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風正和馮個朵在吃晚飯,老爺子的電話一響,他就避開馮個朵,到另外的房間接聽:“您好,老爺子。”
“王者風,菡煙最近沒有去看你,你也該來京城看她了。雲王最近是越來越調皮了,還敢騎在我的脖子上撒野。”老爺子笑得很開心,明是拉家常,但也透露出讓他回京一趟的暗示。
王者風就笑:“可不能慣着雲王,怎麼能讓他騎您脖子上?放眼整個國內,敢和您平起平坐的都沒有幾人。”
王者風本是玩笑話,老爺子卻口氣一變,半真半假地說道:“不止雲王敢騎在我脖子上,他的爸爸以後說不定也敢欺負我老眼暈花……”
這一句話威力不小,王者風不免吃了一驚:“老爺子,我對您老人家可是尊敬得很。”
“哼,話說得好聽,兩個多月了,也不來京看望我一次,還叫尊敬?”話是責怪的語氣,實際上還是想讓王者風進京。
王者風只好接受老爺子的命令,儘管他知道此去京城,肯定不會有好話聽,但又必須要去:“好,過兩天我安排好時間,就去京城給您當面請安。”
“我沒什麼,主要是菡煙和雲王都想你了。”老爺子還嘴硬,不想承王者風的情。人老了,再曾經是叱吒風雲的人物,也會被歲月消磨漏*點,變得愛嘮叨愛挑理。
和老爺子通過電話,王者風又打給了雲菡煙。雲菡煙自然希望王者風來京,隨後又和雲王說了幾句話,就初步定下三天後到京。
今天天氣不錯,王者風啓程進京。說來也巧,陳潔雯未回,王者風又要離開,天澤市一二把手同時不在,雖說有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可以主持大局,王者風還是鄭重交待了吳明毅和楊劍幾句……沒想到的是,他剛離開天澤市,就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影響之大,讓王者風很長一段時間都十分痛心。
三天的時間內,王者風安排和佈置了大量工作,一切都進展得井井有條,正好陳潔雯不在天澤,又因爲常委會上她的大敗,向王市長靠攏的人絡繹不絕。王市長當然不會被勝利衝暈了頭腦,堅持三個原則,一是家中不接待客人,二是油滑的兩面派人物一概不見,三是對於前來靠攏的人物,不許諾不拉攏,只看他們日後的表現。
三天之內,雖然也接見了不少人,但在他眼中真正可用的人沒有幾個。想建立自己的班底並不容易,而且王市長用人又比較挑剔,就目前而言,能入他眼的有限的幾人只有楊劍、陳天宇、彭雲楓、李曉敏和徐子棋,還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劉一九,民間人士就是張尤了。
路上的積雪已經化掉了大半,因爲是高速,基本上車速還算不慢,王者風望着車窗外冬天的灰白的景色,忽然就想起了臨來之前有一個向他表示靠攏的人物——紀風聲。
和別人又是笑臉又是馬屁不同的是,紀風聲前來彙報工作的時候——他是市委辦信息處處長,因爲陳潔雯不在市委,王市長就暫時負責整個攤子,市委有什麼問題也要向他請示,當然前提是大事——臉色不太好看,似乎很難爲情一樣,而且他彙報的工作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一看就知道是乘機向市長表忠心來了。
紀風聲45歲,穿一身灰白的中山裝,戴一副黑框眼鏡,頭髮中白髮不少,而且還有點凌亂。黑框眼鏡一看也有點年頭了,一隻腿還壞了,用膠帶粘着,似乎一碰就會掉下來的樣子。
王者風明知道他來彙報工作的真正來意,卻並不點破,只是簡單地看了看紀風聲提交的報告,不看還好,一看就大爲驚訝,因爲別人的報告都是打印的,只有他的報告全是鋼筆字一字一字寫出來的,而且字寫得非常漂亮,有書法家的味道,同時報告的內容也非常有文采,不是乾巴巴的政府專用文字。
王者風就立刻對紀風聲高看一眼,招呼他坐下。
紀風聲坐下之後,先是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幾句,然後又吞吞吐吐地說道:“夏書記,您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說,我別的本事沒有,寫個報告打個草稿什麼的,還說得過去。”
如果說他稱呼王者風的市委職務也算說得過去的話,但上來就表示忠心,而且還說得如此直白,就不符合官場規矩了,而且是沒有城府的表現,換了別的市長,肯定會一下就將他看扁了,別說重用他了,肯定就直接劃歸到不堪大用的角落了。誰也不會重用一個連官話都說不好的手下,因爲官場之上最忌諱的就是口無遮攔,不但不該說的話不能說,就是一句話說不對,就有可能毀掉一輩子的前途。
禍從口出。
王者風還好,身上官僚的氣息不濃,但也是啞然失笑,他只說了幾句話就打發走了紀風聲,他不會對紀風聲印象不好,但也不會重用他,紀風聲連最基本的官場規矩都不懂,能在官場上生存到現在,而且還擔任了信息處的處長——雖然只是科級,45歲的科級幹部,基本上也就走到頭了——就已經是奇蹟了,最主要的一點是,在他規劃的班底中,沒有紀風聲的位置。
紀風聲臨走的時候,眼神中有一抹濃濃的失望之色,王者風也沒有放在心上,不是他在官場久了就看慣了人情冷暖,而是官場這種地方,不需要心軟,一個沒有能力的人你把他扶上來,不是幫他是害他,因爲他一上來就成了靶子。
後來說話的時候,彭雲楓就無意中說到了紀風聲,就講了紀風聲的遭遇。本來紀風聲早在33歲的時候就提了正科,在當時算是小小的風光的一次,但在後來提副處的時候,說錯了一句話就被當時的領導所不喜,他就錯過了一次極好的提拔機會。
也是紀風聲閒來無事,不知怎麼就琢磨出一句“秘書幹大事,領導幹小事”,因爲都是秘書安排好工作,領導出席之後,籤個名講個話就算辦成了,實際上幕後工作還有講話稿都是秘書在做——結果話就傳到了當時的市委書記的耳中,市委書記就很不高興地說了一句:“亂彈琴”
一句話就葬送了紀風聲10年的前途
後來有幾次升遷,都有對手提起當年老書記的話,結果就一次次被人替下,直到陳書記上任之後,紀風聲才又有了一次機會。
市紀委聯合政法委舉行了一次反腐倡廉的徵文活動,其實本意不是真正地聽取幹部羣衆的意見,而是走走形式,同時搞點創收,大部分人都心裡有數,就高唱讚歌,結果就紀風聲老實,實事求是地把天澤市的**現象、權錢交易以及各種不正之風都寫了出來,還提出了反腐倡廉十八條建議,鄭重其事地署上大名,然後遞交了上去。
結果在審議的時候,皮不休先看了紀風聲的文章,先是拍板叫好:“好字”然後看了內容之後,一臉陰沉,“這是什麼人?”
紀委書記的臉色,下面的人誰不心領神會?
關鍵還有裴一風也很驚訝,看了之後,一臉嘲笑:“頭頭是道,是個人才,還列舉了十八條,我看他叫紀十八算了。”
紀十八的外號就叫起來了。
後來在提拔一名市委副秘書長的時候,組織部就報了紀風聲上去,陳潔雯看了紀風聲的書法和文采也很滿意,就準備點他的名,皮不休和裴一風聽說後,就翻出當年的文章交給了陳潔雯,又提到了當年的名言,陳潔雯瞭解了之後,也笑了:“紀十八……有意思,憂國憂民是好事,但要分清輕重。在他眼裡領導都不幹大事,那讓他去幹大事好了。”
市委書記金口一開,紀十八就成了分不清輕重之人,誰還會再提拔他?由此,紀風聲的正科從33歲做到45歲,12年原地踏步
只因當年的一句錯話,就生生被官場的潛規則壓制了12年,紀風聲是清華畢業的高材生,早年還在報紙上發表過大量文章,曾經有天澤市委一支筆之稱,只可惜,現在的他已經被官場磨練得畏畏縮縮,不但沒有了才氣,也沒有了勇氣。
王者風聽了彭雲楓講述的紀風聲的經歷,也只是一笑置之,並未理會,官場就是一個磨練人的地方,同情一個人不會給他的進步帶來任何幫助,況且他還有許多要事大事要忙,就轉眼拋到了腦後。
王者風也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個看上去窩囊並且不合時宜的紀風聲,在一次事件中做出了讓人敬佩的壯舉,並且成爲了整頓天澤市官場風氣的導火索,引發一場愈演愈烈的風波。
並且事後讓他痛心疾首,反思自己在用人之上的思路
……
到了京城,王者風先到雲菡煙的別墅之中,和雲菡煙母子見面。雲王長高了,也有自己的小主意了,對王者風也不如以前依賴了,只和他抱了一抱,就跑到一邊看書去了。雲王愛看書,經常一坐就是半天不動,也難爲他小小年紀也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