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省城,在往青山市和市縣的岔路口,李向東突然要司機去市縣。這會兒,車頭已經偏向青山市的路口,司機放緩車速,靠邊剎車,讓後面跟着的車超過去。他在倒後鏡裡看了李向東一眼,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這才倒車,把車拐上去市縣的路。
這幾天,每到這個岔路口,李向東都會有一種想去市縣見表妹的念頭。但前幾次坐的都是老董的車,身邊又有那麼些人。今天,遠遠地看到那個岔路口,他還是猶豫了好一會,感覺這次是最好的機會,感覺再晚那麼幾秒車一過那岔路口就沒有機會了,於是,狠下了決心。
當車駛上市縣的高速公路時,李向東卻問自己,你爲什麼要去見表妹?他回答自己,你總得了解了解她的近況吧?總不能不聞不聽吧?你不僅傷害了楊曉麗,也傷害了表妹,你不能躲得遠遠的,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他很快又問自己,你真的就只是想了解她的近況嗎?只是想向她道個歉嗎?你向她道歉又有什麼用?這一次,他好像都沒能回答自己。他的心跳出賣了他,心裡一種莫名的燥熱已讓他意識到自己圖謀不軌。
他對自己說,你不要騙自己。你何必連自己都欺騙呢?你不只是想見她,更想與她重歸於好!
他對自己說,你捨不得她,捨不得表妹,捨不得那個白虎女人。你腦子裡已經堆滿了那個白虎女人的圖像,那可人嬌嫩的不毛之地早就堆滿你的腦海。
他對自己說,你是想去借助神力吧?想借助表妹的神力衝破你將要面臨的一切艱難險阻!
這麼想的時候,李向東才恍然大悟,最近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與表妹的離去息息相關,官途上的挫折,與楊曉麗只能打個平手,似乎都因爲沒有得到表妹的神助。
車顛簸了一下。
李向東說:“開慢一點。”
司機問:“晚上還趕回去吧?”
李向東笑了一笑,說:“趕回去。”
他知道,司機也猜到他回市縣幹什麼了。他很放心司機,他忠誠得不管他去幹什麼?忠誠得不會把他的事告訴任何人。
車行駛得平緩了,卻沒有顯得慢。李向東的心情也平緩下來,那股不安份的燥動漸漸消逝了。
他對自己說,你不要再給自己找任何理由,不要認爲,你跟表妹在一起很理所當然。這世上並沒有什麼神力?白虎女人也不是什麼剋夫女人,更不是你李向東的神力來源。
他對自己說,你跟表妹的過去已經結束了,你再不能以各種理由允許自己跟表妹有任何見不得人的瓜葛,她只是楊曉麗的表妹,你的表妹。你已經傷害了她,讓她成了一個無法說得清的寡婦,但你再不能傷害她了。當然,還不僅僅是傷害她,同樣地,也是傷害楊曉麗。
他對自己說,楊曉麗這邊,你還沒有搞定呢,你可不要再給自己招惹麻煩!表妹雖然傷痕累累,畢竟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那傷口也開始癒合了,你可不能再讓她重蹈覆轍。
他想,你就只是去看看她,就只是想知道她的近況,就只是想向她道歉,告訴她,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幫助的,你一定會盡能力滿足她的要求。雖然,這不能完全癒合她的痛苦,但你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車駛進了市縣城區,李向東猶豫着是不是該讓司機直接把他送到表妹的學校?自從,楊曉麗發現他們的苟合,表妹的手機就停了,他們就中斷了聯繫。他曾打電話給小郝記者,詢問她表妹的新手機號,小郝記者說,她也不知道,李向東不相信,小郝記者說,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她說,表妹停止了與青山市所有人的聯繫,也包括她小郝記者。李向東還是不相信,但不相信又怎麼樣?小郝記者就是不鬆口,就是說不知道。
李向東打電話詢問114,問表妹學校的電話號碼。他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人說,這個時間,表妹可能在上課。他問,表妹的手機號是多少?那人說,她換了新號碼,我也不知道。李向東不知道那人是真不知道,還是表妹交代過,不要把她的新號碼告訴不認識的人。
他只能去學校找她。
然而,他又不能大大方方走進學校。校長們還是認識他這個曾經的市委書記,如果看見他,總會結巴和客氣地湊上來說這說那,甚至帶他視察他們的學校,邀請他去校長辦公室坐一坐,對他說,我叫人把她叫過來。李向東可不想招惹這些麻煩。雖然楊曉麗離得遠,也很難保證她就不知道,她要知道,他們就更沒有合好的可能了。
沒有電話,又不能進學校找,李向東只能叫司機把車停在學校門口不遠處等。他看了看時間,離放學還有近一個小時,於是,覺得自己是不是很傻?
司機突然說:“我進去找她吧!”
李向東一聽,狠狠地拍自己的腦袋,感覺自己真是傻到家了,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要司機進去找她呢?
他說:“拜託你了。”
司機咧嘴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就下了車。
看着司機走進學校,李向東又想到自己身邊總不能沒有一個貼身的人,雖然,司機的忠誠讓他非常滿意,但他畢竟只是司機。
一個人的素質決定了這個人只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
開車跑腿,甚至沖沖打打之類的事司機完全應付得來,而且還可以達到一種近乎完美,但再複雜一些的事情卻未必能勝任了,比如,處理公文、發通知佈置開會,應酬方方面面的關係。沒有一定的機關工作經驗是不行的。有些事情,可以手把手教,但不可能什麼都能手把手教,更多事情還要靠悟xìng,一個接受文化教育不高的人,悟xìng是很難達到李向東要求的。
他想到了副書記的侄子文仔,便拿起坐墊上的手機打電話給副書記。
副書記問:“心情應該很不好吧?”
李向東愣了一下,反問他:“你怎麼這麼說?”
副書記說:“你就別跟我裝了。”
李向東問:“你聽到了什麼?”
副書記說:“你真的一點不知道?書記已經搞定二河市、寬縣和林縣的撥款了。”
李向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他說:“這並沒有心情好不好的。這事本來就應該由他出面解決。叫我去省廳,去賈保煥的老巢爭取撥款,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副書記意味深長地說:“你們可是老同學。”
李向東說:“老同學就是以前曾經是同學,何況,同學也未必就合得來。”
副書記領悟到了他發送過來的信息,“嘿嘿”一笑說:“看來這只是剛剛開始。”
李向東說:“你明白就好。”
副書記問:“你有什麼打算?”
李向東說:“能有什麼打算?低調做人!”
副書記說:“這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李向東笑了笑,說:“感謝你的理解。”
副書記說:“這話聽了有點見外嗎?”
自從,班長調到青山市,副書記一直都在猜測李向東與班長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組合,想自己在兩人之間應該扮演一個什麼的角sè?這會兒,他感覺到,李向東還是需要他的幫助和配合,如果,在黨政一把手發生分歧的時候,李向東想要改變班長的決定,不可能不需要他這個副書記。
如今看來,黨政一把手之間的分歧是在所難免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