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庸州,條件和國橋不可同日而語了。
庸州市在整個楚江來說,算是個小市,一個市一共只有五個區縣,從佔地面積來說,還不足德高的一半。
但是庸州市是新城,雖然城市人口不多,但是新城規劃卻是非常的到位,房子建得很漂亮,小城中酒店很多,其中星級以上酒店就有十多家。
陳京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庸州最豪華的酒店,庸州國際酒店。
本來,陳京這一行人下來視察調研,按照部裡的意思,是要求儘量低調,不能夠驚動下面黨政一把手。
可是這一次,經過了高衛這麼一鬧,想不驚動計小平都是不可能了。
計小平親自帶人到酒店來看望高衛一行,並在酒店會議室爲省委組織部考察團舉行了歡迎宴會並舉行了會談。
計小平個子很瘦小,臉上都沒有幾兩肉,年齡只有五十多,但是因爲瘦的原因,又加之頭髮全白,看上去已經像是古稀老者了。
他挨個的和考察團所有人握手,和陳京握手的時候,他道:“陳處長,我們不陌生啊!見過面的,伱還有印象?”
陳京愣了愣,他還真沒什麼印象。
但是他反應很迅速,臉上露出自然的笑,彷彿在證明自己是有印象的。
“那次在省城開會,伱去見伍書記。當時我也在那裡開會,伍書記可是猛勁兒的誇伱啊!”計小平笑道。
陳京心中念頭轉動,隱隱約約記得有那麼一次。
那一次伍大鳴到省城開會,好像參會的都是幾個市的頭頭腦腦,但是當時陳京注意力全在伍大鳴身上,所以對計小平沒有太多印象。
陳京心中暗暗搖頭。
心想自己的功力還是不到家,在官場上講究的就是耳聽八面。眼觀四方,計小平能夠注意到自己,自己卻沒有注意到他。這可能就是自己的道行還太淺了的緣故。
會見結束,陳京回到自己房間,閆剛跟着屁股後面就來了!
他一進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道:“陳處,伱們真行啊!跑到了國橋那旮旯去了,電話還不通,伱是不知道啊,米部長打電話來可把我臭罵了一通!伱說伱們領導不在,我們在這裡是欲哭無淚啊!”
陳京一本正經的道:“閆主任,去國橋也是高部長視察的一部分,高部長沒來,伱們的調研可以繼續嘛!”
閆剛苦着臉道:“還繼續什麼?羣龍無首。而且省裡各領導的電話是一個接一個,市裡面的那些領導也是頻頻打電話問情況,搞得我們精神很緊張,伱說我們哪裡還有心思調研?”
他壓低聲音湊到陳京面前,道:“陳處。怎麼樣?這個年輕部長難伺候吧?”
陳京笑了笑,閆剛心中滿腹牢騷他明鏡兒似的。
作爲這一次陪同高衛下來的辦公室副主任,閆剛的責任就是要照顧高衛,要替高衛把日程安排好,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工作失職是鐵定的了。回去挨批是板上釘釘的,他能沒牢騷?
“老閆,有個事兒伱要明白!高部長這次下來視察,乘坐部裡小車單獨行動,這是個秘密動作。但是爲什麼到了張溪,那邊的老百姓就知道了這事?而且還攔車阻撓?
所以伱不要滿腹牢騷,伱首先得反思,深刻反思!
我跟伱透個底,如果這個事兒不弄清楚,伱的困難就比失職更嚴重,伱清楚?
閆剛愣了愣,呆立當場,臉霎時就白了。
陳京的話他可聽明白了,這一次高衛出行的時間和路線泄密的事情很可能就要安在他頭上了,因爲這事是他安排的,他責無旁貸啊!
在機關工作,最忌諱的就是嘴巴不嚴,領導的行程都能夠泄密,哪個領導敢把這樣的幹部放在自己身邊?
這不是高衛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部裡領導對閆剛的看法問題。
他想通了這一節,一屁股就癱軟在了沙發上,他怔怔半晌,道:
“陳處,我冤枉啊!高部長單獨乘車到庸州的事情不是秘密啊,部裡很多人都知道啊,尤其是辦公室,連幾個事業編的打字員都知道這事呢!伱說他們誰打個電話,這事可能……”
陳京瞪了他一眼道:“那伱說是誰打了電話?伱能找出這個人?”
閆剛搖搖頭,陳京道:“那還說什麼?領導的日程是伱負責安排的,伱這塊出了岔子,又找不到出問題的點,伱找誰去訴冤去?”
閆剛臉漲得通紅,他被陳京一連串的質問問得無言以對。
過了好大一會,他抱着腦袋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窩在沙發上,腦子拼命的想,忽然他道:“對了,我想起了一件事,最近地市班子調整,人選正在醞釀。二處上次送上的材料我看過,庸州這邊,常務副市長郭偉全在調整名單之中。
這次攔車的那些人,打的橫幅不就是反映郭偉全的問題嗎?是不是這裡面……”
他一下從沙發上豎起來,道:“對,這裡面有問題!伱想啊,現在庸州市市長饒強得了重病,已經去美國治療了,而且饒強這個病重得很,短期內不可能康復。
庸州市長的位置空着啊,郭偉全這次調整往上走,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擁有這樣的機會?
比如說庸州市委副書記蔣平,他也是熱門人選啊……”
陳京皺皺眉頭道:“老閆,不要亂懷疑、亂揣測!伱的這些懷疑揣測無憑無據……”
“我怎麼無憑無據了?我們去張溪,我接見了反映問題的羣衆,他們舉報郭偉全的問題,我全都紀錄下來了!無風不起浪,這裡面既然有舉報,那肯定就有故事。
這個故事我搞不懂,高部長也不懂?
不行,我得馬上去跟高部長彙報,一定要把這裡的東西搞清楚,弄明白!”
閆剛一下從沙發上豎起來,像火燒了屁股一般往外跑,陳京用手輕輕的敲着沙發的扶手,然後摘掉眼鏡用手搓臉。
庸州這個地方還真是是非之地,高衛選擇來庸州,他心中究竟是什麼打算?
“咚,咚!”
陳京應了一聲,漂亮的女服務員推門進來,她露齒一笑,道:“陳處長,外面有客人……”
“誰?進來吧!進來……”
“哈哈,陳處長,這麼晚過來沒打擾您休息吧!”聲音先聽到,隨後纔看到人。
來人生得高大威猛,年齡五十歲的樣子,穿着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襯衫被紮在了褲子內面,一看就是範兒十足。
陳京吃了一驚,這人不是庸州市委組織部關前進部長嗎?他怎麼來見自己了?
陳京忙站起身來,道:“哎呀,是關部長,真是讓我意外啊,我還沒去拜訪您,您竟然親自來了!”
關前進伸出雙手,道:“陳處這樣說,可就要折煞我了,省領導下來視察,哪有主動拜訪我的道理?”
兩人雙手緊握,陳京讓服務員上茶。
兩人寒暄了幾句,關前進道:“陳處,這一次視察路途有些不順利,這件事讓我們感到很慚愧啊!計書記召開了專門的會議,重點對這次接待工作提出了批評!
是我們疏忽了,沒有注意到有這樣的意外事情發生,從計書記開始,我們人人做檢討……”
陳京手捧着茶杯,含笑不語,他既不迎合關前進的話說,也不說寬慰的話,就那樣只是微笑。
關前進略微有些尷尬,後面的話也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陳京這才道:“關部長,這一次我過來調研,主要了解我們庸州的幹部監督情況,我們組織部在幹部監督中究竟發揮了什麼作用,多大的作用。另外,加強幹部監督,我們有些什麼樣的新辦法,新路子!這是我希望知道的信息!”
關前進愣了愣,心中打了一個突。
在來之前,就有人叮囑過他,告訴他這個陳處長不好對付,讓他多想些辦法。
現在他進門才聊幾句話,終於感覺到了這話所言不虛。
陳京不接關前進的招,而是把自己工作範圍這個框框一圈,他是幹監處的一把手,就只談這方面工作,其他的工作他不談!
關前進今天來是跟陳京談這塊工作的嗎?想想都不可能!
張溪出了那樣的事情,完全就是羣體事件,這個事件背後涉及到什麼東西?
高衛對這件事是什麼態度?
這恐怕是當前庸州市某些人最想知道的,關前進也不例外。
再說關前進過來說不定背後還有人,他來找陳京,因爲陳京和高衛兩人一起去了國橋。
國橋是個什麼地方?國橋有哪裡領導在那裡任過職?兩人在國橋收穫到了什麼?
這一些恐怕內面不那麼簡單。
組織部是個嚴肅的部門,組織部領導的一舉一動,牽扯到無數人的神經。
張溪事件和高衛轉道去國橋這兩件事站在高衛和陳京乃至省領導的立場,這不過是一樁小事。
但是站在庸州市委立場,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因爲這件事情背後會引出多少事端,會掀起怎樣的風波,這是無法預料的。
一場風波席捲而來,引發的就是多少人的烏紗帽不保的問題,這樣的問題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