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張志東要李向東和他一起去省城。他說,要見見班長。李向東便隨他去了。他們是在班長辦公室見面的。班長笑着問李向東,怎麼樣?跟着張市長幹得還愉快吧?李向東也笑着說,還可以,跟了張市長幹得心情愉快。張志東對班長說,你是不知道,嫌我不讓他幹大事,總呆在家裡守大門。給我提了個建議,還給出了一個工作實施方案,所以呢,就想要你給參考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班長就笑了,說,就知道你不是什麼私訪。李向東有些兒尷尬,想這張志東自己想要乾的事,竟推到自己身上來了。
他嘴裡卻說:“不成熟的一點建議!”
班長卻不客氣,對張志東說:“你別把自己擺成個局外人的樣子,李向東的想法不是你的主意?就算不是你的主意,你也應該是滿意的同意的。”
張志東就笑了笑,對李向東說:“你把你那個方案跟班長說一下。”
李向東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張志東會要他向班長說那方案,不知道那方案跟班長會有什麼干係。
班長笑着說:“長篇大段我不聽,五分鐘。”
李向東沉默了一會,便用最簡單,最明快的語調說了一回,當然,他沒說新舊城區的對比,沒說東、南、西、北、中,更沒說那立竿見影的意圖。
班長卻還是聽明白了,“哈哈”一笑,說:“還有一點你沒說,就是張志東想出成績,想盡快地出成績。”
張志東也不隱瞞,說:“有這個意思,有這個意思。”
兩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班長想了一下,說:“不過,這事跟我說沒用,你應該跟你們書記說,要跟他達成共識。”
張志東說:“這不是在做你的工作嗎?不是希望通過你,做他的工作嗎?”
班長就看着張志東,說:“你是不是太過謹慎了?這事還要我做工作?以後,你要乾點什麼事,都通過我去做工作,我不成了你的說客了?我不成天爲你忙了。”
張志東說:“這次是例外。”
班長說:“有了這一次例外,就會還有第二次。”
張志東說:“你是知道的,這是我到那裡乾的第一件大事,目的很明顯,你也看出來了,就是想弄點政績,想讓大家知道,我都幹了點什麼。”
他說,這事件涉及到方方面面,要集中各部門單位大打一場人海戰鬥,僅憑我的力量似乎還不夠,沒有書記支持不行。
他說,我反覆想過,這個構思還是很有效的,最符合我的意圖,當然,也是爲老百姓做事,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如果書記推翻了,我很難再有更好的更直接的方案。
他說,要你做說客,是看在你和他的關係上,有些話,我不能直接跟他說,你卻是可以跟他直說的。
班長笑了起來,說:“你這個張志東,你那點事不要以爲你們書記不知道,你到了他們那裡去當市長,如果不是幹得太過份,我想,他還是會給你點面子的。”
張志東說:“還是你出面更合適。”
班長拍了一下腿說:“好吧,既然這樣,我就出個面。”
張志東說:“能越快越好!”
班長就手指着張志東說:“你這是得寸進尺,得寸進尺。”
張志東說:“我是真的急了。”
班長就笑起來,說:“理解,理解。”
李向東在一邊聽了,感覺到班長願意幫張志東當說客,除了彼此之間的同學交情外,應該還有另一層關係。就像班長說的一樣,即使書記也會給他幾分面子。
這層關係自然是一上面關係了。好像陳堅也這麼說過,但是,上到哪裡?有多大?李向東想應該問問陳堅,應該搞清楚。
班長約定了和書記見面的時間,說是要去他們那裡吃頓飯,說是去看看張志東,老同學都到那上任這麼久了,不去見見說不過去。到了那裡,不拜訪你這老大又不行,所以,兩個都見,都一起吃飯。
書記說:“晚飯我這邊還有個應酬呢!”
班長說:“我就不是應酬嗎?我這應酬不夠面子嗎?”
書記說:“有市長陪着你,應酬你,就不用我了吧。”
班長說:“我聽出你話裡的味道了。你們是不是黨政鬧分家,這黨政一把手和一把手有意見有矛盾,老死不相往來?真要有這個情況,我可得打小報告,可得給你捅上去。”
書記說:“沒有,沒有。我們可是團結一致,努力爲地方服務,爲老百姓服務。”
班長就說:“那就拿出實際行動,晚上一起陪我吃頓飯。”
這事定了,張志東就和李向東回地級市了。回去的路上,張志東要李向東準備一下,向書記彙報還要詳細一些。李向東心裡跳了一下,知道張志東也要他參加晚飯的聚會。這可是他這輩子還沒遇到的大場面,三個正廳領導,只有他一個小處級幹部。他誠惶誠恐地想,或許,這又是自己的一個好機會新起點,說不定,書記能從他的彙報裡讀到什麼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因此,對他刮目相看。於是,李向東便很認真地做了一番準備。
李向東曾在各種會議上見過書記,但在非會議場合與書記見面,且這麼近的接觸還是第一次。在會議上,就已經感覺到書記的嚴厲,然而,在這種非會議場合見了他,他的嚴厲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先和班長握手,後又和李向東握手,李向東便有些難堪,想他是把自己當成班長的隨從了。
他說:“我們也算是自己人了。”
書記就看着他。
張志東忙說:“這是市政府的副秘書長李向東。”
書記似乎沒想起這個名字是誰,這很讓李向東難堪,想前不久,還在跟老常競爭市長呢!地級市都沒人認識他,書記都不知他是誰,他憑什麼跟老常競爭?
很自然地,書記對他就沒那麼熱情了。偏偏這時,張志東又要李向東向書記彙報那方案,李向東說得就有點虛了,有點不得要領了。好在張志東在旁進行了一些補充。
書記陰着臉問:“這事都考慮清楚了嗎?”
他不問張志東,卻看着李向東。
他問:“資金怎麼解決?說了半天,資金從哪來?財政出資嗎?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嗎?”
李向東有點蒙了。
他知道,書記在找軟柿子捏。他不想得罪張志東,他得罪你李向東一點關係也沒有。儘管,他知道,張志東是同意那方案的。
而且,他也分辨不清書記的意思。他是同意這個方案呢,還是不同意?如果同意的話,那種擔心也是正常的,而李向東也早考慮好了。如果,他並不同意,只是找這麼個藉口,李向東把資金的解決辦法說了,就變成與書記對着幹了。
猶豫着,班長說話了。他說:“這事呢,我也聽張市長說過,也擔心這資金問題,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來辦這種事,總覺得是不是還得慎重一下。”
他對李向東說,你談談你的看法,你有什麼辦法既讓書記不用擔心口袋裡的錢少了,又可以把這事辦成。
這樣,李向東便有了說話的臺階。他這話說起來,就不是針對書記了。這會兒,李向東才感覺到張志東要班長出馬的用意了,想這張志東,表面看着簡單,其實是把官場上的事都看透了。如果,他不把班長拉出來,到了這個時候,誰都不好應付。這改造舊城區的事有可能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