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難以下嚥。
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哪怕不用現磨咖啡,用濃縮咖啡衝一杯,也不是這個不倫不類、一股糊臭的味兒。
沈夢蘭一杯咖啡只喝一口,便再也沒去碰杯子。
她得承認和陳京談話有些緊張,這樣的緊張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沈夢蘭走到今天的位置,也算是見過大場面,什麼人她沒接觸過,什麼層次的人她沒見識過?
可是現在和陳京談話,她就是緊張。
陳京不同於她接觸過的任何青年才俊,就這樣面對面和陳京坐着溝通,陳京看上去和普通人無異,而且在言談間,陳京也不忘去讚美自己的美貌和漂亮。
但是沈夢蘭卻清楚,陳京並沒有用心看過自己,陳京的眼神很平靜,沈夢蘭作爲女人最銳利的武器,在他的面前起不了作用。
陳京不像是花叢中的老手,也不是那種看上去正派得了不得的君子,他表現得非常的隨意,而這樣的隨意卻無形中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很遠很遠。
沈夢蘭爲了弄清楚陳京的住址,她下了大代價,託了不少關係。
這幾天她天天都駕車在這一帶轉悠,就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能夠和陳京接觸。
接近陳京,或者能夠進一步和陳京成爲朋友,這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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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裡面關於如何整肅萬海集團的計劃,需要陳京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今天這個機會恰好,可惜她覺得覺得自己似乎低估陳京了。
陳京纔不是她平常遇到了哪些所謂年輕才俊,陳京沒那麼廉價,要想和陳京靠近,她還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陳書記,這個地方有些糟糕,我事先不知道這家咖啡廳,要不然……”沈夢蘭略帶歉意的道。
陳京道:“很好啊。這裡的清茶不錯,是楚江本地的味兒!你喝的咖啡可能差一些,畢竟是內陸城市,咖啡這玩意更多的還是讓人拿來當時髦。真正懂的人不多。”
沈夢蘭輕輕的咳了咳,想去端杯子,但一想到那股糊味兒,她又停住了手。
說句實在話。她從小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就在上流社會生活,已經習慣了高品質,高標準的生活,她對今天這樣的環境,的確不適應。
但是偏偏陳京似乎絲毫不在意。他怡然自得。
彷彿房間裡那讓人反胃的黴味兒,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沈夢蘭心想,這也許正說明陳京的確是出身於平民之家,他身上並沒有其他高級官員的那種讓人吃不消的酸勁兒。
陳京頓了頓,道:“對了,沈總,你剛纔說鄭遠坤。怎麼?鄭元坤的視線瞄準荊江了嗎?”
沈夢蘭道:“是啊,我的情況您知道,自從萬海進駐楚江以來,工會鬧事搗亂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我不瞞您,我在鄭元坤身邊安排了人,我必須要想辦法掌握他的動向!”
“間諜?這倒還真新鮮啊!”陳京眉頭一挑道。
沈夢蘭抿嘴道:“一點也不新鮮,說間諜有點過分,我只是自衛。根據我掌握的情況。他搞的工會最近在荊江活動頻繁,好像是要鬧事。你這個新書記上任,人家估計看不上眼,準備給你安排歡迎儀式呢!”
陳京微微蹙眉,道:“沈總,如果站在客觀的角度,你怎麼評價鄭遠坤這個人?”
“客觀?”沈夢蘭搖搖頭道:“我不可能客觀。我是做企業的。我只知道我的企業進入楚江,我嚴格的履行投資合同,但是我的企業現在屢屢被騷擾,我求助無門。
我們作爲外資企業。自打我們進入楚江開始,就麻煩不斷,我就不明白,爲什麼楚江是如此的投資環境。
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們肯定不會選擇楚江。
而且,現在即使我們選擇了楚江,我們的遭遇也勢必對其他的投資商以警醒,這對楚江招商引資負面影響不言而喻,爲什麼我們作爲納稅人,卻無法得到政府正當的保護?”
陳京喝了一口茶,道:“沈總,有些問題要辯證的看。做生意搞投資,不是我對你們有成見,你們是無利不起早。當初如果你們不是看到收購藍飛有利可圖,肯定不會下決心進入楚江的。
再說了,按照你們的投資協議,你們需要幫助安置藍飛百分之四十的工人就業。
可實際上你們只做到十分之一,大量的工人失業,導致矛盾激化,這其中你們沒有問題?
再說了,即使是如此,政府比你們還是要被動很多,現在提起萬海集團,領導首先想到的就是燙手的山芋。
我們招商引資目的是什麼?目的首先是解決就業問題,然後纔是財政增收。
可實際情況是怎樣,我相信沈總你清楚,爲了吸引你們投資,我們整個楚江都作出了巨大的犧牲……”
陳京侃侃而談,他對萬海的情況很瞭解,每個問題都說到了點子上,讓沈夢蘭不得不閉上嘴。
而他對陳京的認識也更深了一層,陳京對萬海瞭解很透,在他面前,自己鑽不了空子。
沈夢蘭沉默了一會兒,立即換了一個方式,她開始訴苦,訴困難,開始給陳京描繪美好的藍圖。
按照她的說法,目前的萬海還只是剛剛起步,真正投資完成的萬海集團,規模會是現在的三倍還要大。
但饒是如此,萬海現在就已經給社會提供了上萬個工作崗位,年稅收額度三千多萬。
如果真正規模起來了,萬海會成爲全省最大的勞務崗位提供單位,而且稅收額度有可能突破數億元。
但是現在這一切實現的基礎必須是環境的改善,爲了改變現在的狀況,企業願意配合政府工作,爲此沈夢蘭還當即做了幾個表態。
陳京沉吟不說話。
通過和沈夢蘭的談話,陳京忽然意識到,荊江在不久可能會面臨一個很大的考驗。
沈夢蘭今天不會是無故要請自己喝茶的。
她說鄭元坤可能在荊江挑事,這話也不可能空穴來風。
這是一個陰謀,也許是這樣。
有人似乎是要借鄭元坤給自己製造麻煩,或者說是給自己下馬威。
荊江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就是城市居民下崗就業問題,城市居民的生活問題。還有什麼問題會比這個問題更嚴重?
老百姓過不上日子了,荊江的領導幹部就得時刻的提高警惕,一不小心可能就是大麻煩。
陳京心想,可能是有人想看自己出問題吧。
畢竟,陳京現在在楚江太特殊,伍大鳴最重視的市委書記,省委力求打造標杆的市委書記。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楚江希望自己這個標杆出洋相的人恐怕不少。
即使是面前的這位沈夢蘭,估計也喜聞樂見自己出事。
荊江出事,意味着她的壓力要小很多,鄭元坤把精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的日子不好過了嗎?
再說了,鄭遠坤現在樹敵已經夠多了,再多自己這個敵人,到時候他激起衆怒,自己對付他也讓沈夢蘭他們多了一個助力,不是這樣嗎?
一念及此,陳京的心漸漸的冷靜。
他不能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就一定認爲沈夢蘭在其中發揮了什麼作用。
但是這種可能性絕對不能排除,沈夢蘭和自己根本談不上任何交情,她爲什麼這麼熱心的告訴自己這個秘密?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關懷,沈夢蘭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
這樣一想,陳京心中明白,自己悠閒的日子應該到盡頭了。
自己還想再多瞭解瞭解,多聽聽,多觀察的想法只會是一廂情願。
一念及此,他再也坐不住,他擡手看看錶,道:“好了,沈總,已經有些晚了,我們今天到此結束吧!以後我們有機會再談!”
陳京站起身來,沈夢蘭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剛纔她一直忍受不了這裡的環境,可以說是如坐鍼氈。
可是陳京站起身來提出要離開,她又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想法沒有實現,她還想和陳京多聊聊。
可惜陳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站起身來穿上外套就出門。
沈夢蘭慌忙跑到前臺買單,等她出門的時候,陳京站在門口點上一支菸正衝着她微笑。
她沒來由臉一紅,旋即鎮定下來道:“陳書記……”
陳京笑笑道:“沈總,我就不送你了。我家就在這個小區裡面,你晚上回家路途注意安全!”
陳京衝沈夢蘭揮揮手,轉身離開,他腳下輕快,走得似乎不快,但是沒多久就消失在了沈夢蘭的視線中。
沈夢蘭一直從背後看着陳京離去的身影。
從背後看陳京,一點也不像是一位手握重權的市委書記,反而有點像是鄰家大男孩的感覺。
他沒有走官員常用的官步,而是像個精幹的白領,行色匆匆。
“陳京!”沈夢蘭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她腦子裡面又浮現出呂軍年那肥頭大耳的模樣。
這兩幅面孔放在一起沒辦法比較,完全就是天上和地上的區別。
沈夢蘭忽然想,有一天自己實在沒辦法,需要付出超底線的代價,自己也得選擇陳京,絕對不能便宜了呂年軍那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