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的口氣很平淡,腔調裡幾乎不帶有任何感情,雖然他對徐麗珍將這種嚴重違規的做法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彷彿理所應當一樣感到有些有些震驚,也有些難以接受。
徐麗珍正在得意中,並沒覺察出他隱藏的不悅,而且他說話的口吻也給她造成了一種很幼稚的印象,這種錯覺讓她更得意,哈哈笑了起來:“有些事能做但不能說,有些事能說但不能做,像這種事,開會當然不會說了,但實際操作中這是難免的!蕭科長,你還是太沒有實踐經驗了,哈哈……”
“呵呵,”蕭何吏皺着眉頭也笑了起來:“經過你這麼一指點,我倒是有些明白了,怪不得那天在市局開會時,科長們都說這是壞項目,爛項目,而昨天開會時,鄉鎮的幹部卻說這是好項目,看來這都是因爲利益出發點不同啊!”
一聽蕭何吏說被自己指點的有些明白了,徐麗珍更加得意,有些地忘乎所以說道:“他們其實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別看他們都是幹了多年的項目科長,但是對很多事情還遠遠沒參透啊,哈哈……其實,這好壞之間是可以相互轉換的啊!”
蕭何吏心裡一動,這是什麼意思呢,想開口問又怕引起徐麗珍的警覺,便故作沒注意到,低頭點了一支菸,然後呵呵地笑着。
徐麗珍此時也覺察到了自己因得意忘形而失言了,便住了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我今天有點事情,就不回科裡來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吧。”蕭何吏見話題已經進行不下去,便站起身準備走了。
“嗯,沒事,有我在呢,你就放心吧!”徐麗珍依然是略帶點大言不慚,雖然或許在她看來,只是很平常的話語。
蕭何吏走出項目科,心裡有些沉重,他一直對政策性的項目持一種不太良好的態度,總認爲上面政策有時候定得過於隨意輕率,本身就有失嚴謹,再加上下面執行過程的走形、歪曲,更是將項目的效果的大打折扣。
在很早以前,還是劉文正分管項目的時候,蕭何吏與陸春暉、陳玉麒就在私下爭論過項目的利弊。
陸春暉說:“其實項目還是好的,因爲不管效果怎麼樣,畢竟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吧?”
蕭何吏搖搖頭反對道:“錢本來是全體老百姓的,但因了少數幾個人的想法,而用項目讓這些錢流向了某一個領域,某一個行業,甚至是某些特定的人羣,這乍看上去彷彿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但實質上卻是來自於全體老百姓而用之於一小部分老百姓。”
陸春暉說:“你不能以單個項目作爲例子,項目的範圍是很廣的,把政府各個口的項目全部都加起來那就是對着全民了。”
蕭何吏搖搖頭:“這其實倒也不重要,如果這種政策是正確的,老百姓也都能接受,哪怕就算他流入到一部分人手裡,那也是好項目,也是好政策,但目前的現實情況是,決定權往往掌握在少數幾個人手
中,或許他們一時的心血**,就能立刻形成權威的決定,一些政策甚至不經過調查研究就出籠了。”
陸春暉嘆了口氣,很感慨的樣子:“我前幾天看了篇報道,在一些國家,如果政府臨時需要啓動一項工程,可能要走很複雜的程序,但在咱們國內,開個玩笑說,如果市長在吃早點的時候突然想起一條路不太好走,坑坑窪窪有礙觀瞻,覺得應該修一修了,或許上午的市長辦公會就會形成決議,下午有關部門再開個協調會,傍晚的時候可能就有很多公司或明或暗地在活動招標事宜了,第二天或許就已經封路施工了。”
蕭何吏點點頭:“是啊,現在很多決定就是脫離了老百姓的監督,而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使得一些決定有很大的隨意性,一旦隨意,就不會嚴謹,不嚴謹就容易推到重來,容易反覆,一反覆那肯定就引起浪費!。”
陸春暉重重地一聲嘆息:“別的不說,從東州的樓和路就能看出來,你看那樓,是拆完了蓋,蓋完了拆,還有路,鋪完了扒開,扒完了再鋪。不過到有個好處,能提拔幹部!一片樓起來了,一條路修通了,這都是政績,提拔了一批官員,然後又覺得不符合規劃了,換上有魄力的領導,把樓拆了,把路挖了,這還是政績,又提拔一批領導,幾番折騰,路還是那條路,樓還是那片樓,但很多領導卻都因爲有了政績而提拔了。”
兩個人的爭論就在嘆息唏噓中結束了。
走出政府大門,一陣冷風吹過,蕭何吏不禁打了機靈,裹了裹衣服,自嘲地笑了笑,想那麼多幹嘛呢,這都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副科長應該考慮的!自己只要把奶奶和母親照顧好,把上級安排的項目盡職盡責地幹好,做到問心無愧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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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醫院,還沒等上樓,就聽到後面有人“小吏”、“蕭哥”、“何吏”的喊,等回頭一看,好傢伙,真是都夠心急的,母親、雲飛揚、柳青香正站在不遠處朝他揮着手,地上、手上全是收拾好的行李物品。
蕭何吏忙跑了過去接過母親手裡的包裹,責備道:“怎麼不等我啊!”
母親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柳青香和雲飛揚,說道:“我們閒着也沒事,就先收拾了。”
“呵呵,那也不用這麼着急,我本來還想再問問醫生的。”蕭何吏說完轉頭問柳青香和雲飛揚:“賬都清了嗎?”
柳青香點了點頭:“都清了,所有的單據都放在飛揚那了。”
“嗯,我給喬處長說一聲,進來的時候是人家幫忙安排的,走了不說一聲顯得不禮貌啊。”蕭何吏說着掏出電話給喬曉紅打過過去。
喬曉紅聽說後也挺高興,並罕見地客套了幾句節後忙也沒能過去看看之類的話。
放下電話,蕭何吏突然想起了奶奶,忙問母親:“奶奶呢?”
“秀蓮陪她在車裡呢。”母親永遠是溫柔平淡的語氣。
“呵呵,看來都是歸心似箭啊。”蕭何吏說着又伸手提起地上一個包裹:“那咱們就別耽誤了,走!”說完提着兩個大包步履矯健地率先向門口走去。
門口稀稀落落地停了七八輛車,蕭何吏用眼掃了兩個來回,也沒發現雲飛揚的車,心裡詫異回頭剛想問,雲飛揚卻一臉不自然地指着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說道:“蕭哥,這輛。”
“哪來的?”蕭何吏看看車,又看看雲飛揚,一臉地吃驚。
雲飛揚看看柳青香,柳青香卻把頭扭到一邊。
“蕭哥,是這麼回事,香香姐不是開了個公司嘛,這是公司剛買的車。”雲飛揚見柳青香不說話,只好硬着頭皮說道。
蕭何吏見雲飛揚一臉爲難,便笑笑說:“好事啊,怎麼還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一樣!”
柳青香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母親,低聲對蕭何吏說道:“都怕了你了,生怕被我們的錢把你弄髒了。”
雲飛揚扯了一下柳青香的衣服:“蕭哥,主要是這車減震好,奶奶坐上舒服。”
蕭何吏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飛揚,你不會是要把我送回老家吧?”
“是啊,我又沒什麼事,再說也別讓奶奶坐長途車了,太顛簸。”雲飛揚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裡,彷彿生怕蕭何吏不同意。
蕭何吏點點頭:“也好,我也正犯愁呢,這個時間正是春運高峰,去老家坐車容易,但往東州返估計就很難了!”
雲飛揚見蕭何吏答應了下來,心裡有些高興,就打開車的後備箱:“蕭哥,把東西都放這裡吧。”
“嗯。”蕭何吏點點頭走了過去。
幾個人把東西裝好,蕭何吏拍了拍手,看着鋥亮的奧迪車笑道:“這可真是夠燒包的,弄個奧迪車回鄉可是個給我露夠了臉了。”說完又一臉擔心地問:“這車跑山路行嗎?別弄壞了。”
雲飛揚笑笑,沒說話卻看柳青香。柳青香一臉不在乎地說:“怕什麼,又不是紙糊的!”
“呵呵,不好走的路咱開慢點。”雲飛揚笑着接了一句。
“也好。”蕭何吏笑笑。
幾個人與柳青香一一告別,上車出發了。
路程雖遠,但車上的人情緒都帶些興奮,一路說說笑笑也不覺得悶。
雲飛揚看來是提前做了準備,對路線很熟悉的樣子,一路飛馳。天色黃昏的時候,車已經進入了繡丘境內,路變得狹窄且起伏不平,速度便慢了下來。
“何吏,我用下你的手機吧。”秀蓮一臉難爲情地樣子:“我讓爸爸來接我。”
蕭何吏回頭笑道:“到哪接你啊?”
秀蓮聲音有些像蚊子哼哼般:“把我放到鎮上就行。”
蕭何吏笑笑:“哪能呢!這麼多天了,秀蓮,真是麻煩你了。我得好好謝謝你,一會咱們一起在鎮上找個飯館吃飯,然後我和飛揚把你送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