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光又抹一把光禿的頭,說,我今天才發現李書記喝酒也這麼豪爽,說,這朋友我是交定了。然後,就也把自己的酒喝了,就也像李向東那樣把酒杯翻過來,然而,他喝得猛,那酒杯裡的酒沒喝乾淨,便陸陸續續流出一串酒珠兒。老鄺便不放過他了。
老鄺說:“不行。你沒喝乾淨,倒出的酒把腳都淋溼了。”
老闆光笑着說:“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他又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對黃說:“這是認罰的,你倒吧,倒多少我喝多少。”
黃說:“我可是要倒滿了。”
老闆光說:“倒滿了我也沒意見,”
黃就只是倒了半兩左右,說:“行了,就罰這麼多吧。”
老闆光擡起頭問大家:“有沒意見?有意見還可以再加。”
朱老闆說:“你別喝醉了,李書記還有事要你辦呢!老闆光說,醉不了,醉不了,就把杯裡的酒喝了。”
這時候,李向東拍拍老闆光的肩,然後推着他的背往外走,走到房間外的走廊上,掏出朱老闆給他的那串鑰匙,拍到他手裡,說,你把這個交給朱老闆。他說,你答應幫我的。老闆光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他連聲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李向東笑了笑說:“你會不知道嗎?你別是喝醉了吧?”
老闆光說:“既然是朱老闆給你的,你就得還給朱老闆吧!”
李向東也學朱老闆,二話不說,就回房間了。
他知道,依朱老闆的性格,交還給他,定會磨蹭好一陣,所以,李向東一直就沒想再交還給他。當然,還交給小劉是最省事的,然而,小劉再交還給朱老闆或老闆光的時候,兩位老闆如果不高興,認爲是小劉壞了他們的事,就太爲難小劉了。最好的人選便是老闆光了。
他是一個爽快人,又喝了那麼多酒,趁他反應稍顯遲鈍,把鑰匙拍他手裡,就行了。還有更重要的,以後,真正跟李向東打交道的人是這老闆光,李向東很有必要通過這個事,讓他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後別企圖利用類似這種方式從李向東身上得到某種好處。
回到房間,李向東注意到,朱老闆似乎意識到他把老闆光叫出去幹什麼了,臉上的笑顯得很有些僵硬。老闆光再回到餐桌前,他便用一種詢問的眼光看着老闆光,老闆光回了他一個很無奈的搖頭。
朱老闆“哈哈”笑了起來,對老闆光、小劉說:“我們一起敬李書記一杯吧!”
三個人中,小劉是應該不知道這杯酒的含意的。
老闆光喝完酒,卻還有點兒不服氣,他說:“看來李書記還沒把我們當朋友。”
李向東說:“這話說得重了,我一直都把你們當朋友,朱老闆就一直是我的好朋友,現在,你老闆光也是我的好朋友,以後有需要我李向東的地方,可以直接給我電話,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
老闆光說:“有李書記這句話,我也就不客氣了,有話直說了。”
他說,我們房地產公司,是一個很有實力的公司,這個,我想在坐各位都很清楚。我們公司的建築隊伍不僅幹自己樓盤的工程,也完全有實力競爭公司以外的工程,甚至於,還可以帶資承建。
他說,這陣,大家都知道市縣在建新學校,許多建築工程公司,都瞪着這塊肥肉,我們不想搞什麼陰謀詭計,我們只想公開投標,但是,我們等來等去,還等不到這個機會,那邊已經有建築隊進場了,搞得熱火朝天了。
朱老闆吼了起來:“老闆光,你住嘴。一喝酒,你就管不住自己了,就亂說話了。招不招標是你管的嗎?政府的事輪到你管嗎?”
老闆光說:“我沒喝醉,我很清醒。”
說着,他把李向東還給他的那串鑰匙拍在餐桌上。
他說,這是什麼?這是我們樓盤一個複合式單元的門匙,價值六十萬。我要送給李書記,想用這六十萬交他這個朋友,剛纔李書記叫我出去,就是把這鑰匙還給我。
老闆光看着李向東說:“你是不認我這個朋友,還是嫌這六十萬不夠?”
他說,你可以把別人當朋友,把新學校的工程交給別人,爲什麼不能交給我?他跟你纔是真正的朋友是不是?我這朋友只是嘴上的朋友,虛假的朋友是不是?
他說,他給了你多少,你把他當朋友?
李向東臉色發青,舉手狠拍桌面,人便站了起來,然後,看着老闆光。
他李向東跟哪個老闆搞過特殊?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沒跟你老闆光搞特殊你就瘋了狂了?凡是來市縣投資的,都是我的朋友,你老闆光是,別人也是!不會跟你特殊,也絕不會跟別人特殊!
建新學校,競爭工程,對你老闆光來說是大事,但對一個市委書記說,算什麼事?比這重要的事還多着呢!我一市委書記有必要親力親爲嗎?什麼事都要我去幹,還要那些常委市長幹什麼?還要那些局長幹什麼?
別以爲你那六十萬就能賣我李向東,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貪心的人,在臨市,跟朱老闆談判,我叫他要一千萬,他也會給我,我開口了嗎?別以爲我李向東是用錢可以買得動的。
李向東呼了一口氣,輕蔑地一笑,想我有必要跟你一老闆說這些嗎?有必要向你解釋市縣政府內部運作的架構嗎?我一個市委書記有必要向澄清我的清白嗎?
這一刻,他還沒意識到這事兒與自己有多大關係,他只是覺得,自己一個市委書記根本就不宵與你一個老闆計較!
朱老闆拿起自己杯裡的酒,兜頭兜臉向老闆光潑了過去。他說,小劉,把他拉出去!小劉哪敢動,在這裡他卻是要聽老闆光的。
老鄺說:“老闆光,不是我說你,今天你過份了。”的不對了。,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慢慢說呢?偏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在這餐桌上說。李書記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大家不知道嗎?”
黃說:“你必須向李書記認錯!”
朱老闆說:“聽見了嗎?向李書記認錯!”
老闆光抹着頭上臉上的酒,雙手抱拳向李向東作揖。他說,我這人是搞建築出身,按我們的土話叫“幹三行”,前面的幾十年,都是幹粗活的,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但沒什麼壞心眼。說得不對,請李書記多多原諒。
李向東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外走了。這時候,他意識到這事與自己有很大的關係了。
老闆光說得並沒有錯,建新學校工程爲什麼沒有不公開招標?這麼多的建築公司感興趣,爲什麼還指定某一個公司承建?
這項工作是誰負責的?
雖然由壯局長具體負責,但你楊曉麗是幹什麼的?你是分管教育的副市長,你是怎麼把關的?你難道真的就那麼傻,一點不懂公開招標?
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楊曉麗你到底幹了什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着全市縣人民的面,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我看你是不把我這個市委書記放眼裡了,這麼大的事,竟然也不彙報就自作主張了!
別把我惹火了,否則,我也不讓你好過!
他打電話給楊曉麗,她說正在回家的路上。李向東說,我現在就去你那?楊曉麗說,我們去散散步吧?只要沒有太特殊的工作應酬,回家的時間還早,她總希望能去那城郊的水庫散散步。
李向東說:“不去了。你馬上回家,我有事問你!”
這時候,楊曉麗才聽出李向東火氣很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