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吃午飯的時候,李向東接到了楊曉麗的電話。她問可以一起吃飯嗎?李向東就知道她在地級市了,問是不是來開會?她說,在地級市教育局那邊開,說一定要分管的副市長也參加。李向東就說,那邊沒有安排會議餐嗎?楊曉麗就不說話了。她這一沉默,李向東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人家一個市長到哪沒飯吃,想要和你吃,是給你面子,你竟好像要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他忙說:“可以。當然可以。”
楊曉麗說:“如果,你有應酬就不要勉強了。”
李向東笑呵呵地說:“沒有應酬。我那會有什麼應酬,正準備去吃食堂呢!就是有應酬,我也會把它推了,楊市長這麼大老遠的過來,怎麼能不給面子呀!”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過了,太隨便了。
李向東心裡便犯嘀咕,想和楊曉麗在一起,真有點左右爲難的感覺,收得太緊不行,太放開了也不行,就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裝,周身都不自在。
他又想,有這個必要嗎?似乎一點必要也沒有。儘管那個死亡前的絢麗多多少少會在楊曉麗心裡留下陰影,但是楊曉麗也沒怎麼樣呀?想來,應該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還是在市政府對面那家酒店。這次是楊曉麗提出來的,她說,記得市政府對面有一個酒店,就去那吧。你去也方便。楊曉麗是一個人到的,她說,她沒帶司機,自己駕車來開會的,李向東心裡就跳了一下,想楊曉麗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見他,要和他吃午飯,酒店的地點也想好了,又不帶司機?
楊曉麗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問:“有什麼不妥嗎?”
李向東笑了笑,發現自己又想得太多了,忙說:“沒有,沒有。我也正想說要去那酒店呢!不謀而合,不謀而合。”
他先到那酒店的中餐廳,要了一張小桌,臉對着餐廳的大門,所以,楊曉麗一進來,他就看見了,就向她招手。於是,便看着她一步步走過來。她還是那麼漂亮。她的漂亮和小倩的漂亮是不一樣的。李向東總覺得小倩漂亮得單薄,輕飄,而楊曉麗的漂亮纔是真漂亮,漂亮得成熟,漂亮得厚實,漂亮得豐盈。
楊曉麗坐下來,李向東便把菜單遞給她,說,先點菜吧!楊曉麗說,你點吧,清淡點的。我要節食。李向東說,又有減肥?她說,沒有,只是有意識地控制。他說,我感覺你不胖嗎?她笑着說,你從不說我胖,總讓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她說,如果不控制控制,可能就胖得走不動了。李向東也笑着說,你也太誇張了。
點菜的時候,楊曉麗一直在看李向東,服務員離開後,她問,壓力很大吧?李向東笑了笑說,有一點。楊曉麗說,換了新環境,到了新崗位應該都會這樣。她說,你要注意休息。她說,你瘦了許多。李向東摸摸自己的面頰。
楊曉麗笑起來,似是掩飾地說:“瘦對我們女同志來說,是一件好事,減肥都未必有那效果,但是對男同志來說,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李向東便問:“工作還愉快吧?”
楊曉麗說:“還好,有你那個三句話,也算是摸到一點路子,再說,市委書記也很支持,工作開展得還順利。”
李向東說:“上正軌就好。”
楊曉麗笑着說:“離上正軌還早吧,只是沒以前那麼膽怯了。”
李向東說:“這就是上正軌了,又有市委書記支持,以後要辦什麼事,下面也不敢怎麼樣了。在官場,有市委書記給撐着,好多事都容易辦。”
楊曉麗連連點頭。
她問:“你這邊情況怎麼樣?應該比我要好得多。”
李向東說:“主要還是應付一些日常的事事務務,也沒遇到什麼麻煩事,只是對下面還不熟,一些程序就要走足,不想以前,一個電話就能搞定。”
他說,我主要還是在這邊忙些日常事務,像個官家婆。
他說,這樣也好,先通過處理這些日常事務,熟悉一些人,以後,如果有機會執行某一項大任務,至少能打下一個人緣基礎。
楊曉麗又習慣性從包裡掏出她那個筆記本。
李向東笑了笑說:“不用記了吧?我們這只是閒聊天,你掏出這筆記本,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楊曉麗說:“你說你的,我記我的。”
他說:“有什麼好記的呢?
她說:“人緣基礎呀,這個很重要!”
他問:“你現在還經常記筆記?”
她說:“少了。不是和每個人,每一次談話都記的,只是覺得有必要才記。”
李向東就說:“我說的話就別記了,還是和市委書記在一起才記記吧。”
楊曉麗有些不高興地看着他,說:“你這是什麼話?我聽出你話裡的意思了,你覺得,我記筆記只是裝裝樣子。”
李向東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你現在還是少記點筆記,有些事記在心裡,別讓人家覺得你還是個小學生,會影響你的威信,還有,要記呢,就記給市委書記看,他喜歡你記筆記,你就記給他看。要內外有別,因人而異。”
他笑了起來,說,不說了。每一次和你在一起,總像老師的樣子,總擺出一副給你上課的架勢。
楊曉麗也笑了,說:“我還是很喜歡聽你說的。”
這麼說了,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臉紅了起來。
飯菜上來後,吃着飯,楊曉麗便問他生活上的事,問他在那吃飯,住在哪裡,條件怎麼樣?還問他換下來的髒衣服呢,怎麼洗?李向東笑着說,什麼還沒買就先買洗衣機了,這是最重要的。
楊曉麗也笑了笑,突然問:“她沒跟你到地級市來嗎?”
李向東沒想到她會問這話題,愣了一下,說:“等安定了再說吧。”
楊曉麗又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她說,你們也應該結婚了。
她說,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是,我覺得,你們還是應該結婚。像現在這麼住在一起,怎麼說,對你都會有影響。
她說,外面很多人都先同居再結婚,或者就同居不結婚,但你是官場上的人,再這麼住下去,總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李向東就笑了笑,說:“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忙過這陣就去辦。”
楊曉麗笑了,說:“看來,是我多慮了。”
李向東說:“非常感謝你關心。”
楊曉麗臉紅了,說:“這算什麼?”
李向東也問起楊曉麗的婚事,問她有沒考慮過?說也應該考慮了。楊曉麗便說,誰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時間都放在公家事上了,真要有個家,也沒時間打理。李向東便半真半假地說,可以找一個住家男人,讓男人打理。不是男女平等嗎?楊曉麗說,有這樣的男人嗎?真有這樣的男人,你給我介紹一個。李向東笑了笑,心裡想,這樣的男人不好找。三十多歲還沒結婚的男人除非特別突出,特別突出的男人不會找同樣突出的女人,除非特別差勁,特別差勁的男人,連做個好的住家男人也不行。
至此,他們已經完全像一對好朋友那樣神情若定,有說有笑,無所不談。買單的時候,李向東說,讓我買吧,你到我這來,應該我請你。楊曉麗也沒爭執。
這酒店的餐廳在五樓,他們進了電梯,突然就有一幫人擁進來,把電梯擠得滿滿的。如果不是超載的警告鈴響了,還會有人擁進來,因此,電梯門關上時,電梯裡便很擁擠。
本來,李向東和楊曉麗是分開站的,人一擁進來,就把他們擠在一起了。楊曉麗躲在李向東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身子緊貼着他,彷彿所有的人都是色狼般,她很需要他的保護。電梯到了,那些人又紛紛往外擁。最後,只剩他們兩人了,楊曉麗才舒了一口氣,說:“人好擠!”
那麼擠在李向東身後,她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