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官小。
陳京對這一點感觸很深,這幾天,陳京跟着方婉琦、方連傑,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認識了不少人,而出入方家的人,就是再年輕,也基本都是處長。
甚至方連傑的女朋友,蕭家的蕭彤,小丫頭片子一個,都是新成立的互聯網新聞辦下面的一個處長,這讓陳京感到頗爲汗顏。
也許是因爲在京城這些天的見識,也許是因爲陳京遠離了楚江,丟掉了工作,有了一個完全放鬆的機會,最近他反思得很多,對自己這幾年的工作和過往,他都在回過頭來仔細的思考。
從澧河到德高,然後到楚城,實現完全的三級跳,這就像是做夢一樣,很不可思議。
曾經一度,陳京晚上睡不着覺,因爲他整個人都處在感恩和激動之中,因爲他自己清楚,自己這一路走過來有多麼的不容易,又有多麼的幸運。
但是,當激情過了,就如同一個剛剛爆發的暴發戶適應了有錢人的生活方式後,陳京覺得自己竟然有些迷失。
也許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有迷失,但是他的工作和生活,都因爲身份的變化改變太多的。
他的個人生活甚至被工作壓縮到了沒有空間,基本整天都被工作佔滿,他腦子裡面想的事情都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把工作做好,努力的追求進步,這也許就是年輕人奮鬥的簡單邏輯。
但是當有一天,真正的靜一靜,然後再出去走一走,多見識見識過後,有些問題卻又是變得那麼的難解。
什麼是進步?不斷往上走,不斷被提拔就是進步?
還有,工作怎麼纔算做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就能做好的嗎?
陳京腦子裡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馬步平,想到了伍大鳴,在任何時候,陳京想到這些人的時候。他心中有的唯有尊敬。這種尊敬有一半是因爲他們曾經做過陳京的領路人,但有很大一部分是陳京內心對他們高山仰止。
陳京發現自己怎麼努力,都似乎無法超越馬步平和伍大鳴,不僅是具體的事情的處理方面,他覺得自己比不了他們。
更是因爲陳京覺得自己心胸、氣度以及個人的修養和底蘊似乎差了。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以前陳京隱隱也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這種感覺自己更清晰。
直到這一次來京城。見的人多了,遠離了楚江之後,身邊的光環淡了,真正讓自己變得內斂沉默過後,他逐漸很清晰的察覺到,自己身上一直都沒有
像馬步平和伍大鳴身上的那種從容。
自己好像整天忙得不可開交,一旦忙起來,好像工作就變成了一切。自己的家人、朋友、戀人,自己都忽略了。
有很多工作,自己完全就是小馬拉大車。或者有時候不是小馬拉大車,但是自己在面對很多工作的時候,太過於在意,用佛家的說話,是太着相了。
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突然進入了華麗的皇宮幹活,生怕自己幹不好會出大事,會被人笑話,所以整天都戰戰兢兢,搞得自己緊張兮兮。
一個小處長而已。算什麼?
很多市委書記、省委書記,還有國家領導人,他們要面臨多複雜的問題?他們需要面臨多大的壓力,他們肩上的膽子多沉重?
可是他們依舊能夠很妥善的處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工作,能夠把個人理想和人生追求和工作統一起來,是那麼的從容自若……
不知爲什麼。陳京想通了這些東西,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胸開闊了……
而就在他心境發生微妙變化的時候,他接到了部裡閆剛打過來的電話。
部裡已經決定了派遣一批優秀中青年赴港學習,學制一年,陳京已經被確定要去安排學習。
閆剛的語氣明顯有些惋惜,在他看來,在這個時候陳京離開,應該是不得已而爲之。
部裡變天了。
陳京的頂頭上司沒能接替米部長留下的位置,邊琦在和李逸風的競爭之中最終落到了下風。
而一直以來,李逸風和陳京的關係不好,這在部裡是半公開的秘密。
在幾件事情上,陳京都和李逸風頂牛,讓李逸風大掃了面子。
現在李逸風剛剛上任部長,立刻就把陳京列爲了外出培訓的人選,然後強大的幹監處被一拆爲二,面目全非了。
閆剛道:“陳處長,能夠去香港接受培訓,這是最好的機會,在這個時候去可能也是最好的機會,畢竟你才二十多歲啊,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還是個教書匠呢!”
陳京道:“閆處長,謝謝你了!你在這個時候通知我,是希望我能夠有所準備吧?”
閆剛笑道:“老弟,你我是兄弟!我拿到這個名單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雖然不是正式的通知,但是也差不多了!”
和閆剛通完電話,不知爲什麼,陳京心中忽然泛起了陰霾。
他覺得自己來京城一趟,就好像自己已經被楚江拋棄了似的。
這前前後後,也就是上十天的功夫,變化太大了……
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習慣性的去摸口袋,費了很大的精神才摸出一支菸來點上。
一支菸抽完,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忽然想靜靜的休息一下。
……
很驚訝接到王鳳飛的電話,這天正月初四,王鳳飛在京城。
電話接通,王鳳飛笑道:“陳京啊,來京城收穫很大吧,我們京城方老將軍的最得寵的孫女兒就被你這樣給搶走了,說句實在話,京城不知有多少的公子哥兒當你爲公敵呢!”
陳京訕訕的笑笑道:“行了,老王,我是鄉巴佬進城,現在是雲裡霧裡,整天不自在呢!”
“是嗎?那就出來坐坐!今天來京城一休會所,你帶着小方過來,我們坐坐喝喝茶。”王鳳飛朗聲道。
陳京有心拒絕,但是思忖再三,推辭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他擡手看看錶,王鳳飛在電話那頭笑道:“怎麼了?在京城出行的事兒自己做不了主了?”
陳京皺眉道:“你呀,這種激將法對我有用嗎?行吧,我們聊聊吧!我聽你這聲音,是有喜事吧?”
王鳳飛笑道:“能有什麼喜事?你我兄弟一場,你總得認識認識嫂子吧,京城是我主場,你來了我能不表現表現?”
王鳳飛心氣高陳京早就見識過。
說起來當時陳京初次接觸王鳳飛的時候,他還只是澧河的一個小角色。
但那個時候,王鳳飛就對他刮目相看,兩人也算是相交在未發跡之時。
而這一點,也是陳京很珍惜的地方,同時也是陳京對王鳳飛欣賞的地方。
王鳳飛有心胸,有氣度,有背景,算個人物。
至於王鳳飛的背景,陳京也去了解過,王鳳飛算是京城蕭家那一派的幹部,應該是蕭元帥的外甥輩,是典型根紅苗正的紅三代。
而據陳京的瞭解,在楚江省,最近幾年,路仲強一直在靠攏蕭家,現在路仲強從省長晉升爲省委書記,對王鳳飛來說,這應該算是一件幸事兒。
至於王鳳飛目前在庸州的發展,他基本已經站穩的腳跟。
而且當初省委派他到庸州去當市委副書記,就是瞄着黨政一把手的位子去的。
只要他能夠在庸州站穩腳跟,庸州的黨委或者政府工作能夠平穩過渡,庸州班子立刻就會有新的調整。
計小平要到站了,他的到站就是王鳳飛正式扶正的時候,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方婉琦一聽陳京要出去,有些驚訝。
她冰雪聰明,這幾天她就感覺陳京的情緒有些低落,而從楚江傳回來的消息,她一直都在暗中關注,知道了楚江政壇的鉅變。
當然,她也旁敲側擊,弄清陳京要被外派學習一年的事情。
外派學習,這是黨對年輕幹部的培養,可以說是磨刀不誤砍柴工。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常常會有一些其他的誤會,陳京現在可以說是正在紅得發紫的時候,把他派出去學習,這究竟是培養他,還是在打壓他?
要知道,楚江省的外派培訓,目前爭議是很大的。
尤其是上一次被派到新加坡學些的那幫子幹部回來表現並不突出,在楚江省內部,有人已經開始質疑這樣的培訓了。
而在黨內來說,真正權威的培訓還是在中央黨校學習。
陳京未能贏得這樣的機會,偏偏卻被派到了香港,這種事兒落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高興不起來。
方婉琦就爲陳京的事兒發過牢騷。
但她很聰明沒有就這事對家裡說什麼,她的意識都很清晰,她和陳京的人生,要完全由兩人自己來掌控,她不希望這樣的事兒,牽扯到太多的利益的東西。
就這樣,方婉琦取消了原本要去拜訪幾個同輩原定日程,立刻收拾,和陳京兩人出門,直奔一休會所。
而幾乎在此同時,方連傑給陳京打電話,說馬上要回中原了,一羣哥們兒大家聚一聚,一定要拉陳京過去玩玩,而地點赫然也在一休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