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陌生人,大黃犬異常的兇狠勇猛,甚至下頜被狠狠地踢到後,仍然狂吠不止作勢欲撲,但對主人,它卻又不分好歹,任憑發落,被主人一棍子打的哀嚎而去。
蕭何吏仔細想想他自己,卻又何嘗不是呢!對待頭上寫着壞人二字的人,他從來沒有膽怯退縮過。
大學時,面對兩個持刀小賊,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二隊時,面對一幫窮兇極惡的流氓打手,他摸起鐵棍便衝了上去,毫無懼色。
在那種場合下,他一直都是勇敢的,可是,一旦當面對領導的時候,不管是喬玉瑩還是任永書,那份勇敢卻立時蕩然無存,只剩下了唯唯諾諾惟命是從忍氣吞聲。
雖然是人狗殊途,但卻又何等的相似啊!
媽的,老子可不是大黃狗!蕭何吏有些惡狠狠地把菸頭扔在了地上,擡腳又狠狠地碾了幾下,心裡暗暗下着決定,既然領導也會欺軟怕硬,那我就要學會在適當的時候對領導說“不”!
回到項目科,徐少姑標槍般站在屋內,身姿依然挺拔,臉上卻略顯得有些不安。
“徐總,讓你久等了,有點拉肚子。”蕭何吏一臉的不好意思,解釋般地笑笑。
“哦,”徐少姑看看一臉笑容的蕭何吏,彷彿鬆了一口氣,擡起玉腕,看了一眼精緻的手錶,矜持地笑着邀請道:“時間不早了,既然蕭科長還沒吃飯,那我們一起去吃點?”
如果放在平時,蕭何吏肯定會婉言謝絕,然後自己去隨便買點東西便打發了。但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一想到那些人正在清雅軒大吃大喝,他的心裡很有些不是滋味,於是便點點頭笑了笑:“好,那咱們就去吃飯!”
徐少姑見蕭何吏如此痛快地就答應下來,不由微微一怔,在她的印象裡,政府種這些有點小權利的人總愛推三阻四一番,然後纔會半推半彷彿很爲難一般地答應下來。這時見蕭何吏如此爽快,徐少姑心裡不由又平添了一份好感。
蕭何吏鎖好門,兩人轉身下樓。
不知什麼原因,徐少姑今天沒有開以前那輛悍馬,而是一輛蕭何吏叫不上名字的轎車。
趁徐少姑上車的功夫,蕭何吏拿出手機走到一邊給任永書打了過去:“任局長,剛纔您找我?有事嗎?”
話筒裡很喧鬧,任永書略帶醉意的聲音傳了過來:“何吏啊,呵呵,沒事了,好了,先這樣吧。”
蕭何吏心裡有些不悅,居然連自己是否吃過飯都不問一聲,也有點太漠視自己了吧!想到這裡,便不動聲色地笑道:“哦,我剛收拾完會場,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去吃飯了。”
“哦?”任永書彷彿想起了什麼,剛想說話,卻又被人催着敬酒,便忙亂簡短地說了一聲:“好了,那你去吧。”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蕭何吏望着手機,有些失望地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向徐少姑的車走去。
車緩緩駛出了政府大院,徐少姑側頭笑道:“蕭科長,想吃點什麼?”
蕭何吏哈哈大笑起來
,爽朗地說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想吃好的嘍。”
徐少姑微微一呆,這次怎麼連語調也與那晚的男子有些相像了。
“嘟~~~~~”對面響起了一陣持續尖銳的鳴笛聲,徐少姑猛一擡頭,發現迎面衝過來一輛麪包車,連忙向右猛打方向,而對面的車也努力地向左躲閃着,兩輛車這才堪堪地擦肩而過。
麪包車的司機將頭伸出窗戶回頭大罵:“媽的,怎麼開車的!”
徐少姑定定神,這才發現自己剛纔竟然因爲出神而把車開到了逆行車道上,不由暗叫了一聲好險。不好意思地側頭看看蕭何吏,卻見他竟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好奇,笑着問道:“蕭科長,我開車技術很差,你不會擔心吧?”
蕭何吏眼睛望着窗外,嘴角掛着一絲隨意地微笑:“有什麼可擔心的,你只要敢開,我就敢坐。”
“哦?你就這麼相信我?”徐少姑眉角一條,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幾分欣喜。
“我坐誰的車都相信,你們總比我心裡有數。”蕭何吏淡淡地說道,眼睛依然望着窗外,彷彿有什麼心事。
原來如此!徐少姑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又見他這幅愛答不理懶洋洋的樣子,不由被激起了一股薄怒,笑笑說道:“蕭科長,青丘縣城有個好館子,要不咱們去那吃吧?”
“這麼遠?”蕭何吏有些吃驚地說道:“吃頓飯竟然要跑出一百多公里,也太奢侈了吧!”
徐少姑抿嘴笑道:“這有什麼,我父親在的時候,哪天想起吃廣州菜,坐上飛機就走,下午吃完再飛回來。”
“嗤,”蕭何吏禁不住笑出了聲,本來他就對那個黑社會分子有些鄙視,現在見徐少姑一副自豪的樣子,便忍不住有些誇張地諷刺說道:“怪不得弄了這麼多年,屠宰車間還跟作坊一樣,原來把錢都送給航空公司了。”
徐少姑見蕭何吏明目張膽地說自己的父親,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側臉狠狠地瞪了蕭何吏一眼。
蕭何吏也覺得這樣說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不是太合適,便閉了嘴轉頭繼續望着窗外。
話不投機半句多,徐少姑也不再說話,出了市區,方向一轉便上了國道。
轎車在路況並不算太好的國道上飛馳電掣着,看着一輛輛車向後退去,徐少姑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坐她車的人有很多在下車的時候經常是臉色臘黃腿腳虛軟,儘管她真正飆車的時候車上從不載人。
可是等側臉看看蕭何吏,竟然沒事人一樣,依然淡淡地望着窗外,彷彿有無盡的心事。徐少姑心裡冷笑:“我看你還能從容到什麼時候!”一念至此,右腳微微用力一踩,車速便衝上了一百五十邁。
隨着離城區原來越遠,路的兩旁漸漸出現了莊稼地,蕭何吏的心情也漸漸變得舒展起來,望着一片片綠油油的麥苗,心裡覺得十分親切,禁不住想着,這個時候應該開始要澆返青水了吧?
一路看着想着,蕭何吏竟然慢慢產生了一種錯覺,
彷彿身邊開車的人是雲飛揚,於是便很不自覺地從兜裡摸出一支菸含在了嘴裡,左手拿出火機,右手下意識地放下了一點車窗。
由於車速太快,玻璃剛被放下一條縫,微冷的春風便立刻鑽進來並瘋狂地撲卷着,蕭何吏的頭髮立時變得凌亂,眼睛也幾乎有些睜不開。
“蕭科長,請把窗戶關上。”徐少姑心裡有些不滿,她是個追求完美的人,開車窗會影響到她的發揮。
蕭何吏忙回頭看看,這才意識到開車的是個女人,其實不等徐少姑說,蕭何吏的手已經伸向了按鈕,這風太猛了,吹得他眼裡一個勁想出淚。
徐少姑兩手緊握着方向盤,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不停地超越着,時速表顯示此時的速度已經到了一百九十邁,甚至在某個時間段還短暫地超過了二百一十邁,這個速度在路況不是太好的國道上已經是徐少姑的極限了。
輕擡油門,車速慢慢降了下來,徐少姑舒緩了一下緊張的神經,有些幸災樂禍般地側頭看看蕭何吏,結果卻蹙起了雙眉,這傢伙居然還在靜靜地發呆。
車又走了一段,徐少姑實在是憋不住了,便提示般地說道:“蕭科長,剛纔開得有點快,現在可以放點窗戶了。”
“哦,好!”蕭何吏彷彿很有些驚喜的樣子,連忙伸手去按按鈕。
徐少姑微微一愣,開個窗戶至於這麼高興嗎?可等看到蕭何吏接下來的動作就完全明白了,原來蕭何吏以爲她話的意思是可以吸菸了。
蕭何吏點上香菸,美美地吸了一口,縮靠在椅背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徐少姑有種很挫敗的感覺,不死心地又問道:“蕭科長,剛纔我開的速度怎麼樣?”
“嗯?”蕭何吏一愣,像是沒明白什麼意思,想了一想,點點說道:“嗯,挺好挺好。”
徐少姑鼻子差點氣歪了,坐車的人沒什麼感覺,開車想嚇人的司機倒差點緊張出一身汗來。
其實,徐少姑並不知道,如果車上坐的是一年後的蕭何吏,那他肯定會非常緊張,但是現在的蕭何吏對車幾乎沒什麼概念,甚至汽車的類型在他心中也只有兩種:小汽車和貨車。既然都能把麪包車歸入小汽車的行列,蕭何吏自然也就對車速幾乎沒什麼概念,又加上他從來沒遇到過一起車禍,所以在心裡一直認爲汽車比馬車要安全的多,因爲馬畢竟還有受驚的時候。
車很快進入了青丘縣城,徐少姑有些鬱悶地把車停在了老魏縣菜館的門口,先前的興致早已一掃而空,甚至心裡已經開始有些隱隱後悔跑這麼遠來吃頓飯。
蕭何吏興致倒很高,東瞧瞧西看看,高高興興地進了酒店。
兩人尋了一張小桌坐下,徐少姑先點了三個招牌菜,然後把菜單遞給蕭何吏:“蕭科長,你點幾個。”
蕭何吏一眼就看到了最愛的幹炸裡脊,但爲了表示跟過去決裂,開始以嶄新的姿態面對生活,他很有點毅然決然地把眼睛硬挪到了別處,點了三個從來沒吃過的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