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愣了一下,故作生氣地大聲說道:“小影,我還沒生氣呢,你倒沒完沒了了!”
喬素影見蕭何吏不但不哄自己,而且還對自己黑下臉來說話,一陣錯愕之後隨即便涌起了滿腹的委屈,扭過頭不說話,眼淚卻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
蕭何吏沒想到喬素影的反應會這麼大,便趕緊挨着她坐了下來,輕輕地扳着她的身子:“小影,難道不怪你嗎?”
“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喬素影激動起來,猛地一掙胳膊站了起來。
蕭何吏沒有防備,再加上也有點故意,身子一歪便從沙發上掉了下來,茶几上的一個水杯被碰倒,裡面的水流到了蕭何吏的手上。
喬素影回過頭,連忙扶起水杯,一臉關切,彷彿想問蕭何吏有沒有事,卻又抹不下臉開口,面色漲得通紅站在那裡。
蕭何吏被水燙了一下,本來也沒覺得什麼,不過見喬素影這副表情,便連忙“哎呀”了一聲,將被燙的手縮在了懷裡。
喬素影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了身子,拿起蕭何吏的手看了看,有些心疼地問道:“很疼吧?”
蕭何吏握住喬素影的手往回一拉,另一隻手順勢便攔住了雙肩,板着臉說道:“手疼算什麼,心裡才疼!”
喬素影這才發現蕭何吏是裝的,又羞又氣,便想站起身,卻已經被牢牢地抱在懷裡,掙了兩次沒有掙脫,眼淚便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你心疼什麼!你歡喜還來不及!”
“小影,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蕭何吏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悅地問道:“不管我心裡怎麼想的,可你終歸要提前告訴我一聲吧!你別說不知道,區裡進人都是需要你簽字的,你明明知道高雅詩要來,而且還是進農林局,爲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呢!”
“你事前不知道?”喬素影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望着蕭何吏:“那她爲什麼非要進農林局?”
“廢話!我哪知道!”蕭何吏沒好氣地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麼,瞪大了眼睛問道:“她說非要進農林局?”
喬素影盯着蕭何吏看了好一會,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略帶些酸酸地說道:“怪不得生這麼大氣,是不是乍一見面丟醜了?”
蕭何吏被說中了心事,臉上微微一紅:“丟什麼醜!不過有些尷尬罷了!”
雖然心裡還是有些吃醋,但見蕭何吏事前根本不知情,喬素影的心裡還是微微好受了一些,這起碼說明在高雅詩心裡,還是沒怎麼拿蕭何吏當回事的。
“對了小影,雅詩的過去你清楚嗎?她爲什麼能調進來?是段文勝的主意嗎?”蕭何吏有些迫不及待地連續問道。
“她的過去我有必要知道嗎?”喬素影白了蕭何吏一眼,說完沉默了一會,才又幽幽地嘆道:“這倒不是段文勝的主意,我知道的也很晚。”
“哦?那是誰的意思?她靠上領導了?”蕭何吏的雙眉又鎖了起來。
“我前天才知道這件事,東州人事局曹局長找我,說安排一個人進來,當然我也並沒在意,只是有點奇怪他爲什麼要這麼急,當天就要我簽字,你也知道,進人都是人事部門說了算,很多事還要倚重他們,所以我就答應了。”喬素影擡起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蕭何吏一眼,咬了咬嘴脣說道:“可是,我一看是高雅詩的名字,而且單位還是農林局,我當時就火了,直接把申請給撕了!”
“哦,那後來呢?”蕭何吏有些迷惑地問道。
“後來,曹局長就給我打電話,我還是堅決不同意,後來,老曹居然低聲下氣地求我了,說本來是要安排高雅詩進法院的,可是他沒有辦好,領導已經罵了他個狗血噴頭了,說這點事都幹什麼,這個人事局長還幹個屁啊!老曹嚇壞了,怕年底調整把他調了,所以一個勁地求我。”喬素影嘆口氣搖搖頭:“我說行是行,但不能進農林局,老曹當時同意了,
讓我提供了幾個單位,然後給領導回話了,可沒想到,那位領導一口回絕了,說必須進農林局!”
“你最後同意了?”蕭何吏有些憐惜地望着喬素影,當個整區級領導也不容易,也要有忍氣低頭的時候。
喬素影不置可否地笑笑,她不願再解釋什麼,因爲再提就要涉及到她一向很尊敬的一位長輩,她當時是拒絕了老曹的,但是卻無法拒絕這位長輩的電話。
蕭何吏猶豫了一會,輕聲問道:“小影,曹局長口中的那位領導你知道是誰吧?”
喬素影看看蕭何吏,有些黯然地低下頭,輕聲說道:“何吏,你別問了!”
蕭何吏點點頭,卻又不死心般地突然擡頭問了一句:“小影,市裡的7號車是誰坐的?”
喬素影猛地擡起頭,有些愣愣地看着蕭何吏:“你?你都知道了?”
蕭何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麼直直地看着喬素影。
“唉!”喬素影重重地發出一聲嘆息:“我就不明白了!隨便一個長眼睛的人就能看出高雅詩是個什麼人!可爲什麼偏偏爲人正派心底無私的人卻總看不明白!”
蕭何吏愣了一下,帶些玩笑地問道:“你是在說我嗎?”
喬素影沒有接茬,有些氣憤地自顧說着:“黎叔一直是我很尊敬的一位長輩,在東州的泰丘人中,我一直覺得他是最正派,正嚴肅,也是最潔身自好的一個人,甚至比我小姑都要強很多!可是,”喬素影彷彿有些說不下去了,好半天才又帶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也就算了,鬼迷心竅!可我沒想到,黎叔他也......唉!”
蕭何吏也有些目瞪口呆,因爲他知道,喬素影口中的黎叔肯定就是東州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黎天明。
“黎書記他?”蕭何吏有些不相信似地望着喬素影。
“唉!別提了,我不想再說了!”喬素影苦惱地擺擺手,掙脫開蕭何吏站了起來。
蕭何吏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沙發上,呆呆地出了會神,笑了笑問道:“對了小影,最近礦山的事情怎麼樣了?採出礦了嗎?”
誰知不提還好,一聽這話,剛剛平靜下來的喬素影又氣得滿臉發紅,甚至帶了粗口:“採礦?採屁還差不多!我就搞不懂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了?不是說有個華什麼什麼集團是全國最好的開採金屬礦的公司嗎?還採不出?”蕭何吏還從未見過喬素影這種反應,愣愣地望着喬素影,心裡吃驚之餘倒有些欣慰,小影也能因爲工作而動氣了!
“段文勝就跟腦子裡進了水一樣!”喬素影的眼角因氣憤而微微的跳動:“華拓集團承諾明年上半年一定能開採出礦來,而且在礦採出來以前,所有老百姓的佔地補償金都由華拓集團支付。”
“這不是挺好?”蕭何吏詫異地望着喬素影:“還有比這更完美的方案嗎?是不是華拓集團方面提的要求太苛刻了?”
“華拓集團唯一的一個要求,就是要完全佔有黃北區的採礦權,按理說,這要求也並不過分,而且也符合黃北區的整體利益,可是,段文勝就是不同意,說什麼要引進競爭機制,不能讓華拓一家獨大!”喬素影說完,又憤憤地說道:“其實他那點心思誰不明白,如果華拓集團取得了全部的採礦權,那他手中的採礦審批權就成了一張白紙!”
“可是,他畢竟是三把手,如果你和周書記都同意了,他還能有什麼辦法?”蕭何吏有些不解地問道。
“唉!”喬素影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何吏,你不知道,雖然在區裡他不佔很大優勢,但是東州市的領導幾乎一邊倒地支持他!市裡剛換屆,我小姑是市長了,無條件無原則地支持他,他的老丈人,剛調整爲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錢大亮也支持他,黎叔,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也支持他!甚至,連市委喬天舒書記也在有些場合流
露出支持他的意思!”
“哦,”蕭何吏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些支持都太重量級了,隨便拿出一位,黃北區的領導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更何況是一起出馬呢!
“唉,看着吧,馬上春節了,春節就是個坎,老百姓到時候領不到補償款,能善罷甘休纔怪!”喬素影的嘴角露出一絲無奈和譏諷:“可他們還在做夢,夢人家華拓公司會選擇讓步,其實人家早已經撤走了,只留下個人接接電話而已。”
“那,還有別的辦法嗎?”蕭何吏有些着急地問道。
“還能有什麼辦法!加強警力唄!春節期間全市的警力都往黃北區集中!”喬素影說完嘆了口氣:“看着吧,這個春節如果不流血不抓人,那就不是黃北區的春節!”
“靠彈壓能行嗎?而且老百姓的要求也並不過分啊!”蕭何吏臉上焦急的神色愈發濃了起來。
“哼哼,”喬素影似笑非笑地冷哼了兩聲:“鬧吧,鬧出大事纔好,就算要我當替罪羊,我也一定把段文勝拉下水!”
“小影,”蕭何吏張張嘴還想說什麼,喬素影卻彷彿沒事了一般,笑着說道:“何吏,別管那麼多了,這些跟你都沒什麼關係!對了,你的局長一職運作的差不多了,估計再有五六天就能上常委會了。”
“上常委會?”蕭何吏不由吃了一驚:“不用經過考察?”
喬素影撲哧一笑:“你想什麼呢!提拔什麼幹部也要有考察這個環節啊,不過你特殊一點,考察之前要通一下,畢竟非黨任一把手是很特殊的一件事。”
“哦。”蕭何吏恍然大悟,有些自嘲地笑笑:“也就是說同樣提拔,我比別人多個坎就是了唄。”
“可以這麼說。”喬素影笑着點點頭,神色漸漸變得莊重起來:“何吏,不管別人怎麼說,一旦幹上局長,馬上入黨!”
“呵呵,不是說幹到副區長再入黨嗎?”蕭何吏有些開玩笑地說道。
喬素影輕輕嘆口氣,低下頭說道:“形勢沒有我想象中得那麼好,或許,我只能送你這一程了。”
蕭何吏望着喬素影有些無助、彷徨和內疚的臉龐,心裡頓時充滿了感動,伸出手將她輕輕地攬了過來:“小影,你不用再爲我做什麼了,現在的情意已經讓我這輩子都償還不清了,又何苦再加重我的債務呢!”
喬素影依偎在蕭何吏懷裡,喃喃地說道:“何吏,我不讓你欠我的。”
“好!不欠!都是你應該做的!”蕭何吏有些淡淡傷感地笑了笑,更加緊緊地將喬素影摟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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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般過去,這一年的春節,註定是個不平靜的春節。
年底的幹部調整一拖再拖,因爲區裡的領導班子都在焦頭爛額地應付一波強過一波的羣衆上訪。
中層幹部的競爭上崗也受到了影響,一再向後的延遲,弄得各單位的中層和即將登上中層崗位的人員都免不了有些怨氣。
唯一比較迅速的事情,是黃北區礦山公安分局的成立,在這個日漸拖沓、程序繁瑣的環境下,它以異乎尋常的速度通過了審批,並馬不停蹄地通過招考和接納部隊轉業或複員軍人而快速地充實了人員力量。
錢曉芳的能量沒有讓蕭何吏失望,當然,這與苗苗的努力也是分不開的,總之,徐慕楓以全區筆試第一名,面試第二名,總分第一名的成績進入了黃北礦山公安分局。
徐慕楓去分局報道的前夕,東州市正好下達了關於遴選在農產品質量工作中突出的人員授予三等功的通知。
勞柳莽將文件轉給了蕭何吏,蕭何吏看着文件,心裡有些爲難,只有兩個三等功,到底給誰呢?給勞柳莽和他自己,估計怎麼也說得過去,但這卻是他心裡不願意的,作爲副局長,他已經不用再評職稱,而這個三等功,對這些年輕人來說,卻是能破格進中級職稱的敲門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