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享受着這份美好,手機突然想了起來,拿起一看,是喬素影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喬區長?”
“何吏,明天開常委會了,你想好去哪個單位沒有?”喬素影身邊的環境很嘈雜。
蕭何吏剛想說話,喬素影卻又說道:“何吏,我忙着,先掛了,你想好了給我發個短信,記住,一定在下午2點前給我發過來。”
蕭何吏將手機慢慢放在寬大潔淨的老闆臺上,身子向後一仰,寬大鬆軟的老闆椅便有節奏的前後上下慢慢地晃了起來。他眯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的吊燈,心裡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曾幾何時,他是那麼強烈地想要逃離這個單位,甚至哪怕是去環衛局負責打掃衛生,他也一定會義無反顧、毅然決然地答應下來,而不會有半點的猶豫和拖泥帶水。
但是現在呢?蕭何吏慢慢睜開眼,望着屋內的一切,突然有了種傷感和不捨。
摸起電話,給陳玉麒打了過去:“小陳,幹嘛呢?”
“我日你嘴!”陳玉麒立刻罵了過來:“老子比你大半年呢!”
蕭何吏用力往後一躺,剛剛停止晃動的老闆椅又開始大幅度的晃了起來,沒話找話地說道:“小陳,我換辦公室了。”
“孃的,知道你要提副局長了,不用顯擺了!”陳玉麒沒好氣地罵道。
蕭何吏就喜歡陳玉麒這點,雖然性格剛毅,脾氣不好,容易讓人下不來臺,但對認準的朋友,卻是有着異乎常人的心胸和只看美好的眼睛。如果換做別人,即便從心裡爲蕭何吏高興,但也會不可避免地位自己感到失落。
“知道了?呵呵,嫉妒不?羨慕不?”蕭何吏故意擺出一副美滋滋的口氣。
“媽的,我都羨慕死了,嫉妒死了,我一會就去自殺去,行了吧!”陳玉麒雖然惡狠狠地罵着,但語氣裡卻沒有強烈的情緒。
蕭何吏聽見話筒裡傳來的一陣陣翻找材料的聲音,知道陳玉麒在忙,便收起笑容,正經說道:“玉麒,我想問你點事,咱區裡哪幾個部門最好?”
“什麼?哪個部門最好?都挺好的。”陳玉麒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隨口應着。
“媽的,跟你說正事呢!”蕭何吏大聲地罵道。
“哦?哦!”陳玉麒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談話上:“什麼?哪個部門……啊?你要調部門?”
“嗯,領導徵求我意見呢。”蕭何吏點點頭,卻又極其矛盾地說道:“現在的工作環境真得不錯,我有些不想走,你不知道,現在我辦公室的櫥櫃、電腦都是好的,而且電話也是直撥的呢。”
“孃的,你有點出息好不好?”陳玉麒鄙夷地說道:“你副局長辦公室還沒我這個科長辦公室好呢!”
“那我就告訴領導說去財政局?”蕭何吏試探地問道。
“媽的,一定!”陳玉麒有些興奮起來,壓低聲音說道:“來了分管農財,媽的,我現在乾的一點也不舒心,操!你趕緊來吧,來了咱倆一塊幹!”
“嗯,我再考慮一下。”蕭何吏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媽的,你還考慮個屁啊!財政局多好啊!來了起碼分你一套房子,幾十萬不是白撿的啊?而且財政一般不求人,都是被人求!你要不來,你就是傻逼!”陳玉麒越說越着急,說到最後禁不住罵了起來。
“嗯,好。”放下電話,蕭何吏的心動搖了,在現在這個社會,房子對任何一個工薪階層來說,都會有致命的誘惑力。更何況,還有那無所不包的福利。
這幾年,蕭何吏沒少從陳玉麒那裡倒騰東西。財政局發放的福利特別多,從糧油到肉蛋奶,從蛋糕卡到飲料票,幾乎無所不包。單身的陳玉琪天天在外面瀟灑,所以這些東西的大部分都被蕭何吏運回了家,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不捨得花錢的秀蓮的生活質量。
想到這裡,蕭何吏更加堅定了決心,從桌上拿起了手機,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短信,可是等全部輸完的時候,卻沒有勇氣去按下那個發送鍵。擡起頭重新掃視一下
房間裡的一切,心頭那種不捨和傷感又涌了上來。
猶豫了好一會,手指最後還是沒有按下去。
嘆了口氣,蕭何吏將手機放在了桌上,發了會呆,突然有出去轉轉的衝動。
去清河大堤吧!蕭何吏站起身,簡單收拾了下桌子,將手機拿起來看了看那條未發出的短信,嘆了口氣裝進了兜裡。
剛要出門,陳方凌卻推門進來了。
“文件!”陳方凌將手中的文件往辦公桌上一放,笑道:“厲害了,以後要給你服務了!”
蕭何吏柔和地笑笑:“呵呵,以後打個電話,我過去取就行。”
“哼,這還差不多!”陳方凌滿意地笑笑,轉身剛要走,卻又回過頭來笑道:“你說以後我怎麼稱呼你呢?叫你蕭局長呢?還是叫何吏呢?”
“呵呵。”蕭何吏笑笑,隨手拿起桌上的文件掃了一眼,見上面有勞局長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請何吏同志酌辦!
“你別光笑!到底以後要叫你什麼?”陳方凌盯着蕭何吏說道,她最近正在談戀愛,對象是東州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公子。
蕭何吏將文件放在了桌上,笑了笑隨口說道:“你跟着葉秋叫吧,他叫什麼,你就跟着叫什麼。”
“哦?”陳方凌臉上閃過一絲好奇,問道:“那他叫你什麼?”
“他肯定叫我何吏,不信你就等着看。”蕭何吏笑着說道。
“嗯。”陳方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走了,臨到門口回過頭來說道:“要請客啊!”
望着陳方凌的笑臉,蕭何吏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競爭隊長成功時的狂亂之夜,那時候,他的心裡被喜悅幸福填得滿滿的,而陳方凌,也是發自內心地陪高興高興着。
可是才幾年的功夫,就已經變得物是人非了,自己的心裡再也沒有那種純粹清澈的喜悅,而陳方凌,肯定也不會因興奮而做出那樣出格的行爲了。
“不請嗎?”陳方凌見蕭何吏呆呆地不說話,臉上頓時不悅起來。
“呵呵,請!到時候叫上玉麒。”蕭何吏笑着點點頭。
“嗯,好久沒跟你倆一起吃飯了。”陳方凌彷彿也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臉色微微一紅,轉身走了。
蕭何吏望着陳方凌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坐下來開始看文件。
文件是東州市水利局發的,內容是關於國家將對水庫移民發放補助,要求各縣市區將移民戶數和人數進行摸底統計。
蕭何吏搖搖頭,勞局長也太馬虎了,按照分工,水利是歸李青雲管的,怎麼批給自己了呢!
想到這裡,蕭何吏站起身,拿着文件去了隔壁。
“青雲,剛纔方凌給我一份文件,勞局長批給我了,不過我看了看,好像應該給你的。”蕭何吏說着將文件遞給了李青雲。
李青雲接過文件看了看,笑了笑又將文件遞了回來:“何吏,既然勞局長批了,我看還是你處理比較合適。”
蕭何吏愣了一下,笑着說道:“這合適嗎?”
“哈哈,能者多勞嘛,你現在幾乎包攬了局裡所有業務了,也不在乎多一項水利!”李青雲端起杯子哈哈笑了起來。
蕭何吏聽出那笑聲裡有些酸酸和不滿的味道,便接過文件淡淡地一笑:“也好,我給勞局長彙報一聲,如果他堅持,那我就服從安排。”
出了門,來到局長辦公室,見勞柳莽不在,便只好又拿着文件回到了辦公室。坐在那裡想了想,摸起電話給勞柳莽打了過去:“勞局長,今天辦公室交給我一份你籤批的文件,是涉及水利方面的,按分工好像是歸青雲吧。”
“哦,是吧?”勞柳莽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旁邊傳來一陣女子嬌滴滴的笑聲。
“勞局長,你看?”蕭何吏皺起了眉頭,試探地問道。
“那你就給他吧,這麼點屁事也來煩我,好了,掛了!”勞柳莽看來在忙着“正事”,不由分說便扣了電話。
蕭何吏覺得一陣氣悶,剛剛研究了分工,居然立刻就忘了,這說明分工
的時候肯定就沒有認真地思考過。
拿着文件來到李青雲門前,剛要推門,卻又將手縮了回來,如果這樣告訴李青雲,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告狀,拿勞局長壓他呢?可不送,又怕耽誤了事。
矛盾了一會,蕭何吏轉身來到辦公室,本想把文件給陳方凌,卻又擔心李青雲遷怒於她,便將文件給了王葉秋:“葉秋,這是水利方面的文件,剛纔我給勞局長打了電話,勞局長說交給青雲處理。”
“哦,行。”王葉秋起身接過文件,看了一眼陳方凌,沒說話,出門去了李青雲辦公室。
陳方凌有些責怪地看着蕭何吏,不滿地說道:“剛當了副局長,就開始命令人家王主任了?直接給我不就得了!”
“呵呵,沒有,不是怕累到你嘛。”蕭何吏自然不便心中的理由說出來,因爲那畢竟只是他的猜測,而一說出來,就彷彿他認定了李青雲氣量狹小一樣。
陳方凌哼了一聲,也看不出對這樣的解釋是否滿意。
蕭何吏也覺得心裡不暢快,與陳方凌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便回自己辦公室了,路過李青雲辦公室的時候,聽到裡面傳出充滿不滿的聲音。剛要走,門一開,王葉秋走了出來,見到蕭何吏,略顯尷尬地笑笑。
蕭何吏理解地笑笑,轉身回屋了,心裡卻有些煩悶,纔剛剛通過考察,還沒有正式任命,關係卻先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嘆了口氣,心裡不禁隱隱怪勞柳莽,就因爲他一時馬虎,弄的幾個人心裡都疙疙瘩瘩的。
算了,還是出去溜一圈。
蕭何吏剛出門,卻迎面碰到了王葉秋。
王葉秋笑着問道:“出去?”
“嗯。”蕭何吏點點頭,轉身將門鎖上。
“去哪?需要安排車嗎?”王葉秋淡淡地笑着。
“哦,好啊,我準備去牧羊鄉的奶農家看看。”蕭何吏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想起了老陳他們。
王葉秋安排地是老張的麪包車,老張是個臨時工,來了快了年了,四十多歲,人很老實,沒有一般司機身上那些壞毛病,不過也正因爲如此,雖然他開的車最破,卻是被安排的最多,局裡的一般人員用車,幾乎都是用老張的。
老張來農林局的近兩年時間裡,正好是蕭何吏半脫離單位的這段時間,所以老張對蕭何吏很陌生,但是那天在司機班卻看到了蕭何吏收拾小刁的一幕,現在又見蕭何吏成了副局長,所以心裡充滿了敬畏。
“蕭局長,這車空調不太好用,一會我給您調到最大。”老張討好地嘿嘿笑着,打開車門,先用抹布把副駕駛地座位擦了擦:“嘿嘿,這車密封不好,容易進塵土。”
“呵呵,沒事,我這衣服也夠髒的了。”蕭何吏趕緊笑笑,這種高高在上被討好的感覺讓他隱隱有些不自在。
車很快上了清河大壩,兩旁一片鬱鬱蔥蔥,垂柳白楊的枝條隨風飄舞。
車裡很熱,老張不好意思地笑笑:“蕭局,這車空調不太管用,我開到最大。”說完將風向全部調向了蕭何吏。
蕭何吏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其實很想打開窗戶吹吹風,卻又不好意思張口,平時坐車,十次有八次是公交車,僅有的坐轎車的經歷幾乎都是雲飛揚開車,那時的感覺很放鬆。可是現在,面對一個比自己年長很多卻又畢恭畢敬小心翼翼的人的時候,他反而多了些拘謹的感覺。
好在車很快到了老陳的家,蕭何吏下了車,招呼老張:“張師傅,走,進去喝水。”
老張受寵若驚地擺擺手:“蕭局,不用,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張師傅,進去吧,天這麼熱!”蕭何吏誠懇地再次邀請。
老張覺得雖然蕭何吏的話非常客氣,但領導說話就是命令,如果再不進去彷彿就有些給臉不要臉的意思了,忙笑了笑下車跟在蕭何吏身後向老陳家走去。
一進老陳的家門,那種放鬆的情緒又有重新回到了蕭何吏的身上。
“老陳,出來接客!”蕭何吏一邊喊着一邊往裡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