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麼一聲問候,我的小道心就稍微盪漾了那麼一下。
蕩過了道心,我咧嘴一笑:“還好,還好。霜霜啊,你是怎麼想到這裡來的?”
霜霜淡然:“師父說了,這裡有一個極罕見的因果,需她親身前來,方能化解。因故,師父攜我,奔波數日,多方打聽後,這才找到了這個地方。”
我點頭,又看了眼霜霜師父。
老人家正慈眉善目,一臉溫和打量我。
我過去:“老法師好。”
老尼姑:“阿彌陀佛,施主好。”
我:“敢問法師怎麼稱呼?”
老尼姑:“末修枯葉。”
我抱拳:“失敬。”
枯葉法師跟我打過招呼後,又一一與其餘人見過。末了,枯葉法師笑說:“諸位施主,還請先至別處歇息,老尼與小徒,要先化了這場維繫千年的因果。”
大夥兒回了一句:“有勞了。”隨之,轉身就退到了洞廳一角,遠遠地觀望着。
大家觀望這對師徒。
小暄好像故意似的,一個勁兒地擋我面前,用小腦袋擋我臉,遮我眼睛,不讓我去看霜霜姑娘。
我知其意。但妹啊,汝可知吾意?汝若知吾意,又爲何不順吾意也!
此時此刻,不知爲啥,我心中忽然浮現,我國曆史上的一位著名女鬼,聶小倩同志做過的一首詩。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哎!我這隻鴛,何時又能求來那隻鴦啊!
我退了退身,挪到一角,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兒,看了看小暄,又看看霜霜。末了除了一聲嘆息,哥啥都不會嘍。
這時,一老一少兩位佛門高人,已經在青銅大棺材邊兒坐下了。
坐定後,老尼姑突然第一步開腔,然後吟了一句,聽起來既古怪,又高亢的音調。
我聽了幾句,然後我就聽清了,隨之當老尼姑唸到;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爲報佛恩;伏請世尊爲證明五濁惡世誓先入;如一衆生未成佛終不於此取泥洹……這六句香贊謁語的時候,我猛地想起,這不就是老頭子跟我講過的楞嚴咒嗎?
楞嚴咒爲釋門第一大咒。同樣也是諸多佛門咒語中,最爲艱難深奧的一門咒法。
普通人甭說唸了,就算是聽一聽,可能都會覺得腦瓜子生疼。
但這個,卻是佛門中人,每日早晚課,必須要持誦的經咒。
判斷一個人,是不是佛門中的真修行,最簡單一點,即是讓他持誦一遍楞嚴咒。
如果唸的如江水滔滔,一刻不停歇,然後直至結束。
即便此人,不是什麼著名的住持,亦是小有成就的佛子。
楞嚴咒,爲佛門中的第一化解大法,能夠化解超度世間一切苦難。而其化解的根本力量,則在於此咒,是一種召喚類的咒。
它召喚的是諸天萬佛名號,然後請諸天萬佛降法力於身,以此來普度世人。
比如其中一段翻譯出來就是這個意思;仙衆讚歎一切如來頂髻,令作破碎,令作降伏,令作昏迷,令作破壞,最勝咒術齊令作殘害,一切瞋恚令作降伏。
看着是不是跟道家咒法有幾分的相似?
老頭子當年教給我這個,目地就是要我明白,釋儒道,皆爲同源之法。
亦就是說,它其實都是一個大道,分出的三種不同修持方法。
其實,更確切講,還應該分出一個理。理即真理,也就是現代西方文明倡導的自然科學真理。
四種方式,皆歸最終的那大道。而大道是什麼?
老頭子講了,不可說。因,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因果。每個人,亦有屬於每個人最後的歸宿。
一老一少兩個人。初始唸的極緩慢,但細聽,節奏又有大不同。
枯葉法師唸誦的極是快捷,霜霜唸的卻是低沉而緩慢。
兩人之間,配合的可謂是天衣無縫。
到了最後,這一急一緩,一高一低兩種聲音,竟然充斥了整個洞廳。聽起來,仿似諸天佛子,全都降臨此刻虛空,然後對着青銅大棺吟誦佛咒。
祁道長眉毛一挑,低聲讚了一句。
“好強的修爲,竟引得虛空回鳴,贊,大讚!”
我聽了後,心中一動。轉眼,忽然我感覺洞廳的氣溫竟然變冷了。
此時,距離枯葉法師和霜霜姑娘持咒,已經過去十六七分鐘了。
一部咒,即將誦完。
而這個時候,出現這個低溫?
我心中一動之際,擡頭猛地一瞅青銅大棺。
就在這一打眼的功夫,我見到棺蓋上倏地就浮現了一道穿了青衣大袍的冷傲中年文人。
儘管我知道這不是實體,這只是鬼靈幻化的虛相。但看在眼中,他卻是那麼的清晰,彷彿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活人,負手傲然立於棺材之上一樣。
我呆住了。
下一秒。
我聽到中年人說話了。
“那老尼!你在此持咒,是要度我嗎?”
枯葉忽然停了誦咒,但霜霜沒停。接着枯葉微仰頭,淡淡說:“貧尼不敢,施主之因果,皆由施主所造,亦須施主所化。老尼只是想借此機會,點醒施主,千年之久,世間已變。望施主不必再苦苦執迷。情字一關,須放下。因,縱使守身於此,那又如何呢?我等,不如做那闌珊燈火深處的觀燈之人。如此,可好?”
青衣人凝視枯葉,久久不語。
大概過了足有五分鐘。
青衣人忽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好一個觀燈之人。好!老尼,你那山中,可有修行的地方?”
枯葉法師淡然:“山中,尚有一座荒廢的小廟,只是香火欠缺,無神願往。”
青衣人:“我願往!你攜我去罷!”
枯葉法師沒說話,只徐徐攤掌,掌心內赫然浮了一粒大大的菩提子。
青衣人哈哈一笑。轉瞬嗖的一下,就投到了菩提子中。
枯葉法師當即起身。
此時,洞廳溫度又恢復瞭如常。
接着枯葉法師捏起那顆菩提子,飛一速將其穿入一中大大的念珠鏈子中。末了又打了個結繫好。最後,手持念珠,快速誦咒不止。
我和小夥伴們全都看呆了的節奏。
這,這太厲害了,幾句
話功夫,就給人家大鬼王下的鬼王咒化了。
這……
祝老道這時說話了:“厲害啊,招了諸天佛子的法力,化了鬼王咒,接着又勸了大鬼王入釋門修行,這功夫,絕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小暄也說:“是啊,外表看沒什麼,但這份法力,即便我家老妖婆來,都不一定能像枯葉法師這樣,輕鬆解除鬼王大咒。”
聽着兩人感慨完,我見霜霜已經起身,就帶了大夥兒奔青銅大棺走過去。
到了近處,老尼姑沒說話,只是捋念珠,自行坐到一邊不停地誦經。而霜霜則淡淡移到我面前說:“先生,青銅棺上的鬼王咒,已是盡除。鬼王也以洗心歸佛,接下來,師父不想沾染因果。是生是死,全憑你們所行的造化定奪。所以,開棺以後,我和師父,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霜霜說的這番話,普通人聽了可能會覺得氣惱。心說,怎麼就沒你們事兒了,怎麼你們出家人老是這副子嘴臉呢?
實則不然,因果一道,如果修到枯葉法師那般境界,真的是輕易不敢殺一蟲一蟻,不敢碰一草一木,甚至喝水,都得先念幾遍經,纔將水給喝下去。
爲啥呢?因爲,水裡也有蟲子啊。
你一沾,一碰了這個因果,得到改變的就不止是你自身了。而是可能波及很多,很多的人。這個有點像蝴蝶效應。
這些高深出家人,不是怕自身受難。他們早就將生死苦難什麼的放下,置之度外了。他們是怕,一碰因果之後,因果的漣漪就迅速擴大,然後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面。
無知者無畏!
這話就是這個道理,往往懂的太多的人,輕易不敢出手。
敢出手的,都是懂的不多的人。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老天讓你懂的不多,其實就是,你的因果還沒有了卻,你必需得出手才行。而一旦因果了卻,老天自然會讓你,以觀燈人的身份,看清身邊的每個人,每件事的因果。
所以,這接下來的遊戲,咱還得繼續玩兒才行。
我聽霜霜這麼一說,回了她一個堅定眼神兒,接着彎腰拿了一個鋼釺,伸手一招呼老三說:“三爺!咱倆來撬這個仙人闆闆。”
老三:“要得!”
我倆一人拎了一個大鋼釺,走到了青銅大棺的旁邊,四下一打眼,先是伸手將大棺四周的四個扳手,喀,喀喀地放落,接着老三砰的一下子,就將大鋼釺捅到了棺材板子的邊沿上。
我跟着,如法泡製。
然後,我倆喊了個號子,一二三,走起!
吱嘎,轟!
一聲巨響。大棺材板子落地了。
板子一掉到地上。
我和老三,撒丫子,嗖嗖嗖就向後跑了十多米。
接着我倆一扭頭。
好嘛,小夥伴們的動作比我們還快,如今,都已經跑到身後兒了。
我黑臉轉過頭,又繼續盯棺材板子。
三十秒後,見沒有什麼異象發生。我先是伸手,摸出了大牙,接着又招呼了老三。我倆跟賊似的,偷偷地,一點點接近到青銅大棺旁,接着我倆抻長腦袋一瞅。
下一秒,我呆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