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實際上,於燕後面的講話也很簡短,所有內容加起來,也不如對那個非黨職位解釋的那麼詳細而重點。
於燕講完後,王葉秋與陳方凌開始發選票。選票有兩張,第一張是推薦非黨人選的,第二章是推薦黨內人選的,都可以填兩到三人。
蕭何吏看了看第一張,不易覺察地微微一笑,雖然規定是可以填兩到三人,但實際上,局裡的科級幹部只有他自己是非黨的。
略一沉吟,蕭何吏在第一張選票上飛快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微微掃了兩側一眼,用手一遮,又飛快地寫了王葉秋的名字。
寫完後,蕭何吏將兩張紙一疊,這才擡起來微笑地迴應着或羨慕或失落或嫉妒或喜悅的目光。
不一會,王葉秋和陳方凌便將衆人手中已經填好的選票收了上去。
於燕笑笑說道:“知道大家工作都很忙,有的同志還是專門從下面站、所趕過來的,謝謝大家對我們組織人事部門工作的大力支持,除了班子成員和中層幹部留下外,其他的同志們可以回去了。”
提拔幹部,對大多數人的心情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影響,聽說可以走了,便紛紛起身說說笑笑地離場了。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統計結果就出來了,蕭何吏得票率百分之九十四,李青雲得票率百分之五十一,王葉秋百分之三十九,朱兆強百分之十四,剩下的科級幹部得票率都沒有過兩位數。
考察公示很快就貼在了牆上,經考覈,確定蕭何吏和李青雲爲副局級擬提拔人選,如有異議,可撥打某某電話反應情況。
按正常程序來說,應該是談話過後再張貼公示,但今天好像程序有點顛倒,公示張貼完以後,這纔開始了一對一的談話。
談話對象主要是領導班子成員,也就是勞柳莽和任永書,然後是局裡的中層科級幹部。
蕭何吏也被叫去了談了話,跟他談話的是考覈組的副組長,組織部的幹部科科長,一個長相一般,卻很愛笑的二十六七歲的女孩。
見蕭何吏顯得有些緊張,爲了緩和氣氛,科長便先扯起了一些別的,以便讓談話的氣氛輕鬆和愉快起來,甚至談着談着幾乎跑了題,竟聊起了蕭何吏的學校、家鄉之類的話題。
聊了好一會,科長才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連忙拿起筆笑道:“蕭科長,談談你對李青雲的評價吧?優缺點都談一下。”
蕭何吏沉吟了一會,簡潔而籠統了地誇了幾句能力強、人品好,守紀敬業、團結同事等等。
科長又問有沒有具體的例子,蕭何吏吭吭哧哧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由一臉的尷尬。
科長笑了笑沒再問,說好吧,就談這些,說完站起身一伸手:“謝謝。”
蕭何吏忙站起了握住科長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
出了門,心裡不禁有些懊惱和自責,競爭隊長的時候,面試就搞得一塌糊塗,今天談話,又磕磕巴巴狼狽不堪,如果說以前是見了領導心裡有壓力,但今天只是面對一個科長,爲什麼自己依然這麼緊張呢?
主要是自己對李青雲不熟悉,如果對象換做是王葉秋,自己一定可以對答如流!蕭何吏在心裡找藉口安慰着自己,可一想起自己面對喬玉瑩等各級領導時的緊張表現,不由又苦惱的搖了搖頭,看來關鍵還是自己的心理素質太差了,或許自己只有面對養殖戶的時候才能肆意發揮從容自若。
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蕭何吏不由自主地一擡頭,向貼在牆上的公示望去,見他的名字赫然在上面,心中的那點懊惱和自責這才慢慢消散。畢竟,這只是個談話而已,又不是面試!不過即便這樣想,心裡還是有點小小的惋惜和遺憾。回到二樓的倉庫辦公室,蕭何吏點了支菸,慢慢地地吸着,思索着下次如何能表現得好一些。
下午的時候,喬素影打來了電話,沒等蕭何吏開口便先嘻嘻地笑了起來:“何吏,嘻嘻,請客嗎?”
“呵呵,請
!就看喬區長什麼時候有時間了,何吏但憑區長大人吩咐!”蕭何吏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他知道喬素影肯定是知道了考察的事,又想起她不讓自己入黨的事情,明白這都是她一手操控的,可是在感激她用心良苦的同時,又隱隱有點失落,提拔副局長,對自己來說,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覺得那會是一件多麼風光的榮耀啊,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可是真等到提拔了,卻完全沒有了想象中的意氣風發,因爲他心裡清楚,這並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而得來的,而是喬素影在背後力推的結果。
“哼哼,還算你有良心!不過還要看本區長的心情。”喬素影哼了一聲,笑着說道。
蕭何吏拿着話筒,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想了想,問道:“那你什麼時候有心情?”
“唉,”喬素影嘆了口氣,情緒明顯低沉下來:“最近事情太多,忙過這一陣吧。”
“怎麼了?”蕭何吏聽出了喬素影話裡的心煩意亂。
“呵呵,好了,見面說吧,再見。”喬素影掩飾般地笑着,並匆匆掛斷了電話。
蕭何吏搖搖頭,人就是要有多大飯量吃多大飯,明明沒有駕馭全局的能力,卻偏偏處在區長的位置上,估計小影也夠受難爲的,這寶座有時候也會變成針氈啊。
剛坐下,電話又響了起來,一看,還是喬素影打來的,心裡不由有些奇怪,又會有什麼事呢?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對了何吏,你最近考慮一下去哪個單位,發改委、財政局,或者是勞動和人事,想好後給我打個電話。”喬素影彷彿有急事,匆匆地說完也不等蕭何吏回答便掛斷了電話。
蕭何吏搖搖頭,這些部門對他來說,都有些太陌生了。
快下班的時候,蕭何吏有點歸心似箭的感覺,他很想趕緊趕到店裡,把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告訴秀蓮,然後再讓秀蓮去飯店炒幾個菜,最好再弄上一瓶或者兩瓶啤酒,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頓飯。
想到這裡,蕭何吏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擡頭看看錶,心想再堅持五分鐘,只要勞局長沒動靜,今天這關就算躲過去了。
蕭何吏最近太怕勞局長帶他去喝酒了,對他來說,那簡直不是喝酒,而是一種地地道道的折磨和受罪了,儘管沒有被逼迫着喝酒,但清醒有時候反而會更加痛苦。暈暈乎乎的勞柳莽們說說笑笑咋咋呼呼,一晃三四個小時過去並覺不出什麼,但蕭何吏一般不喝酒,除了服務員不在的時候偶爾到點茶、酒外,其餘時間就像傻子一樣乾巴巴地坐在那,這樣的三四個小時對他來說,不但不會有絲毫享受的感覺,而且都是如坐鍼氈度日如年身心俱疲。每次蕭何吏在開場半小時過後就已經吃得很飽了,可乾坐着沒什麼事,便會習慣性地隔段時間就夾口菜吃,所以總會覺得肚子很脹,可回到家裡卻又常常覺得餓了,不過雖然餓,卻又什麼都不想吃,這種不飢不飽的滋味實在太難受了。
收拾好東西,蕭何吏再看看牆上的鐘,還有兩分鐘就下班了,估計今天不會有事了,心裡不由一寬,便點了一支菸,靜靜地吸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蕭何吏的心不由一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無奈地搖搖頭,從兜裡掏出了電話,誰知拿起一看,竟然是陸春輝,頓時長長鬆了口氣,接了起來笑着罵道:“幹吊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很忙。”
“媽的,八字剛有了一撇就先擺上架子了!”陸春輝氣得笑了起來。
“嘿嘿。”蕭何吏沒能忍住,也跟着笑了起來。
“唉,就你這樣的也能當上副局長,看來農林局是真沒有人了!”陸春輝悲天憫人地嘆息道。
“滾!”蕭何吏笑着罵道:“黃北區但凡有個人,也不能讓你這樣的人渣去當辦事處主任!”
“哪天慶祝一下,雖然這件事的確是沒有天理,不過畢竟還算是件喜事。”陸春輝嘆了口氣,好像有些被逼無奈的味道。
“媽的,你終於說了句人話,到時候你請客,叫上陳玉麒,咱們三個好好喝一頓,要不今天晚上吧?”蕭何吏笑着說道。
“老子今天晚上沒空!”陸春輝不屑地冷哼了一聲,鄙夷地說道:“再說了,就憑你那點狗屁酒量,怎麼能好好得喝?”
蕭何吏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五點了,便不耐煩地罵道:“好了,老子要下班了!”
“滾吧!”
“滾!”
兩人臨末互致了一聲結束語,分別掛斷了電話。
蕭何吏拿起收拾好的東西,剛要出門,卻聽見走廊裡傳來勞柳莽那特有的恣意的笑聲,連忙又把腳縮了回來,心想壞了,看來今天還是逃不過去了。
想了想,蕭何吏輕輕把門掩上,又從裡面輕輕地反鎖,然後將耳朵靠近門縫,屏住氣息傾聽着,期待着能逃過這一劫。
可等了一會,那笑聲不但沒有過來,反而越來越遠了。蕭何吏心裡奇怪,慢慢地開了門,躡手躡腳地來到走廊的窗臺前向下望,卻見勞柳莽大搖大擺地走着,從背影看彷彿在歡快地笑着,而他的旁邊,卻是略彎着腰,一臉媚態的李青雲,正不知在說着什麼。
蕭何吏心裡一鬆,長長出了口氣,然後,不知爲什麼,心裡竟莫名地涌起一股淡淡的酸味,彷彿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神經病!”蕭何吏笑了起來,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勞局長轉移注意力,這不正是自己一直所盼望的嘛。
這樣一想,心裡又重新輕鬆了起來,匆匆下樓向店裡趕去。
來到店門口,蕭何吏先調整了一下情緒,將臉上的笑容抹去,換上一副沉重的表情,這才低着頭走了進去。
店裡今天的生意不好,連房費都沒有掙出來,秀蓮心裡焦灼,臉上便隱隱帶了出來。
“他爸,回來了?”見蕭何吏進來,秀蓮抱着澤熙連忙站了起來。
“嗯。”蕭何吏應了一聲,便悶頭坐在了凳子上。
秀蓮見蕭何吏的樣子,心裡有些擔心,可又不敢問,只好靜靜坐在了一邊,強笑道:“他爸,今天店裡生意不錯呢,呵呵……”
“真不錯啊?”蕭何吏擡起頭一臉沉重地問道。
“嗯,真的,是真的。”秀蓮爲了顯示真實性,用力地點了好幾下頭,並瞪大眼睛一臉認真地看蕭何吏,她其實還想笑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
蕭何吏見秀蓮這樣,心裡一疼,伸手接過秀蓮懷中的孩子,笑着說道:“秀蓮,既然聲音不錯,那晚上就慶祝慶祝吧。”
“啊?慶祝?好,咱們慶祝,可,怎麼慶祝?”秀蓮一時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
“去飯店炒幾個菜,然後買兩瓶酒,好久沒喝了,也該喝一點了。”蕭何吏像是在跟秀蓮說話,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說完最後一句話,蕭何吏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
“哦,喝酒啊,好,我去買。”秀蓮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然後摸錢就向外走。
來到門口,秀蓮停下,又轉身望了蕭何吏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秀蓮?有事?”蕭何吏抱着澤熙一邊輕輕地晃着,一邊笑着問道。
“哦,沒什麼,我去了啊!”秀蓮笑笑,轉身向小飯店走去。
“秀蓮,等等!”蕭何吏又叫住了秀蓮,叮囑道:“最少買四個菜!”
“啊?”秀蓮張張嘴,彷彿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好的。”
蕭何吏站了起來,抱着澤熙走到門口對秀蓮說道:“秀蓮,點一個拔絲地瓜,再來一個清炒木耳,然後再要個酸菜魚,再要一個蘑菇炒肉。”
秀蓮擡起頭望着蕭何吏,眼裡有些溼潤,慢慢地低下頭,轉身走了。
望着秀蓮的背影,蕭何吏輕輕嘆了口氣,心裡也有些酸酸的,秀蓮來東州三年多了,她最喜歡吃的菜卻幾乎沒吃幾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