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在拉夫港的一個月

接下來那段時間,我簡直拼上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

獵人這項工作比我想象中還要辛苦:

每天早早起牀吃飯、鍛鍊、整理道具;

要記得定期採購原料,商店不賣的素材就需要到野外親自採集;

上午的狩獵任務,那就得清晨起來維護武器和防具;

戰鬥中防具難免剮蹭,一旦破損到一定程度,就得着手製備新防具,在這期間只能拿不上不下的二流貨湊合湊合;

更不必說每場戰鬥早已被當成家常便飯的撞擊、淤青、破口和傷痕,來這兒不到一個月,我的身體已經和之前完全沒有了可比性。

儘管無傷了青熊獸,但後面的怪物對我來說還是有些勉強,做不到無傷了。

在赫蘿的建議下,我堅持用人氣最高的片手劍,而不是人氣最低迷的太刀,相繼完成了對彩鳥、土砂龍、盾蟹王以及數頭藍速龍的討伐。

我原本以爲與土砂龍一戰會是最棘手的。

遊戲裡出於視角關係,它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大。

可當那天我在鬥技場後臺看着三四名工作人員把熟睡的土砂龍搬運過來時,還是被它的巨大震驚了——它簡直像一頭鯨魚一樣。

與它相比,彩鳥不過是一隻吃得太多、過於壯實的聒噪鴕鳥罷了。

熟睡的土砂龍甩了甩它的大尾巴,這麼寬闊的周長和富有壓迫感的體積,我只在木材採伐場見到過一次。

小時候去自然博物館時,我最喜歡到鯨魚標本下面站一站,體驗一下龐然大物帶來的壓迫感。問題是,那是死的啊!

隨着比賽臨近,這頭巨獸給我的陰影愈來愈深,前一天晚上果然不負衆望,久違地通宵失眠了——上一次失眠還是上一次。

然而,比賽當天,面對我不得不仰視才能勉強看到它下巴的巨型恐龍,全力奔跑十幾步才能從頭跑到尾的龐大身軀,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甩到的粗壯尾巴,

我用盡平生所有躲避危險的本能也好,怕死激發的腎上腺素也好,奇蹟般地全程只捱了一下攻擊,便將它捕獲完畢,順利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許是這次過於順利的勝利讓我放鬆了警惕,又或許因爲盾蟹王的討伐比我想象中要簡單,

在第五場比賽中,看到柵欄後面慢慢悠悠跑出五隻藍速龍後,我居然放鬆了握持片手劍的手。

這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心想。

事實很快證明我錯了。

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從開場到五隻藍速龍把我團團包圍的十幾秒那麼快。

處在速龍堆裡,我的任何攻擊都會被躲開,另外幾隻則趁機發起反擊。

它們的爪子能很輕易地貫穿防具連接處的薄弱部位,盾牌根本來不及防禦所有進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一意孤行拿太刀作戰,否則現在已經變成五等分的商鞅了。

且戰且退、且退且戰,我利用場邊埋着的閃光彈和毒飛刀相繼解決掉兩隻,又用麻痹陷阱宰掉一隻。

和遊戲不同,這個世界的陷阱對絕大部分生物都有用,並且沒有個數限制。

最後兩隻我本想採取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戰術,卻行不通,因爲率先疲勞的那個是我。

和恐龍比耐力確實是我淺薄了。

不知是因失血過多還是狩獵時間太久,我的膝蓋開始痠痛,握刀的手開始顫抖,視野也變得模糊,眼前出現重影,兩隻藍速龍變成了四隻。

我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解決餘下兩隻,反倒冷靜下來。

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申請博士答辯的前一晚,導師告訴我論文裡有兩個重要論據需要大改,而此時距離答辯開始還有六個小時——沒錯,老b登凌晨三點告訴我需要大改。

那時,知道自己來不及後,此前爲期幾個月的焦慮反倒煙消雲散了。

我環顧四周,很快發現了我需要的道具,便將兩隻藍速龍引到左右兩側,慢慢退到場地邊緣,伸手拎起堆在那裡的鐵鏈。

那原本是用來固定一些好動的小型生物的,用在當下場合正合適。

我瞅準時機,假動作晃得兩隻藍速龍對向發起進攻,兩條龍撞在一起的一瞬間,它們下意識地產生了一個後仰的動作——這一點倒是和遊戲裡一樣,我猜測可能是骨骼結構導致它們必須以後仰做緩衝。

我迅速將鎖鏈套在其中一條龍的脖子上,用腳狠狠蹬踹另一隻,我們三個一起倒地。

隨後,我又把鎖鏈另一端繞過第二隻正在掙扎的藍速龍脖子上,往中間死命拉扯着。

窒息感令它們瘋狂掙扎,卻互相把對方拉扯得越來越緊。

我沒有絲毫鬆懈——最終,兩隻速龍相繼沒有了呼吸。

全場爆發出了歡呼,此前一直屏氣凝神的觀衆們此時此刻都開始上躥下跳,醫療艾露貓衝了過來;赫蘿緊跟在後面。

它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防具揭下來,我這才發現,左肩膀連帶三角肌和大臂的一大條肉被剜掉了,留下了長長的傷痕。整個左臂的防具已經被鮮血浸透。

它們給我做了緊急處理,讓我躺到擔架上。看着赫蘿凝重心疼的表情,我在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爲何失血過多的我既不疼痛,也沒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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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用了兩天半便出院了。

這個世界的藥草比我想象中還給力,半天過去傷口已經癒合了大半,到第二天下午,我甚至可以小幅度活動胳膊了。

出於在原來那個世界養成的習慣,艾露貓大夫用藥時,我多問了一句:“這藥會上癮嗎?”

“不用髓胺就不會喵。”它回答。

這裡我有必要插上一嘴:

艾露貓是一種小型獸人,可以理解成兩條腿走路的貓,就像童話裡穿靴子的貓,或者《貓和老鼠》的湯姆貓。

在怪物獵人的世界裡,它們承擔了人類社會的許多職責,活躍在各個崗位,自然也有和獵人一同出戰的、被稱爲“隨從貓”的艾露。有機會我也想僱用一隻呢。

赫蘿也給我帶來了好消息。

這五場比賽我的表現雖然算不上完美,但評委們一致認爲非常精彩,紛紛發來offer。

她幫我統計了一下, 目前爲止有四個村子和兩個相對大些的城鎮已經給出了僱傭申請,綜合來看,待遇最好的是一個叫卡妲的小村莊:

位於一座小島上,那裡居民不多,生活節奏也不快,但地理位置絕佳,平時來往貿易停靠的船隻飛艇數不勝數,所以當地居民大力發展了商業和旅遊業。

而這就同時帶來了安全問題。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以碎片化僱傭的形式,臨時找不同的人接任務。可隨着人類活動規模逐漸擴大,島上的生態結構也隨之變化,貿易淡季怪物出沒得愈發頻繁,這個時候來接任務的獵人卻少之又少。

今年,他們終於決定僱傭一個常駐獵人。

“我覺得這個機會真是太完美了,”赫蘿喜滋滋地說,“你想想,那可是卡妲島啊!又有山,又有水,沙灘,陽光,飲料,還有夜晚的露天溫泉——我能在那裡呆一輩子。”

“是的,出生入死的活兒讓我一個人幹就好了。”我說。

她看了我一眼,笑着幫我換了卷繃帶。

“哎呀,我就是暢想一下嘛!”

由於我的比賽已經提前結束,只等明天和卡妲島負責人簽訂協議即可,赫蘿便提議到酒館好好慶祝一番。

她以大夫不讓我喝酒爲由,又點了兩大杯,每一杯都有我之前的世界裡一紮的量那麼多。

我佩服她的唯有一點,就是真的很能尿——幾趟廁所下來,又是一條好漢,彷彿完全沒事兒人一樣。

喝酒吃肉的當口,一對穿着速龍套裝的獵人兄弟走來加入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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