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七說罷，便在妖妖的注視下離去，直到身影完全隱沒在瘴氣之下。他鬆了一口氣，摘下頭上的魚形頭套，大口地喘起氣來。
頭套之下，是一張俊美的面龐，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嘴脣涼薄。
若是仔細端詳，他和木玉還有幾分神似。大抵是這個世上所有的俊美都千篇一律。
他扶着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好險，還好它身受重傷，否則以我的力量還真不夠將它封印。”
“平日裡自由散漫，不努力修行，現在後悔了嗎？”一道溫婉的女聲從瘴氣深處傳來。
魚七面露苦澀，彷彿一個犯錯的孩子垂下頭道：“六姐，不管怎麼說，我不是完成任務了嘛，你就別批評我了。”
“哼。”魚六冷哼一聲，從瘴氣中走了出來，她眸子閃亮，如同鐫刻了三月的晨光，哪怕是隔着朦朧的瘴氣，都能給人以無盡的希望與勇氣。
“若不是那個姓陳的小子，拼了性命都要重創於它，你覺得自己還能封印得了狍鴞？”魚六不客氣道。
“六姐，小七知錯了。”魚七嘟着嘴一臉委屈道。
魚六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罷了罷了，阿爺說你那麼多次都毫無用處，我也就不討這個嫌了。”
“不嫌不嫌，六姐長得這麼美，說什麼都是對的。”魚七嬉皮笑臉道。
“得了吧，你少給我油嘴滑舌。”魚六嘴上這麼說，眸子裡卻漾滿笑意。
“言過其實才是油嘴滑舌，我只是陳述事實。”魚七一本正經道。
“真懷疑你小的時候，阿爺給你開了小竈。”魚六笑道。
“什麼小竈？”魚七問道。
“小嘴不大，吃了不少蜜。”
魚七憨笑幾聲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對了小七，你沒有給凡人看到你的真容吧？”魚六一臉嚴肅地問道。
“當然沒有了。”魚七晃了晃手中的魚形頭套，“我戴着這個。”
魚六滿意地拍了拍魚七的肩膀，微笑道：“小七真聽話。”
“那是自然，阿爺的話小七怎麼敢不聽。”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魚六說罷，便撥開瘴氣朝着大澤深處走去。
魚七默默點了點頭，回頭又望了一眼，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六姐，你說阿爺爲何不允許別人看到我們的真面目呢？”魚七問道。
“大概是因爲那個人的緣故吧。”魚六道。
“大概的意思是六姐也不知道確切原因嗎？”魚七問道。
魚六停下腳步，上下打量道：“小七，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問題？”
“有嗎？”
“沒有嗎？”
“六姐說有，那就是有。”魚七笑道。
魚六這一次並沒有因爲魚七的“奉承”而露出笑容，她很嚴肅地凝視着他的瞳孔，說道：“小七，鮫人一族是不能對凡人動心的。”
魚七微微一怔，疑惑道：“六姐你在說什麼呀，難不成是擔心我會喜歡上一個凡人？”
“你最好沒有。”魚六嚴肅道。
“怎麼會。”魚七連連擺手，“我只是覺得自己長得這麼好看，不能被別人看到有些遺憾。”
“不過是一副皮囊，讓見者心生羨豔，心動者徒增煩惱，於你於他又有何益呢？”魚六語重心長道。
“六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魚七隱隱覺得六姐的氣場與之前有所不同。
“不過是一段不深不淺的緣分罷了。”魚六笑道。
“有故事。”魚七嘴角上揚，儼然來了興致。
“小七想聽？”魚六輕聲笑道。
“當然。”魚七連連點頭，“就怕六姐不想講。”
“很久之前，在你出身之前，有一隻鮫人愛上了一個凡人，卻因種種原因愛而不得。”魚六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
“然後呢？”魚七問道。
“沒了。”魚六聳了聳肩。
“沒了？”魚七愣在原地。
“沒了。”魚六淡然道。
“怎麼就沒了？”魚七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不是還應該有主人公同命運抗爭的橋段嗎？”
“小七說的是摺子戲。”魚六道。
“可人們不是常說人生如戲嗎？”
“如戲非戲。”
“我只知道白馬非馬。”魚七道，“還是貶義。”
“那從今日起，你便知道了如戲非戲。”魚六微微一笑，“非褒非貶。”
魚七聳了聳肩：“六姐，我們該回去了。”
“不是你想聽故事的嗎？”魚六無奈道。
“我是想讓六姐邊走邊講。”
“……”
“六姐。”
“說……”
“我今天見了一個姑娘，長得和鮫人一樣美。”魚七道。
“比六姐還美嗎？”魚六問道。
魚七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各有千秋吧。”
“是萬劍門的弟子嗎？”魚六繼續問道。
“我也不知道。”魚七緩緩搖了搖頭。
兩人又並肩走了一小段。
“小七，你自己先回去吧。”魚六突然開口道，“六姐剛剛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做。”
“我幫你。”魚七脫口而出。
“不必，阿爺特地囑咐要我一個人去完成。”
“那我等你。”魚七道。
“也不必，你還是先回去把狍鴞之事的結果告訴阿爺吧。”
“好吧。”魚七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一個人朝着大澤深處哀怨離去。
……
“不太好吧？”妖妖朝着蒹葭投去求助的目光。
“沒有什麼不好的。”陳思若繼續道，“若非妖妖姑娘挺身而出，我們恐怕早就變成了狍鴞的腹中食。”
“可我不過是一介散修，所修又非劍道，怎麼可以當你們的榮譽長老呢？”妖妖連連擺手，“真的不可以的。”
“只是榮譽長老，你若是不答應，他們也不會死心的。”蒹葭道。
“蒹葭兄說得沒錯，這是所有萬劍門弟子的想法，你就答應了吧。”陳思若附和道，“不光是你，蒹葭兄和木玉兄對萬劍門的恩情我們也會永世不忘，但有所命，萬劍門上下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萬死不辭倒是不必。”蒹葭道，“我與陳兄雖只有數面之緣，但是一見如故。便是爲了他，我也應當關照你們。”
“多謝蒹葭兄。還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陳思若道，“掌門仙逝，萬劍門百廢待興，還望你可以擔任我們的臨時掌門，帶領我們重建家園。”