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愛如選擇跟着餘強一起去買熟食,一來想着自己花錢,二來覺得自己以後回村子次數也多,跟村人熟悉一下也好。
七拐八拐的途中,田愛如忽然打聽起王八木匠媳婦的事來,想到那個瘋女人,她就想起她臉上特有的一種狠色,那是常年的自卑心理在她容貌上刻下的印記。她實在想不明白那瘋女人爲啥打自己。
餘強一聽說田愛如捱了那瘋子打,先是愣了一下,“她從沒打過人呢,倒是嘴裡罵人,有時嚇唬小孩子。你這麼一說,我們村委要開會討論,要是她以後再打人,打傷人怎麼辦?”
她對他們的會不感興趣,只是更加好奇自己怎麼那麼倒黴,遭她一記棒打。
她爲自己覺得冤枉,自己不曾得罪過這瘋女人,又替瘋女人覺得可惜,跟了王八木匠,真是一朵鮮花遭踐踏。想到這裡,她只覺得判死刑都是輕饒那王八,這樣的人該喂狗。當然,警察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畢竟以暴制暴,不是治國良方。
這邊兩人在談瘋子的事,那邊慕容君初跟他爺爺奶奶在說愛如的事情。
“一會愛如他們來了,你們別瞎說。”慕容君初邊往鹽罐子里加鹽,邊說。
“我們瞎說什麼了?”他爺爺瞪他一眼。
“什麼瞎說,你跟那孩子一起才幾天,就被學校處分。你爸媽說了,不同意你跟她交往。”奶奶用沒有拿草把子的手擦把額頭的汗,擡頭看着他說道。
“我可沒聽我爸媽這麼說。”慕容君初不耐煩地頂道,“談戀愛是我自己的事,又不是讓你去談。”
“好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你自己看着辦,趕明吃虧別說我們沒提醒你。”爺爺和稀泥。
陳五饅頭店前,一棵月季花長在一口破了底的鐵鍋裡。
“看,這兒有棵月季樹。”田愛如驚喜道。
鍋的一小半已經半埋土中,月季樹的主根早穿透鍋底,深扎底下,而側根蜿蜒屈結。滿滿當當,將鐵鍋擠滿撐破後又翻出鍋外垂鋪在地,看着這滿鍋的老根,她只覺得這是一鍋慢慢烹煮着的香甜。
“嗯,這是陳五媳婦栽的,都有十來年了,這鍋還是他家過去蒸饅頭用的大鐵鍋呢。”
田愛如見過很多美麗的風景,但此刻,她覺得這纔是最美的風景。
兩人從西門進了陳五家的饅頭店,院子裡鋪得滿當當的,放着篩子,盤擔,還有不鏽鋼架子。盤擔裡有的放着剛出鍋的饅頭,有的放着次日要用到的麪粉。不鏽鋼架子上,放着嵌了棗的風浪糕,原來陳五家做的生意可不止饅頭,還有包子,米團等。
院子上面,是不鏽鋼和玻璃搭成的天窗。
除了陳五和他媳婦,還有兩三個婆子在幫忙,有剁肉的,有包包子的.....
這種夾雜新舊物件的擺設,配上院外那棵長在大鐵鍋裡的月季,再加上這些穿着布衣忙活的鄉民,讓田愛如覺得這纔是新農村特有的景緻。
陳五的媳婦胖乎乎的,長相併不好看,卻透出一股安詳。她問清他們要買的數量,熟練的報了價,便從架子旁的掛鉤上扯下一個白色塑料袋。
剛纔買熟食,田愛如掙着掃碼付款,這回餘強搶着掏現金,田愛如也不再和他爭搶。
陳五媳婦把饅頭裝進白色的塑料袋,田愛如伸手接過饅頭時候,碰觸到她那熱乎乎的大熱手,她又猛然想起王八的媳婦和自己的母親,心下慨嘆:女人跟女人真是不一樣,看着陳五媳婦那雖沒有精緻妝容卻沒有一點褶子的肥臉,再看看一旁忙碌的陳五那精瘦的背影,就知道,她雖過的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卻絕對活得舒坦,少氣受。
這女人啊,甭管自己多有能力,多漂亮,最打緊的還是要找個靠譜的男人。
這麼想着的時候,她忽然想到火車上,慕容君初跟自己說的話:“餘強,這小子特實誠,周小麗找他算是幸福了。”
當時田愛如不經意地問了句“爲什麼?”慕容君初很熱心地說起了他這個發小。
“你不曉得,餘強白天是村主任,晚上就是地攤老闆。”
原來餘強體貼家裡,想自己掙錢在城裡買房結婚。他白天忙完村裡活,晚上就化身成了斜槓青年,在步行街上租兒童電動玩具車。聽說,每晚生意火爆,一個月下來的額外收入遠超過他做村幹部的收入。
田愛如覺得餘強確實算是個靠譜的男人。
不過,她覺得慕容君初也很靠譜,只是,她沒說出口。
兩人走出陳五家的大門,路過那口栽養着月季的大鐵鍋時,田愛如仍不住停下來拍發了個朋友圈。
“在哪裡,我也要去看看。”是李智的留言。
兩顆愛心點贊,是周小麗和慕容君初的。
留言和點贊都幾乎是秒速。
“嗨,這小子真有才。你剛發了朋友圈,他就把你圖轉去,還配了詩。”
沒走幾步,田愛如剛給李智回覆了個‘下次帶你來’,就聽餘強忽然嘖嘖有聲,“我們窯子村的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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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哦。”
她已看到慕容君初新發的朋友圈:
鐵鍋中的月季
人們送你苦難,
你沒法將根深扎泥土,
便-----
把苦難變成了堅強與傲骨,
清醒與冷靜。
探出鍋外的側根,
是你對苦難的蔑視;
扎入泥土的根鬚,
是你那始終清醒着的魂魄;
枝蔓的莖,
是你的傲骨。
點綴枝頭的綠葉,
是你被歲月風霜吹打出的傲世美顏!
慕容君初的這條新發的朋友圈,李智也看到了。
她明白他是喜歡田愛如的。只是田愛如,她清楚,她還不曾墜入愛河。
緣分真奇妙,兜兜轉轉,讓他們相遇。
自己暗戀慕容君初多年,最後,這人卻原是早就在等自己的好朋友。
自顧露出一個無奈的笑,點開郵箱,沒有收到答覆。她決定找爸爸問問,還有沒有其他更有效的辦法來解決田愛如交給自己的這個難題。
原本,她只需幫她改下信件內容,可是,她卻自作主張地把改好的信,直接發給了校內相關負責人。她想着,要是直接能幫她把問題解決掉,慕容君初能恢復在蘋果詩社的地位,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誰知,事情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怪不得爸爸一開始就讓她自己想辦法解決,這是在鍛鍊她。
她的心有些慌了,擔心拖得越久,問題越得不到解決。
現在,她想讓爸爸出面幫幫自己,畢竟,幫慕容君初,她覺得值,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好男生。
她的父母是不折不扣的知識分子,而且是那種心懷天下,心胸開闊的知識分子。他們從小着意培養女兒,在他們精心栽培和薰陶下,李智除了擁有正確的是非觀,還有一個寬廣的胸襟。
父親常說:”互利共生,方能行遠。“
於她來說,即便慕容君初不愛自己,但,畢竟自己是暗戀他的。能幫助自己喜歡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從某方面來說,田愛如是自己的情敵,但,也是自己的朋友。
如果慕容君初選擇的是自己,她李智自是當仁不讓,但,事情恰恰相反,那她能做的不僅是祝福他們,更是要幫助他們了。
這纔是她李智。
李智撥通了她爸爸的電話.......
被幾個人同時想到慕容君初,在幹什麼呢?
他此刻的心境,可沒他發的詩那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