事情可以和光同塵,但有些事情不能退讓,王者風就是王者風,堅守爲人的底線。
如果說紀風聲之死讓王者風反思在用人之上的失誤,那麼眼前的一場意外的車禍事件更是讓他反思來到天澤之後的和光同塵,是不是太含蓄太溫和了?難道僅僅是爲了向家族勢力掩飾他的真實的政治意圖而不得不再三妥協?
難道擔任市長之後就不得不被成熟爲一個十足的官僚,並且還要僞裝,還要同流合污?
不,王者風正在用力幫一個被變形的座椅壓在下面的人脫困,費了半天力氣也無法救他出來,而他一條腿被壓斷了,還在呻吟,明顯快支撐不住了。
王者風也不知是想事情想得心急,還是因爲救人救不了而焦急,突然就大吼一聲,一拳砸在座椅上,頓時皮開肉綻,右手鮮血直流。
彭雲楓嚇了一跳,急忙叫醫生來替王市長包紮,王者風一揮手:“不用管我,快幫幫他,他快不行了。”
王者風不認識此人,彭雲楓卻認識,驚叫一聲:“田局長”正是市局副局長田星運。
裴一風本來一上來就想先救田星運,不過見衆人都是分散救人,誰容易救就先救誰,他也沒好意思單獨去找田星運。不過他現在不比以前了,肚圓腰硬,也不想親自出手,但王市長都親自動手,他在一旁裝模作樣的指揮也不是一回事兒,就只得彎腰救人,心裡還想,有一個年輕的領導也是不好,年輕人,身體壯,什麼活兒都吃得消,又是領導,他幹什麼你就得跟着幹什麼。
還是一個老氣橫秋的上級好,反正什麼也幹不動,就是瞎指揮,他也好跟着在一邊也只動口不動手。
不過只幹了一會兒,他就真心佩服王市長了。原以爲王市長是作秀,轉念一想也不對,既沒有上級領導在場,又沒有記者,作秀給誰看?作秀從來都是給上級和新聞媒體看,不是給下屬看。而且看王市長不顧一切救人的拼命樣子,裴一風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他是警察出身,當年也曾熱血沸騰過,雖然在官場混久了,麻木了也官僚了,但本質上還是佩服真心幹實事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