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涵一直站在樓梯的拐角處,一直等到徐兵從陳京辦公室出來,消失在了樓道的盡頭,他才慢慢的踱步出來進入陳京的辦公室。
他湊到陳京的身邊,道:“書記,您讓我安排日程,我還是覺得船廠您應該要親自去。這一次是您出面借了錢,可以說是解了船廠的燃眉之急,您……”
陳京壓壓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現在時機不成熟。還等等看吧,這就好比一場戲,總得到高潮的時候才過癮,沉不住氣,就看不到最精彩的地方。你明白嗎?”
陳京頓了一下,道:“你坐吧!我打個電話。”
陳京抓起電話,道:“小方,讓湯局長進來吧!”
“報告!”門口一聲響亮的報告聲。
“進來!”
湯奕陽推門進來,一如既往的英姿颯爽,他看到肖涵也在,衝肖涵點頭道:“秘書長,您也在?”
“你好,湯局長。現在荊江提起你的大名可是家喻戶曉啊,湯神探,了不起啊。短短几個月破了這麼多案子,無怪老百姓都叫你神探!”肖涵道。
湯奕陽笑了笑,道:“這都是領導的功勞,我只是做好分內之事!”
陳京擺手道:“好了,別客套了,說正事吧。你說說你的情況吧,秘書長也在,以後關於船廠的事情,以後你要跟秘書多溝通!”
湯奕陽瞟了肖涵一眼,肖涵則是滿肚子疑惑。
“是這樣書記。根據我們最近掌握的情況。洪辰剛這個人是個關鍵人物,這一次船廠的亂子。就是他策劃的。說到動機,應該是他手下有一家企業,長期都是船廠的鋼材供應商,每年和船廠有近億元的業務來往。
如果船廠改制了,他的利益肯定會受到損害,所以他對改制船廠,非常的牴觸!”
湯奕陽坐在沙發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繼續道:“洪辰剛這個人,路子很野,很善於搞關係。船廠從董事長到下面辦事的,基本都被他籠絡得死死的。尤其是副廠長胡有林。
我分析這個人應該是有把柄在洪辰剛手中,洪辰剛指使這個人,就如同指使自己的手下一般。
我們的線人現在正靠接近胡有林,一旦成功。就極有可能接觸到洪辰剛,那樣的話,我們可以得到更又用的信息!”
陳京笑笑,道:“洪辰剛有三頭六臂?他一個人能整這麼多事?”
湯奕陽道:“當然不是,洪辰剛這個人在和荊江政壇很多人都關係密切。我已經列了一個名單出來,書記您看看!”
湯奕陽遞給陳京一張紙。陳京眯眼將內面的內容瞅了一遍。
然後他遞給肖涵,道:“肖涵,你看看?神通廣大的人啊,咱們荊江市四套班子,他都是通的。比你我的神通還廣大。你說這個人厲害不厲害?”
肖涵結果陳京手中的名單,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根本就沒想過。陳京竟然早就對船廠有了詳細的安排,而且在船廠裡面好像安插了不少的線人進去。
陳京這是……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只覺得腦門上的汗珠沁出來,後背的襯衫已經粘住了。
再看這一份名單,裡面從區縣到市,一共有四五十號人。
湯奕陽的工作做得極其細緻,哪一個人和洪辰剛之間是什麼關係,兩人什麼時候認識,雙方可能存在哪些交易,上面都寫的十分詳細。
肖涵認真的看了一遍,遞給陳京道:“書記,難以相信,這人……”
陳京淡淡的笑笑,道:“現在我是無人可用,湯局長能者多勞,這些事兒我都交給他做了。看來這個洪辰剛不是個按常規出牌的人,後續肯定會有一系列的動作出來。奕陽,你說說你的想法!”
湯奕陽道:“根據我掌握的情況,洪辰剛最近往楚城跑得極其頻繁。而且頻繁和媒體接觸,我估計他要炒作這件事,這一點我們不得不防!”
湯奕陽湊近陳京,道:“尤其是網絡平臺,最難控制,一旦這隻瘋狗在網上展開行動,可能……”
湯奕陽嚥了一口唾沫,道:“我已經跟公安廳胡廳長聯繫了,他安排了網監部門嚴密關注這方面的信息,目前能做的就是這些!”
陳京點頭道:“你做得不錯了!”他扭頭看向肖涵道:“老肖,以後這一塊工作你去掌握,船廠的事情不是小事,可能涉及到咱們整個楚江的一次政治的博弈,嘿嘿,我倒想看看,咱們荊江國企的這潭水究竟有多深。
小馬過河嘛,總得自己探一探才知道。你說是不是?”
肖涵點頭道:“不錯,書記,我會認真配合湯局長。”
他說這話聲音都微微顫抖,他終於明白了,陳京這是要下一局大棋。
這一局棋一旦鋪開,席捲的可能不止是荊江,很有可能會是整個楚江。
紋枰博弈,步步驚心,一着走錯,滿盤皆輸。
這簡直就是走在鋼絲上,稍微不慎,就有可能跌落懸崖,摔個渾身碎骨。
陳書記有無數路子可以選擇,他爲什麼偏偏選擇這麼兇險的路子,肖涵實在是弄不明白。
不得不承認,今天他對陳京的認識又深了一層,陳京這個人不僅是不按常規出牌,而且這個人還極喜歡冒險。
政治博弈多麼殘酷?誰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現在陳京倒是好,竟然佈下了這麼大一個險局,而且自己也被深陷其中,被綁上了他的戰車,這如果一旦失敗,那豈不是全完蛋了?
從陳京辦公室出來,肖涵回到辦公室還驚魂未定。
他想跟汪鳴風去個電話,可是抓起電話都沒敢撥出去。
這個時候他不想跟着陳京玩兒已經晚了,現在的局面已然由不得他,他只能跟着陳京一條路走到黑,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選擇。
他暗暗給自己打氣,他把這麼長時間對陳京的研究全部琢磨了一遍。
陳京這個人能從一個小小的基層官員,走到今天的位置,又豈能是易於之輩。
他竟然敢拉開這麼大的架勢,那肯定是有他必勝的把握,絕對不會是魯莽之舉。
說不定他已經做了無數安排了,今天的湯奕陽的事情,可能只是這些安排中冰山一角。
肖涵又想到陳京不是給荊江要了一筆一億元的貸款嗎?荊江現在的局面,銀行提到荊江那是唯恐避之不及。
陳京卻偏偏輕而易舉就能拿到貸款,這該是多野的路子纔有這樣的能量?
這麼一想,肖涵心裡大定。
他抓起電話,他第一件事得把洪鑫給圈起來,讓他一頭扎進維也納寫材料,就當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排斥了。這個人和洪辰剛是親兄弟,絕對先要拿住。
另外,剛纔那份名單上的人,凡屬跟自己過去有來往的,現在都要一一撇清,而且馬上要對這些人實施孤立。
肖涵這麼多年的秘書長不是白當的,下面各區縣,各局委辦,他心腹如雲。
之前他一直不敢動,就是忌諱陳京,擔心陳京看到他的動作,心生疑惑,會立刻對他動手。
現在他已然毫無顧忌了,該掌控的人一定要掌握住,該孤立的人立刻要動手打壓下去,這可不是爲了他自己,而是爲了陳京這盤大棋能夠順利下活。
整整一個下午,肖涵都在辦公室打電話。
他有一個專門的電話薄,上面記錄的人都是這些年他在荊江工作的成果。
他一個個的打電話耳提面命,十八般武藝全都施展了出來,有些重要的關鍵人,他甚至決定面授機宜,他得準備好,荊江可能隨時會有激烈的政治博弈。
他得未雨綢繆,把該安排的都安排好,免得到時候手足無措。
這一次他是豁出去了,決定緊跟陳京幹一把,如果這一把能成,他的地位將無可動搖。
而且陳京在荊江的威信也將達到新的高度,到了那個時候,他將是整個楚江省十幾個市、自治區最有前途的秘書長。
忙完一切,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肖涵披上大衣出門,走到市委院子裡面,天上竟然飄灑起雪花。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終於到了,來得有些晚,卻好像正合時候。
註定了今年這個春節不會很太平,肖涵哈了一口白氣,司機將車開到了他面前。
他扭頭看向陳京的辦公室方向,那面早就漆黑一片了,陳書記按時上下班,絕對不加班一分鐘。
他暗暗佩服陳京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的心理素質。不聲不響,謀劃了這麼一大盤棋,他自己卻若無其事,好像一切都不過是毛毛雨一樣隨意,堪稱是大將風度。
他搖了搖頭鑽進溫暖的車中,心想難怪汪省長經常批評自己太器小了。
跟陳京比起來,自己是比不上,沒有那麼大一顆心臟。
但是想想整個楚江,楚江的一干書記市長,肖涵可都是爛熟於心。遠了不說,就說徐兵這個人,他能有陳京這樣的氣魄和手筆?
現在的徐兵,腦子裡恐怕還在醞釀怎麼渾水摸魚,趁這一次陳京掀開國企腐敗的蓋子,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呢!這樣的一把手,比自己也強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