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正確的——
這是一聲怒吼。
亦是一首歌的開端和終末。
倘若位於多元宇宙虛空,遙遙注視着樂章大宇宙的話,或許便可以看見吧。
在神與人交戰的戰場之上,有浩浩蕩蕩宛如海潮一般的音符匯聚,構築成了一首史無前例,從未有人見過,也從未有人試圖將其鳴奏的樂章!
而這樂章的力量,雖然一開始很微弱,但隨着一層一層的疊加,就像是一條河在流淌的時候,不斷地有其他河流加入,併入,支持這條長河長江的正確,這河流的力量開始急速膨脹,爆發。
最終,化作滔滔不絕,無人可擋的‘洪流’。
澎湃的樂章之洪流,從大地之上躍起,朝着天空之上,那寥寥幾個明亮無比,但卻也孤單無比的閃耀音符衝擊而去。
【怎麼可能?!!】
面對正在與自己角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凝聚有力的人類原體巨手,逃無可逃光陰神王發出不可思議的怒吼:【我,我們居然會失敗!?】
【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力量?!】
合道的神力是無限的,這是超越所有道理之上的不可思議之力,祂們可以締造文明,創造世界,扭曲現實,凡人的數量再怎麼多絕無可能勝過祂們。
但是,只要不是凡人,不就好了嗎?
畢竟歸根結底,樂章大宇宙所謂的凡人,在其他宇宙,都是天生道體的音符。
只要稍稍激活,就可以引動無限的偉力。
此刻,沉默的人類原體在熾燃的火焰中邁步向前,將痛呼的光陰神王雙手掰折,捏碎了對方的手骨與肩膀。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光明神王也發出慘嚎,祂的胸腹被一柄聖劍插入,由伊芙揮出,光的聖劍將其插在神座之上,令祂雙手無力,盾牌墜地:【就連原初燭晝都沒有出手……我們,我們就敗北……】
而另一側,黯影神王也神隕當場,她被星空神王用一艘天知道哪裡來的戰艦壓制,然後扔進了黑洞引擎之中,絕對的黯影被絕對的終末吞噬,連一聲慘嚎都發不出就歸於虛無。
“何須燭晝出手!”
有這樣的怒斥聲響起:“我們相信着原初燭晝,燭晝也相信着我們——他相信我們能自己親手奪取回自己的未來和勝利,而我們也相信祂的教導,相信祂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見證你們的敗亡!”
最後的最後,即將隕落的神王們,擡起頭,看向那金色長路的最頂端。
在那裡,端坐於熾白色的烈焰之座上,看不清面目的原初燭晝緩緩站立起身,有青紫色的烈焰環繞其四周燃燒,宛如太陽一般,普照着整個樂章大宇宙。
他身披白袍,頭頂冠冕,雙目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有號角和鐘聲在天的頂端奏響,彷彿鳴奏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音符,低吟着世間所有存在的名字。
【這就是你的目的?】
古老的神王掙扎着朝着道路的盡頭發問,光陰神王死不瞑目:【來到我們世界,用衆生的手殺死我們,然後成爲全新的統治者?!】
祂們能看見,那代表着燭晝的音符,已經響亮到足以蓋過一切聲音,即便是此刻蘇晝沉默不語,但僅僅是普通的心跳,就已經足以震盪整個樂章大宇宙,令周邊多元宇宙虛空也爲之泛起波瀾。
永恆……洪流……
這所有神王,所有神祇夢寐以求的境界和力量,此刻已經快要在這異宇宙的外來者身上成就。
而對於神王的詢問,蘇晝甚至無需回答。
因爲任誰都能知曉,他沒有統治任何事物。
而且……他甚至沒有出手,諸神便已經失敗。
——你們還想要狡辯到什麼時候?
在那漠然目光的注視,無聲的質問下,原本憤怒,不甘,想要質問‘憑什麼’,‘憑什麼燭晝一個外宇宙來客,可以隨意干涉祂們宇宙內部的事情’這種事情的神王,也頹然地低下頭。
——是……確實。
——根本無需原初燭晝出手……祂們就已經敗了。
祂們的雙目失去光彩,神念逐漸歸於寂靜。
此時此刻。
隨着神王們的敗亡,整個樂章大宇宙,首次出現了沒有‘執掌旋律者’的情況。
與之相反,天之下,有全新的樂章,旋律和音符正在鼓盪。
——無限的力量正在匯聚。
——無盡的光芒淹沒了天地。
——浩蕩的樂章鳴奏於宇宙之中。
鐘聲響徹,萬事萬物,凡是有耳的,便都聽見了。
一切都結束。
“我們勝利了!”
在短暫的沉默後,足以令天地間所有云層都被震散,喜悅又高昂的歡呼,響徹在伊洛塔爾和亞特蘭斯大陸之上:“諸神敗了,我們勝利了!”
“終於不用被壓制科技,只能用工業時代之前的技術生活了!”
“終於沒有人篡改時間線,編織反抗者不存在的命運了!”
“終於沒有神罰抹殺那些驚豔絕才者,讓我們可以自己握住自己的命運了!”
“自由萬歲!”
那是存在於無數個紀元,無數個時代,無數個平行世界中,因諸神惡行而憤怒,拔劍反抗者的歡呼,他們哭泣着大笑,慶賀着新時代的到來。
凝望着這一切,蘇晝微笑點頭。
“這樣就夠了。”他如此說道:“如此一來,伊芙和亞蘭們,樂章宇宙的無盡衆生們,也就不用離開這個宇宙,可以安心在此地生活了吧。”
燭晝沒有必要出現。
燭晝只需要引導一種可能性。
燭晝不必成爲最後最終最重要的主角。
天之下,周不易,埃利亞斯,明正德與奧拉都在微笑着注視着歡呼的人羣,歡呼着勝利的到來。
“還算可以吧。”
當了一個紀元的神木導師,因爲蘇晝的力量而留存了記憶,周不易對這樣的結局還算是相當滿意:“說實話,操控時光的力量真可怕……我就這樣平白無故得到了一個紀元的經驗和知識,回到我老家,恐怕可以一路順暢突破到天尊吧。”
原本週不易的實力就是天仙境界,但神木世界也沒有更前的前路,他想要變強,就只能自己一點一點突破。
但是現在一來,周不易就有的是時間和經驗去突破了——到時候,神木宇宙的人類又將迎來一波技術爆發!
【必可活用於下次】
埃利亞斯自然也是如此,這位外表看上去仍是少年的神祇微微點頭,祂作爲神祇,旁觀了樂章大宇宙諸神的倒行逆施後,自然是心中有諸多感悟。
和周不易一樣,祂自然也得到許多經驗教訓,但更重要的是,祂心中,對‘更好的神’這點,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路和看****回世界的人類,此刻也正在朝着諸多世界殖民,亦有新的神,新的強者誕生,而祂們與普通人也經常鬧矛盾,需要祂與風之神去調停。
原本的埃利亞斯,並不知曉如何構築一個有着神和人之別的宇宙……但現在,祂卻若有所悟。
【即便是面對如此惡劣的仙神,這個世界的凡人依舊有勇氣對抗】
至於明正德,他卻是更加看重另外一點:【無論是仙神,還是這個宇宙的衆神,只要有壓迫,衆生就敢於反抗……最重要的是反抗的勇氣,無論時光重複多少次,只要仍然心懷勇氣,就不算是失敗】
【那些意圖固化世界,定義宿命的奴隸,只要輸一次,就是前功盡棄,但是那些反抗者,那些意圖掌控自己命運的人,可以失敗無數次,但只要贏一次,那麼就是徹底的勝利!】
衆生綻放的光芒,是這位人皇早已相信的事情,而現在,光芒再一次呼應了這位人皇的信任,證明追逐完美的路途,即便是在宿命的宇宙,也依舊可行。
最後,奧拉……
奧拉忙着呢!
她作爲蘇晝視角時間線的最後一位燭晝之靈,乃是引導人類原體和神王交戰的重要功臣,還是這一紀元的人類聯盟首腦級人物,現在正在加班加點的工作,爲後勤和後續處理做準備。
勝利?
勝利不過是一個開始!
沒有諸神的束縛,沒有諸神的壓制,這個世界並不會立刻變得更好,就像是殺死魔王之後,一片荒漠的世界不會立刻復甦,重新開花,仍然需要漫長的時間去耕種,奮鬥,纔能有其結果。
但,人可以去努力,改變自己命運,而不用憂慮會有神祇懲戒和威脅的情況,本身就已是一種喜悅。
所以,奧拉雖然辛苦,但也是喜悅的辛苦。
而燭晝,亦爲這種喜悅而喜悅。
“很好。”
看見自己的朋友們都有所得,蘇晝笑着點點頭,然後轉身:“大家都很開心,這就是正確應該有的樣子。”
他準備前往樂章大宇宙之外:“差不多,也該去做我的本職工作……”
“是時候把弘始叫過來,燭晝天該開張了!”
雖然目的只是來這個樂章大宇宙找宿命鑰匙,找到通向渾天之界的路途,但是蘇晝畢竟是多元宇宙警察,出門找東西時順手抓點犯人沒問題吧?
戰勝神王和諸神,僅僅是一個開始,樂章大宇宙的衆生能憑藉原體和蘇晝以及其他宇宙燭晝的引導戰勝諸神,但卻無法將對方徹底磨滅,一不小心,倘若讓這些神王復活,到時候又是一個麻煩。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蘇晝亦有大慈悲,他自然會把這羣亂七八糟的衆神和神王全部都扔進監獄好好改造。
當然,除此之外,作爲締造這一切改變的源頭,蘇晝也會爲樂章大宇宙的衆神善後。
他伸出手,登時,便可以看見,不同時空,五個神王敗亡的屍體中,漂浮起五輪漆黑的惡之道。
五輪漆黑的惡之道化作流星,朝着蘇晝掌心匯聚。
那是宛如音符一般,即便是化作惡魂,也依然鳴奏旋律的奇特大道之核,蘇晝粗略地看了看,發現真的是很爛,吃了不僅沒啥好處,甚至還會讓人犯惡心。
畢竟,這個宇宙的神王就連自己爲啥成神王也都只有一個模糊的猜測,祂們懂個屁合道。
不過,也正因爲太爛,所以反而可以讓蘇晝明悟——正確和錯誤都不過是極端兩個盡頭,多元宇宙有的是這種對錯都算不上,都惹人厭惡的存在。
與之相對的,也會有對錯都算不上,也引人歡喜的存在。
“如若想要成爲洪流,單純的正確是很困難的,因爲想要理解正確本身就是一道門檻。”
青年閉上眼,他輕聲自語:“可是,‘相對的好’和‘我想要成爲這樣’,這一種朦朧的嚮往,卻比單純冷冰冰的正確答案,更加會引人追隨。”
“無限的洪流……除卻相信衆生之外,還有其他關鍵的要素。”
沉默了一會,感應到掌心傳來異動,他再次睜開眼。
“真是糟糕啊。”
搖搖頭,凝視着掌心的五個惡之道,蘇晝嘆了口氣:“你們這樣漆黑的惡魂,哪怕是扔到燭晝天審判,也要永世在烈焰中焚燒吧。”
【饒了我們吧……】【不會再犯了……】【求求你,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一定會改變,一定會……】
隱約還能聽見,這樣的惡之道中仍然傳來悔恨的求饒聲,那是諸多神王的聲音。
祂們的意志仍然與整個樂章大宇宙同在,還未曾被徹底消磨。
對此,蘇晝渾不在意:“給你們一個機會,是奇蹟要做的事情,而我革新要做的,就是把你們全部都抓起來送去見奇蹟!”
至於怎麼送?嗨,真要是偉大存在送哪裡都行,祂們想看就能看得到,關監獄裡準沒錯。
將五個惡之道全部都反手鎮壓,蘇晝看向整個樂章大宇宙。
用混雜着永恆要素的蒼穹神王屍骸製作而成的封印之路,可以鎮壓樂章大宇宙中的諸多時空神通,也可以理清那在合道戰鬥中亂的一塌糊塗的時間線和平行時空。
德烏斯在和蘇晝且戰且逃的過程中,實在是摧毀了不少因果連續性,導致很多平行時空,乃至於主世界的許多事件都缺少因果關係,無法互相耦合,導致有一部分人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消失……這其中還是有蘇晝的一部分責任,所以蘇晝便用對方的屍體作爲膠水,將已經開始逐漸迸裂的時空路線修復。
但是,就算如此,如今的樂章大宇宙,也已經完全分成了四大部分。
序曲,鳴響,激奏,和最後的終曲,原本微妙相連的一個宇宙時空,如今因爲四個紀元神王的死去,以及蘇晝之前斬出的神刀,如今徹底分裂成了四個互相平行的孿生宇宙。
這也算是好事——互相斷絕因果,才能各自獨立,得到各自時空的自由。
而且,詳細到人,四個紀元的伊芙和亞蘭肯定也不想互相重合融合歸一啊!
第一世雙方是純純的戀愛情侶,第二世是彆扭的拯救者和被拯救者,第三世乾脆就是父女,第四世是理論上的夫妻,實際上伊芙寡了大半輩子,最後是靠神力才把亞蘭從黑洞裡撈出來的。
伊芙自己不好說,最起碼第三世的亞蘭看其他世代的自己,心裡那個彆扭,感覺自己簡直就是戀童鬼父,都沒眼看了!
“但還是有些麻煩。”
蘇晝不禁面色爲難。
伊芙歸根結底,是創世大樂章的‘永恆之音符’……哪怕是永恆要素被諸神剝離,化作可以操控時空,決斷宿命的永恆要素,但她本身就是這一概念的源頭。
如若蘇晝不管,永恆自有永有,亙古長存的本性,會逐漸將‘四個紀元’重新合併,重新融匯成原本的那個‘樂章大宇宙’。
因爲‘永恆’本質上是一體的,它可以存在於過去未來現在的每一個角落,無論伊芙覺不覺醒這神力,永恆的力量都會引導她們歸於一體。
這並不以伊芙本身的意願改變轉移。
實際上,其他‘音符’也是如此,這就是樂章大宇宙本身的侷限性。
“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蘇晝皺眉,改造一個新世界,對於他的力量而言根本不成問題,如今的蘇晝實力已經堪比,甚至勝過‘創造原初世界’的創造道主,乃至於永動星神和唯一神了。
改造,創造一個新世界,技術方面絕無難題。
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怎麼樣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這點。
很顯然,四位伊芙是絕對不願意合一的,她們雖然是前世後世的關係,但都有着各自的感情和不同的夢想,她們都還同時活着,沒有死掉,真靈的印記更是不知多久纔會消散,絕無可能同意合一。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就需要剝離永恆要素——但剝離真的好嗎?
這可是直通洪流的要素權柄,是‘樂章大宇宙’的本質,宿命至高傳承‘天命譜’的神通核心啊!
“肯定還有其他選擇,強者就不應該做選擇題,我要看看能不能有兩全的做法。”
如此想着,蘇晝乾脆坐回了位於封印之路頂端的白色寶座上,細細思索。
一時間,在其寶座兩側,有澎湃的光之長河,和寧靜的止息之流浮現,多元宇宙的諸多星光在其頭頂顯化,化作星海穹頂。
在沒有其他神王,沒有其他神祇的情況下,蘇晝就是如今樂章大宇宙最頂層的存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樂章大宇宙的核心,也即是‘世界內側’。
不過。
就在蘇晝打算安靜下來,思索如何爲樂章大宇宙的衆生,締造一個足夠完滿的結局時。
突然地,他聽見了一聲聲呼喚。
——燭晝,燭晝!
——燭晝,原初燭晝!
有這樣的呼喚聲,有這樣的歡呼聲,有這樣的祈禱聲,有這樣的讚頌聲。
願望,祈禱,渴求,期待。
就在驚訝的蘇晝側過頭,看向天下時,幾近於無窮無盡的願力,化作一曲神聖的旋律,響徹在宇宙之間。
“燭晝!”
有許許多多的人,呼喚着這個名號:“我們已經知曉,是您爲我們帶來希望,帶來改變的開端!”
“是您庇護我等最爲脆弱的時代,引領我們走向更好的可能性!”
他們已經在四個紀元的伊芙和亞蘭口中,以及零散地,傳播在一個個時代的燭晝傳說中知曉,乃是原初燭晝的到來,這才引動燭晝英靈的到來,誘發最爲初始的改變,令衆神在無盡時間的戰鬥中隕落。
燭晝無名無形,從頭至尾都未曾顯現在衆生面前,但他們想要知曉其名與其貌。
——這是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