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並不鬆手,夾着小刁的頭有點像拖一樣像廁所走去。
進了廁所,蕭何吏這才鬆開了手,小刁猶豫了一下鑽進了大便間,並隨手就將門從裡面鎖上了。
蕭何吏尿完,衝裡面的小刁笑笑:“我在外面等你。”
“原等你就等吧!看誰靠得過誰!”小刁在裡面恨恨地說道。
“哈哈,我在外面吸菸,你在裡面吸臭氣,我倒要看看誰靠過誰!”蕭何吏洗洗手,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小刁最終還能沒能靠過蕭何吏,廁所裡的氣味畢竟不如外面的好聞,所以幾分鐘後,連褲子也沒脫的小刁就走了出來。
蕭何吏有些好奇地笑道:“怎麼這麼快,一支菸還沒吸完呢?”
“你站在外面,老子拉不出來!” 小刁氣哼哼地說了一句掉頭就走:“去哪?”
“去天外天夜總會附近。”蕭何吏說道。
兩個人上車走了,但這一幕卻被有些人看到了,又加上當事人老黃的渲染,更加變得鮮活起來,大多數人本來就對小刁不滿意,尤其是那些受了欺負卻敢怒不敢言的人,這下心裡都舒暢了許多,對蕭何吏也就有了一絲欽佩。在後來提拔投票的時候,這也成了有些人投蕭何吏的一個原因。
事後,小刁爲了挽回影響,在勞柳莽面前編排了蕭何吏的很多壞話和笑話,勞柳莽聽得哈哈大笑,便說了一些諸如“蕭何吏就是頭豬啊!”“哈哈,這個傻逼。”之類的話。
小刁得意地將勞局長的評價散播出去,本想敗壞蕭何吏的形象,誰料卻起了反作用,局裡的人對蕭何吏在欽佩的同時又多了份同情,也正是這份欽佩和同情,使得蕭何吏在即將來臨的副局長考察中好評如潮。
再說蕭何吏與小刁,出了區政府直奔天外天夜總會而去。
到了離天外天附近的一個大潤發超市的時候,蕭何吏讓小刁把車停在了停車場。
“快點,勞局長上午還有事呢!”小刁一路很老實,見蕭何吏下了車,這纔敢拉下臉來說道。
“少廢話,勞局長有事沒事不是你一個司機說了算的,老實在這等着,否則別怪我收拾你!”蕭何吏嚐到了甜頭,自然又不免黑着臉嚇唬了一番。
“行了行了,你牛!”小刁見蕭何吏陰森森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膽怯,但又不願就此認輸,便不耐煩地將臉轉向一邊,:“反正勞局長給我打電話我就走!”
蕭何吏沒再理他,轉身順着路向天外天走去。
天外天夜總會由於下午纔開業,所以場面異常冷清,站在大廳裡放眼望去,竟隱隱有絲頹廢敗落的味道,蕭何吏不禁搖搖頭,這白天晚上的差距也太大了,很多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顯得很美的東西,現在看上去竟然那麼斑駁破敗,甚至顯得有些骯髒。
一個哈欠連天,正拿着笤帚打掃衛生的一個小夥子,看到蕭何吏便直起身子說道:“沒開業呢,下午再來吧。”
“呵呵,我找你們麻總。”蕭何吏笑着走了過去。
“找我們麻總?”小夥子一臉懷疑地上下看了蕭何吏一眼,有些輕蔑地說道:“我們麻總晚上纔會來,而且不一定天天來,你要找他還是先打個電話比較好。”
“哦,他電話是多少?”蕭何吏客氣地笑笑。
小夥子對蕭何吏的身份更加懷疑,索性低頭繼續打掃衛生不再理會蕭何吏了。
蕭何吏剛收拾了小刁,心情很好,也不再說話,便靜靜地站在那等,他想把剛纔對付小刁的那套再試練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過了一會,小夥子反倒受不了了,不耐煩地走過來開始推蕭何吏:“你快走吧,別耽誤我幹活!”
蕭何吏沉下臉,冷冷地說道:“小夥子,你有眼不識泰山啊,你們麻總見了我都客客氣氣的,你敢對我這樣?”
小夥子立刻住了手,有些懷疑地再次打量了一下蕭何吏,雖然仍不相信,但卻不敢往外轟他了。
“叫你們經理來,快點!”蕭何吏前半句說的異常柔和,後面兩個字卻似火山突然爆發一樣。
小夥子被嚇了個機靈,手一抖笤帚差點掉地上,沒敢再言語,掉頭向樓上跑去。
蕭何吏摸出支菸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搖搖頭情不自禁地笑了,原來有這麼多人是吃硬不吃軟的,好話說盡,他無動於衷,你疾言厲色,他倒立刻聽話了。
不一會,經理下來了,他那天在包房見過蕭何吏,雖然忘了姓什麼,卻知道是麻總的朋友,連忙打着招呼:“哎呀,您來了,快請樓上坐,我給麻總打個電話。”
“嗯。”蕭何吏笑笑,跟着經理往樓上走,轉頭又看了一眼臉上有些尷尬的小夥子,不由微微一笑。
那小夥子臉上閃過一絲害怕的神色,連忙一低頭,繼續掃地去了。
麻子接到電話後很快就趕了過來,把蕭何吏請進他的辦公室,然
後對經理擺擺手:“你去忙你的吧。”
“嗯。”經理剛拿起茶壺,本想給兩人倒點茶,可見麻子趕他,便知趣地退出去了。
“蕭隊,怎麼樣了?”麻子將一個小臺子移開,拿出鑰匙把藏在裡面保險櫃打開,小心地將那張欠條拿了出來。
蕭何吏見麻子對這張欠條如此重視,心裡不禁有些感動,站了起來走過去將欠條接過來。
“還需要我做什麼嗎?蕭隊。”麻子一臉誠懇地問道。
“呵呵,不用了。”蕭何吏把欠條拿在手裡看了一眼,笑笑疊好塞進了胸前的口袋。
麻子把一張小茶道桌搬過來放在茶几上,又取了茶葉放進那把精緻的小紫砂壺。
“麻子,不用倒水了,我馬上就走。”蕭何吏笑笑,攔住了剛要提暖瓶的麻子。
“坐會吧蕭隊,弟兄們好久不見了,中午的時候我給黃猛、子輝他們打個電話,咱們好好聚一聚。”麻子望着蕭何吏,很誠摯地說道。
“算了,改天吧。”蕭何吏笑着搖搖頭,他實在不知道現在跟兄弟們坐在一起能談些什麼,本來都是過命的兄弟,可斗轉星移時勢逆轉,竟彷彿有些生疏起來。
“哦,那也行,反正我們平時都有時間,蕭隊你到時候打電話就行。”麻子見蕭何吏說的堅決,便沒有再堅持。
“唉,行。”蕭何吏嘆了口氣,心裡有些矛盾,一方面,他對這些人的發達有種隱隱的不認同,另一方面,又對自己的落魄有絲淡淡的自卑,畢竟,現在是個勢利的時代,一無是處的自己只能靠以前的感情和地位來得到弟兄們的尊重,但這些感情和尊重就如同存摺上的錢一般,如果沒有新的補充,那就會越取越少,最終有一天會消耗殆盡。
麻子把蕭何吏送到門口,一臉誠懇地說道:“蕭隊,不敢說混得多好,弟兄們現在也都有口飯吃,以後有用得着弟兄們的,儘管開口。”
蕭何吏笑着拍了拍麻子的肩膀:“行,麻子,有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麻子點點頭,回頭指着天外天的招牌說道:“蕭隊,麻子別的不敢說,你來天外天,不管帶幾個人來,隨時能來,隨時能走。”
“好,我記下了,該來的時候一定會來的。”蕭何吏笑着重重擂了麻子一拳。嘴裡雖然這樣說着,但心裡卻清楚自己絕不能這樣做,人與人交往總是有個來回點的,即便現在麻子是發自肺腑由衷的這樣想,但如果自己真的天天來的話,恐怕不出半個月,麻子的態度就會有變化。
麻子望望路邊,對蕭何吏說道:“蕭隊,你怎麼來的?我讓車送你吧。”
“不用,車在停車場呢,好了,你回吧,我走了。”蕭何吏衝麻子擺擺手,轉身向超市的停車場走去。
一路上,蕭何吏腦海中不斷地重複着剛纔的鏡頭,有感動,也有感慨,人與人的關係,究竟是情分重要,還是實力和利益重要?麻子的情深意重看上去還是對自己很念舊情的,彷彿感情起了決定作用,但仔細想一想,如果上次沒有柳青香,沒有云飛揚,沒有黃猛和劉子輝,他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估計有點懸。
也正是這個原因,蕭何吏一方面故意在麻子面前表現的很自信,彷彿得到這些都是應該的,但另一方面,卻又儘量不開口求他,就在剛纔,他有幾次就想問麻子有沒有發票,但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去找苗苗吧,女人的感情複雜,這些事對她們來說或許會看得很輕。
想到這裡,摸出手機給苗苗打了過去,定好一會在珍珠大酒店見面。
來到停車場,見車還在,蕭何吏心裡微微一笑,以前總聽說小刁愛放人鴿子,但今天卻還老實,看來當惡人還是有好處的。
打開車門,往副駕駛位置一坐,又舒服的調整了一下姿勢,大喇喇地說道:“去珍珠大酒店!”“臥槽,要去幾個地方啊?”小刁一咧嘴,不滿地看了蕭何吏一眼。
蕭何吏根本不正眼看他,淡淡地說道:“我的工作是處理好勞局長交代的事情,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開車,問那麼多幹嘛?”
“操,算你狠!”小刁恨恨地掛檔,猛地一踩油門,車便竄了出去,嚇得正好經過的一個老大媽一聲驚叫。
來到珍珠大酒店,蕭何吏徑直上樓來到苗苗的辦公室,一些日子不見,苗苗更有女人的風韻了,舉手投足都帶着一股濃濃的優雅的女人味。
蕭何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秀蓮,心中不由嘆了口氣,同樣是小學畢業,可差距越來越大了。
“苗苗,我想開幾張餐票,領導有用。”蕭何吏開門見山地說道,後面四個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在乎在苗苗心中的形象的。
“嗯,多少錢?”苗苗愣了一下,隨即笑着問道。
“一萬吧。”蕭何吏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說道:“你算下多少稅錢,我給你。”
“呵
呵,蕭哥你真是的,還說這麼見外的話!”苗苗摸起電話,剛要撥號,卻又停了下來問道:“蕭哥,就開一張嗎?”
“哦?”蕭何吏被問的愣住了,他還沒考慮這個問題,撓撓頭,有些躊躇地問道:“一張會不會金額太大啊?”
“嗯,”苗苗點點頭,試探地問道:“要不,你打電話問下?”
蕭何吏爲難地搖搖頭:“不太好問啊。”
“哦,”苗苗彷彿有些明白,笑笑說道:“沒事蕭哥,那就先開五張吧,一張兩千左右,如果不行,你就再回來換。”
“苗苗,稅錢我還是給……”蕭何吏站起來誠懇地說道,可是沒等說完,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看看苗苗的表情,如果他再堅持的話,就顯得有些娘們了。
不一會,前臺便送來了五張發票,蕭何吏看了看裝進口袋,便笑着跟苗苗告辭。
“蕭哥,吃晚飯再走吧。”苗苗的眼神裡充滿了懇求。
蕭何吏見苗苗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又想到正好在小刁面前顯擺一下,別讓他看輕了自己,便點點頭答應了。
由於時間還沒到正午,客人並不多,又加上這是老闆點的菜,所以儘管菜餚很豐盛,但上菜的速度依然非常快,不一會便擺了滿滿一桌。
因爲小刁是蕭何吏帶來的人,所以苗苗對他也非常熱情,也很客氣,不時地給小刁讓着菜。
小刁雖然跟着勞柳莽也見多了一些場面,但望着滿桌價格不菲的菜餚和熱情而又含蓄的美女老闆,臉上還是不時閃過詫異的神情,再轉頭看看談笑自若的蕭何吏,目光中不由多了份異樣。
吃完飯再回到車上的時候,小刁對蕭何吏的態度明顯就發生了變化,說話時臉上多了份笑容,雖然還有髒字,但卻是顯得有些親近的那種。
蕭何吏心裡明白是什麼原因,但表面卻不動聲色,回到農林局,下了車,一溜小跑來到勞柳莽的局長辦公室,推門進去,還沒等說話,勞柳莽已經站了起來,不問事情辦的如何,卻先罵道:“媽的,纔來!耽誤老子吃飯了!”
蕭何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笑笑取出了那張欠條小心地交給了勞柳莽:“勞局長,你看是不是這一張?”
“我操,還有點辦事速度,不錯!”勞柳莽滿意地點點頭,細細地又將那張欠條看了一遍,然後輕輕地撕成了碎片。
蕭何吏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掏出那五張發票輕輕遞了過去:“勞局長,前一段我因爲公事招待,吃了幾頓飯,你看,是不是幫我簽了?”
勞柳莽看了蕭何吏一眼,接過單子看了看,眉頭一皺罵道:“孃的,五頓飯一天吃,你他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蕭何吏一愣,隨即頓悟了過來,不由一咧嘴:“那怎麼辦?再去換嗎?”
勞柳莽瞪着蕭何吏,擡手點了點他的腦袋:“以後辦事多動動腦子!被光想着女人!”
望着勞柳莽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樣子,蕭何吏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到底是誰天天想着女人啊!
勞柳莽拿起筆在一張發票上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五張發票都遞還給蕭何吏:“這張註明理由先找財務報了,剩下的隔一段時間找我籤次字。”說完又有些生氣指着蕭何吏的頭說:“真是廢物,這麼點事居然辦這麼麻煩!”
蕭何吏笑笑,他心裡還是多少有一絲慚愧,本來覺得自己考慮挺周全,卻還是百密一疏了。
勞柳莽夾着包出門,臨到門口卻又回過頭來說道:“我聽說上次考察你是零票啊,平時多注意下跟同志們的交流。”
“哦?嗯,好。”蕭何吏一愣,沒明白勞柳莽是什麼意思。
勞柳莽看出了蕭何吏的迷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等下次的時候別弄這麼慘了,媽的,跟着我混的人要得零票,老子臉上也不好看!”
勞柳莽走了,蕭何吏將其他四張發票裝回兜裡,拿着那張簽了字的發票發了一會呆。
對單位的每個人來說,有一把手簽字的發票,幾乎跟現金沒什麼區別,隨時都可以去財務兌換成鈔票。
蕭何吏用手指輕輕彈了彈那張兩千多元的發票,微微搖搖頭,原來有時候錢可以來得這麼簡單。
當然,蕭何吏並沒有想把發票真的報銷出來兌換成現金的想法,他既沒有想過將這個錢退還給麻子,更沒有想過將這錢吞爲己有,之所以找勞柳莽局長簽字,只是想驗證一下他本不相信的陸春輝的思維是否正確。
事實證明陸春輝是對的,但蕭何吏心中卻隱隱有一絲悲哀,一把手、一支筆的權力太大了,簡單籤個字,什麼都可以換成錢,這種財務制度,又有誰能把這張不該報銷的發票給就出來呢?估計沒有人,就算是國家審計署也不能!
回到辦公室,蕭何吏小心翼翼地將這張簽了字的發票夾進自己的隨想筆記中,並放進抽屜鎖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