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省常委大院。
夜已深,嶺南省省委副書記、省長賀軍書房的燈依舊亮着。
臨港市的部分領導同志今天進省城到省府向他做了工作彙報,彙報的主題核心是在全省經濟轉型升級的大背景下,臨港經濟如何做帶頭表率作用。
臨港經濟底子厚,起點高,可塑性強。
利用他們特區獨有的優勢,早在全省提出經濟轉型之前,他們就已經爲臨港未來發展做了很清晰的定位。
臨港的定位是高新技術,金融服務,臨港的高新技術產業的規劃和佈局超過十年的歷史,臨港高新產業園是全國最成功的高新產業園之一。而臨港金融業也資源豐富。
現在國內就兩個中心證劵交易所,一個是黃海證劵交易所,另外一個就是臨港證劵交易所。
很多高新技術企業,都選擇在臨港證劵交易所掛牌上市,而隨着國內金融改革的推進,臨港證劵交易所將來還有可能向國外靠攏,推出創業板塊,這無疑是臨港未來的重大利好。
立足科技和金融,臨港前途無可限量,而作爲特區,臨港也是現在國內四大一線城市之一,是全國特大城市和先進城市中很耀眼的一顆星。
聽取了臨港同志的彙報,賀軍心情很好,信心很足。
衆所周知,嶺南的經濟好不好,主要要看三個地方。
第一是粵州,第二是臨港第三是莞城。這三個地方好,三個地方足可以輻射全省。
粵州是省府所在地,省裡關注比較多,傾注的心血比較大,局面現在完全可控。
莞城歷經了幾任班子的動盪,目前改革的條件一應俱全,如果現任班子在目前的條件下還幹不出成績,莞城班子的這幫人真就可以回家種田去了。
三個地方唯一有變數的就是臨港。
臨港作爲特區有其特殊性,省委對臨港的掌控一向都不強。
臨港的幹部中央直接任命,臨港的政策中央直接給。臨港的發展不僅是省委的事情。更關乎全國。
尤其是最近一些年,臨港的幹部和嶺南省領導之間並不太融洽。
在這樣的背景下,這個地方是很讓人擔憂的。
賀軍的書房,今天常務副省長喬正清過來兩人碰頭。
兩人談到的問題就是關於臨港的。賀軍道:“老喬。臨港班子信心足。這是好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要給予他們充分的支持。現在我們全省一條心。歸攏起來搞發展,我認爲是非常重要的。
團結,還是要強調團結。
保持臨港穩定,給臨港班子最大的支持,這是我們應該要堅定的立場!”
喬正清沉默了很久,道:“省長,最近中紀委的同志們關注嶺南比較多,是跟臨港有關係嗎?”
賀軍皺皺眉頭,不說話。
喬正清談話就是急躁,一說話就直奔主題,一點都不講含蓄,這才一句話就直挑主題,後面的話還怎麼談?
難不成賀軍要表態干擾中紀委工作?
這頂帽子扣在誰的腦袋上都受不了!
沉默了一會兒,喬正清先打破了沉默,道:“省長,臨港的事情應該是比較複雜的,最近我感覺咱們有些同志似乎情緒波動很大,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推進整個全省經濟轉型升級會遇到問題?
臨港填海區的問題,不認爲不應該輻射到全省來,您認爲呢?”
賀軍端起茶杯喝茶,默然無語。
臨港填海區這些年一直麻煩不斷,從填海區動工開始,全國就爭議填海造陸破壞海洋生態,臨港帶來了一個極壞了的頭。
如果全國沿海城市都學習臨港,是不是很多年以後,共和國都將變成大平原?
環保分子鬧事,阻撓工程開工,後面又出現填海區地基不穩,不宜建造高樓的謠言。
再後來又有填海區建設大量違規用海沙,工程質量不合格的事件。
現在又爆出,填海區工程招標貓膩,招標把關不嚴,有大量的不合規範的企業中標,搞了很多的豆腐渣工程。
這些事件一一爆出,越來越複雜,問題越來越凸顯。
而在這些問題的背後,很多事情的走向早就偏離了問題本身。
比如現在的臨港,儼然成爲了嶺南官場本土派和外來系之間的一塊陣地。
本土派和外來派之間利益有根本衝突,外來派指責本土派保守,搞地方保護主義,搞改革,發展經濟畏首畏尾,不敢大踏步向前。
而本土派認爲外來派的到來,帶來了大量的關係戶,這些所謂的關係戶成爲了臨港公平、公正的最大的阻礙。
而且外來幹部幹幾年拍屁股走人,留下亂攤子還得本地幹部最終負責。
這兩系的爭鬥,在臨港比較白熱化,因爲臨港是外來最多的地方,是全國關注的地方。
兩方文化衝突,理念衝突尤爲激烈。
而這樣的激烈,肯定會出問題,現在臨港問題就越來越多。
現在連中紀委都驚動了!
賀軍的目的是希望臨港問題,他不希望中紀委再翻過去的老賬,老賬一翻開,牽扯到多少人和事?
在這一點上,他和臨港市委書記黃宵意見是一致的。
黃宵在臨港幹了一任了,他的官場生態已經成功轉移到了嶺南。
如果臨港經濟這幾年有突破,他肯定會在省內提拔,所以他的想法也是保守派的想法。
填海區的蓋子掀開,不利於他開展工作。
“叮,叮!”深夜來電,賀軍皺皺眉頭接電話。
電話接通,秘書長關林語氣有些低沉,道:“省長,陳京去臨港了!”
“什麼?”賀軍倏然一驚,“你說誰去臨港了?再說一遍?”
“陳京去臨港了,住在臨港麗思卡爾頓酒店!”關林道。
賀軍皺皺眉頭,瞟了一眼喬正清,一言不發的掛斷電話。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道:“老喬,陳京是咱們嶺南培養的幹部,這一次他重回嶺南的事兒,你知道吧?”
喬正清輕輕的哼了一聲,道:“這事我聽說過,不過陳京現在魚躍龍門,身份不一樣了。這次來他可沒跟我打什麼招呼,成了欽差大臣了,估計也是不方便吧?”
賀軍盯着喬正清,發現他的表情沒有絲毫作僞,他頓了頓,道:
“陳京來的意圖讓人難以捉摸。說是配合軍紀委查軍企轉地方的幾個案子,可是他人卻跑到了臨港,你說有不有意思?”
“臨港?”喬正清眉頭一皺:“您的意思是說,陳京去臨港目的是……”
“誰知道?要說你我兩人誰知道他的目的,你肯定比我先知道。當年在嶺南你可是最關心他的領導了!”賀軍淡淡的道。
喬正清搖頭道:“這我不真不知道。省長,看來您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陳京這小子是個什麼個性你我都清楚,他有什麼能耐,我們也都掌握。他去臨港,這是一步狠棋啊!”
他慢慢站起身來,端起茶杯不說話,賀軍也站起身來開始在房間裡踱步。
過了良久,賀軍道:“陳京啊,他是在嶺南成長的,他腦子裡面就沒有一點維繫嶺南聲譽,保護嶺南大局的思想嗎?”
喬正清訕訕的笑。
陳京不留在京城,他如在嶺南,現在肯定是嶺南某市一把手,對他這樣年齡的幹部來說,擔任市一級一把手,這已然可以名震共和國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喬正清苦苦相邀,陳京依舊沒能回嶺南,由此可見,陳京不是按常規出牌的人。
現在指望陳京維繫嶺南的所謂大局,估計有點天真。
陳京做事的風格就是做事犀利,他盯住了臨港,臨港填海區的蓋子估計是揭定了。
“老喬,我好久沒去臨港視察了,明天我想去一趟臨港。到那邊走走看看,省政府的日常工作,你主持一下吧!”賀軍道。
喬正清瞳孔一收,怔怔說不出話來。
他有些懷疑,這話是不是賀軍說的。
賀軍堂堂嶺南莞城教父級人物,平常傲到了骨子裡面的。
現在整個嶺南的領導幹部,可能除了莫書記以外,其他的恐怕他都沒放在眼裡。
怎麼?面對陳京搞得這麼鄭重其事?
陳京這點纖芥之疾,還用得了他親自去應付?
這是不是太擡舉陳京了?
喬正清心中忍不住苦笑。看來陳京在嶺南工作的這些年,賀軍表面上對其不以爲然,其實他對陳京瞭解很深呢!
如不然,他不會果斷作此決策,從這個角度看,陳京在嶺南這幾年幹得比喬正清要成功多了。
喬正清在嶺南幹了十幾年了,和賀軍打了十幾年的交道。
可是自始至終他都被賀軍壓住一頭,賀軍也從來不視他爲威脅。
看來陳京在莞城得的那個“陳閻王”的大名,在嶺南還是相當具有震懾力的。
把穩坐釣魚臺,老奸巨猾的賀軍都驚動了,震懾力有多大?
“省長,您放心去吧!嶺南黃宵還是很有章法的,只要不自亂陣腳,我覺得陳京並沒什麼。再說了,說不定這就是心理戰呢!”喬正清道。
賀軍輕輕一哼,指了指喬正清:“培養陳京你出了大力,現在翅膀終於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